“报复!”

    “赤裸裸的报复!!!”

    结束家宴,回到凤凰殿内,那栋独属于自己的殿室,刘荣再也压抑不住胸中恼怒,只陡然爆发出一声怒喝!

    但也仅此而已。

    除此之外,刘荣甚至都不敢言明:究竟是谁在报复自己、是谁让皇长子刘荣‘大发雷霆’。

    至于原因,也不外乎‘避尊者讳’四个大字……

    “我干什么了我?”

    “不就是私下找故安侯吗?”

    “——不谢我倒罢了,居然!!!”

    “唉!”

    话说一半,终归还是维持着最后一丝冷静,没将那个天大忌讳的人说出口,刘荣只愤愤不平的一摆手,旋即将身体扔在了摇椅之上。

    而在刘荣身侧,除了刘德、刘淤这玄冥二少,却也多了一道更显稚嫩的身影。

    对于刘余而言,眼前的这一幕,是往日里不敢想象的。

    在众皇子眼中,大哥刘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老二刘德、老三刘淤看来,自家大哥,长兄如父!

    即是长兄如父,那自然是极有担当,又在这两个弟弟心中极具威权。

    天子启一个眼神,未必能把这兄弟俩吓住;

    但刘荣一声轻咳,却能把这俩活宝吓的舌头打结,走路顺拐。

    而在老四刘余在内的其他众兄弟眼中,大哥刘荣,是一個很模糊的‘形象’。

    那个形象,因为‘皇长子’的超然身份而耀眼,却也因为极其疏远的距离而模糊。

    便是偶尔能见到那张清晰的脸,也大都是挂着一抹不达眼底的温和假笑,更算不上有多少感情。

    但在今日,刘余却见印象中儒雅随和,甚至温和到有些虚伪的大哥,居然当着自己的面大发雷霆?

    究竟哪个才是刘荣的真实面目,刘余不敢确定。

    但刘余隐约觉得,刘荣这番举动,似乎意味着自家大哥,并没有把自己当外人……

    “大、大哥的疑、疑惑,弟、弟或、或许能……”

    许是刘荣这不见外的作态,让刘余觉得自己也得有所表示,脑子里刚冒出一个念头,便当即说了出来。

    话说出口,刘余才后知后觉的感觉有些不对,却也已经没了退路;

    稍有些迟疑的看了看刘荣,终也只得硬着头皮,在兄弟三人疑惑地目光注视下对刘荣一拱手。

    刚要开口,却见刘荣稍一抬手:“去,取笔墨。”

    感受到刘荣对自己的照顾,刘余心怀感激,当即又是拱手一拜。

    待宫人取来笔墨,刘余思虑再三,斟酌下笔,眨眼便是两炷香过去。

    而在刘余左顾右盼,好似做贼心虚般,将那卷竹简送到刘荣面前时,刘荣本还有些躁动的心,只立时安定了下来。

    ——朝堂之上,父皇意欲削藩;

    坊间传闻,梁王意欲争储。

    大兄身皇长子,闻叔伯意欲夺嫡,又将平定诸侯叛乱,以立不世武勋。

    换做常人,早已六神无主,方寸大乱。

    然大兄成竹在胸,但未慌乱,反助父皇相劝于丞相,以除父皇削藩之阻力。

    此间所为,皆于常态不符……

    “嗯……”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看过刘余的见解,刘荣一边咂摸个其中深意,一边也不忘将手中竹简抬过头顶。

    原以为刘荣此举,是想让老二老三也看看简上所书,刘余当下一急;

    却见老二刘德自然上前,接过竹简看都不看一眼,便丢到了一旁的火炉之中。

    即便是那竹简燃起熊熊烈火,刘德也仍目不斜视的盯着火炉内,俨然一副要亲眼盯着竹简烧成灰烬的架势。

    见刘德这般轻车熟路,显然不是头一回干这事,刘余便也收起了面上慌乱。

    便见摇椅之上,刘荣思虑良久,方沉声道:“父皇要削藩,就必定要拉拢梁王叔。”

    “梁王叔想做储君,也肯定要拿此事做文章——例如,按老四所说的那样,凭着平定诸侯叛乱的不世武勋,找父皇讨储君之位。”

    “作为皇长子,在得知这些事之后,我本该慌乱不已,甚至应该‘愚蠢’的去阻止父皇削藩,以免梁王叔借平乱起势。”

    “而我非但没这么做,竟反其道而行之……”

    说着,刘荣撒向窗外的目光,终移到了四弟刘余身上。

    “父皇觉得,我太淡定了。”

    “淡定到好像我早就收到了消息,确定梁王叔无法做储君似的。”

    “我这副模样,会让梁王叔心生疑虑。”

    “所以,父皇不惜拿皇祖母吓我,也要让我活的战战兢兢,就像是生怕梁王叔得立为储一样……”

    见刘荣将自己藏在字里行间的意图悉数道出,刘余下意识又是一惊;

    待见一旁的二哥刘德、三哥刘淤,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这才安下心。

    而后,也不忘朝刘荣含笑一拱手:“大、大哥一、一叶障、障目,弟不、不过是、顺、顺嘴一、一提……”

    对于刘余的客套,刘荣只随和的一摆手,表示大可不必。

    又含笑思虑片刻,便对刘余道:“三日之后,帮我把兄弟们都招来凤凰殿。”

    “小十太幼,也得让王美人跑一趟。”

    说着,刘荣不忘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对三个弟弟解释道:“我,真的好怕啊……”

    “我得和手足兄弟们好好商量商量:该如何应对意欲争储,以祸乱社稷的梁王叔……”

    嘴上说着‘我好怕’,刘荣面上却挂着一抹自嘲的笑意,似乎对自己接下来的举动也感到好笑。

    刘余却是当即心下了然,一句话都没多问,当即拱手领命而去。

    待殿室内,再度剩下兄弟三人,躺在摇椅上的刘荣,才含笑闭上了双眼。

    “父皇,这是嫌唱戏的角儿太少,框不到看戏的……”

    “——便陪父皇,唱好这一出戏吧~”

    “左右我兄弟三人在皇祖母那边,也落不着什么好……”

    ·

    “你俩也该动了。”

    “就按我先前交代的来。”

    “只一点,一定要时刻牢记于心:梁王叔,是九成九要做储君的!”

    “作为皇长子一母同胞的弟弟,你二人得知此事,必当整日战战兢兢,又不得不故作淡然……”

    “——去吧;”

    “梁王叔,怕也正等着我兄弟三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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