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点战损,尽管贼人没有死战之心,阵亡之人高达一百五十三人,受伤者不计其数。

    陈玄烈一阵心疼。

    这可是百战老卒,还是许州乡党,一路从原州杀回许州,每损失一个,就意味着自己的力量削弱一分。

    陈玄烈将府库中搜罗到的所有钱帛全部拿返回来,分赏诸军,又将城中为数不多的牲畜宰杀,大飨士卒。

    虽然东西不多,但每人都能分到一些,士气恢复不少。

    又亲自为受伤士卒擦洗、包扎,安慰伤残士卒,以后只要自己有口吃的,就绝少不了他们。

    也不全是作秀,相处三年多的时间,陈玄烈心中早已视他们为自己人。

    更何况受伤的人中有不少陈、田两家,他们在战场上最玩命、最凶猛。

    别人怎么对自己,陈玄烈就怎么对别人。

    “唉,也就五郎管我等死活。”

    “此次讨贼,说什么也要为五郎争一个都将,送五郎上去……”

    陈玄烈一听这话,感觉有些不对味,李师泰也是都将,但混的还不如一条狗……

    不过看到他们认真的眼神,知道是一番好意,也就笑着寒暄了几句。

    出乎意料的是,拿到先登之功的不是李师泰,也不是陈奉先和田师侃,而是华洪。

    别看他平时见谁都一副和气,在战场上却极其勇猛,带二十多个斥候最先在东城打开缺口,又血战到陈奉先、田克荣支援,才攻破了东城。

    陈玄烈让周庠记下有功之人名录,上奏给张自勉。

    包括李师泰的功绩,陈玄烈也没有隐瞒,算是稍作安抚,想要马儿继续跑,就要喂些草。

    一支军队最重要的是赏罚分明。

    有李师泰这么一個上司顶在前面,以后做事也方便一些。

    就像原州邠州之事,如果没有李可封在前面扛着,陈玄烈肯定逃不了罪责。

    想到此处,陈玄烈心中一阵惋惜,暗忖此战之后,回去给李可封上两炷香,让他一路走好。

    在柘城休整了一天,张自勉的大军终于到了。

    陈玄烈顶着都将李师泰,以及陈奉先、田克荣、魏弘夫、张勍几人出城迎接。

    西面烟尘滚滚,旌旗飘扬,长矛盔甲熠熠生辉,骑兵往来奔动。

    七千人马看似不多,但都是忠武精锐,气势绝非草贼可比,行走之间,一股肃杀之气油然而生,望之生畏。

    “末将拜见张上将军、杨监军!”李师泰带头行礼。

    但马上几人目光直接越过了他,投降后面的陈玄烈,张自勉淡淡道:“先破草贼四千精锐,再攻柘城,功劳不小。”

    陈玄烈抬眼望去,发现此人正是当初在崔安潜面前为自己说情的那人。

    原来他就是张自勉。

    刚要回话,旁边的杨复光笑道:“后生可畏也,天平、义成、感化、宣武诸军,皆裹足不前,唯有你奋不顾身为大唐讨贼,无愧于忠武二字。”

    言语中的欣赏之意不加掩饰,并无多少敌意。

    陈玄烈叉手行礼,抬眼望去,正好与他身边一人目光撞在一起。

    王建也来了。

    不只是王建,还有韩建,以及原本跟陈家关系不错的鹿晏弘。

    王建脸上似笑非笑,韩建依旧冷漠,鹿晏弘目光有些复杂。

    旁边还有一些面生之人,陈玄烈从没见过,想来不是陈州便是蔡州人马。

    李师泰慷慨激昂道:“既名忠武,当以忠武报效大唐,末将为踏白先锋,自当奋力杀敌,为大唐敬忠,我忠武军从不落于人后!”

    他这话无疑将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不过这些表面功夫都没用,这些大佬早就心知肚明。

    杨复光只是轻轻一点头,“大善!”

    田克荣实在看不下去了,粗声道:“恭请张上将军、杨监军入城。”

    “唰”的一声,士卒分成两列。

    张自勉驱马而入。

    李师泰却小跑上去为杨复光牵马。

    这个举动非常唐突,张自勉是招讨副使,是这支人马的主将,杨复光的监军虽然权力不小,但名义上还在张自勉之下。

    李师泰不牵张自勉的马,而去牵杨复光的,这不是明摆着瞧不起张自勉么?

    陈玄烈心中暗自摇头,终究还是太年轻了,马屁不是这么拍的。

    李师泰在战场上骁勇善战,在人情场上却有些弱智,弄的在场气氛有些尴尬。

    在场之人谁不是人精?越是急于表现,越是将自己置于不利局面。

    当然,他这也是急于向杨复光表忠心,证明他这颗棋子还有用。

    李可封被杀之后,李家大不如前。

    李师泰在军中有些混不下去,只能病急乱投医,有些心急了。

    张自勉回头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杨复光脸上原本的浅笑也消失了,身后的王建、韩建则直接投来鄙夷之色。

    众人就这么略显尴尬的朝城中走去。

    陈玄烈看着难受,赶紧让田师望上前为张自勉牵马,总算缓解了一些尴尬气氛。

    大军入城安歇。

    陈玄烈将县衙收拾出来,当作节堂。

    又设了一场宴席款待众人,忠武军中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

    简直是泾渭分明,宦党一系都坐在右列,清流一系都坐在左列。

    原本这个级别的宴席没有陈玄烈一个队头上桌的份儿,但张自勉、杨复光都点了自己名。

    陈玄烈也不客套。

    “五郎上前些。”张自勉亲切了许多,扫了一眼左列之人,当即就有第二席上的人主动退开。

    “属下岂敢……”

    “该你的就是你的。”张自勉话中有话。

    这话都说出来了,陈玄烈也只能坐上去。

    恰巧对面正是王建,他轻轻点头,脸上微微一笑,仿佛以前从没发生过什么一样。

    李师泰则被安置在右列末席上,而坐在右列第一席的鹿晏弘则神色低沉,看都不看陈玄烈一眼。

    陈玄烈自然不会主动理会他,朝身边两席拱手。

    “决锋都指挥使周岌周将军。”张自勉笑着指着上首那人道。

    这人名字陈玄烈以前听过,不是许州本地人,乃黄州小校,因骁勇善战,调入忠武军,统领决锋都。

    名号都跟普通都不一样,编制可大可小,大则一军,小则一营,但既然有名号,自然是精锐中的精锐。

    “属下见过周将军。”陈玄烈赶紧行了个叉手礼。

    心知张自勉这是在抬举自己。

    如果不出意外,以后自己就是这一系的人。

    这一战算是真正得到了他们的认可,有了靠山,以后路就好走一些。

    “五郎多礼了,今后同在崔节帅张上将军帐下听用,当互相照应才是。”周岌一脸笑意。

    “岂敢、岂敢。”陈玄烈连连客套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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