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日子,幼神总是会莫名心慌意乱,无法专心应劫。

    总觉得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这样的感觉随着时间一点点加深。

    最终,她还是放心不下,用神力拟了张水镜,打算偷偷看一眼应龙族的现状。

    然而那时候,应龙族已经覆灭,堕为魔龙。

    她没看到应龙族,什么都没看到。

    看不到,便是最严重的结果。

    意识到外界出了大事,她当即决定离开应劫地回到龙族领地。

    刚在戒律神雷倾泻成的屏障上划开了一道口子,一道缥缈的声音出现在她的脑海。

    戒律神劫不可中断,否则会承受群蚁蚀骨般的反噬。

    那是天道留在神劫里的一小缕神识。

    本是打算见证幼神的成长,没想到竟让祂看到至高无上的戒律神为生灵自愿放弃应劫的机会。

    当时的天道并不像现在这般拥有复杂的情感。

    祂只觉得,神,就该像祂那样冷漠无情,不然就会变成下一个介麟和羽嘉。

    自然,祂认为女儿更应该成长成祂所想的那种神明。

    当幼神准备离去时,祂是有些失望的。

    幼神没有回话,只是微微侧头,余光瞥到身后喧嚣的戒律神雷。

    压低了眉眼,又转了回去。

    戒律神印出现后,她便逐渐知晓了自己的身世。

    也知道让她诞生的虚无宇宙之主天道,此刻并没有注视着她。

    没有参与她过去的岁月里神明,凭什么在她做出选择时进行干预?

    一个眨眼的时间后,她毫不犹豫地踏了出去,直直飞往龙族领地。

    戒律神雷化作愤怒的游蛇紧跟在她的身后,将一道道反噬叠加在尚为年幼的身躯上。

    等来到龙族领地时,她身上已经有多处伤口。

    但身躯再痛,也不及心痛一分。

    龙族听到阵阵雷声,往声源处望去,看到一名陌生但又有一丝熟悉气息的神明。

    正是这一丝熟悉,龙族并未对她的到来感到惊慌。

    幼神悬在半空,神识扫过整片领地,没有探查到一丝纯血应龙的气息。

    “应龙族呢?”她问,“是……出征了么?”

    她停顿了一下,现在连她自己都不信这个可能。

    听到“应龙族”三字,下方的龙族神色又悲伤了几分,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应龙族……覆灭了。”

    “覆灭?”幼神大脑瞬间空白。

    “因为……魔族。”

    “魔族……?”

    认清现实后,幼神宛如失魂般回到混沌神台。

    羽嘉被毛犊赶了出来,本打算去往介麟宫殿探探,恰巧瞥见幼神的淋了血的衣摆。

    “呀!当真受了伤,还这么重!”

    “算了算了,那我不去了。”

    轰隆——

    突然响起一道雷声,吓得她头发炸了起来。

    “好端端的怎么会打雷呢?”

    “哪个家伙心情这么不好拟出来的雷?”

    “嗯……看来今天不宜在混沌神台遛弯,还是下去找小小鸟们玩儿。”

    说完,她乘着混沌神柱去往上界。

    之后,便是幼神背着光质问介麟的场景。

    额间的戒律神印微微闪烁,成了她正面唯一的光亮。

    “介麟,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我是由你带大的,你知道我的身份,应该也知道,混沌的崩坏逃不过戒律的探查。”

    “我看到了,你神性上的一丝污浊。”

    介麟还没从她回归的现实中缓过来,完全没听进去她说的话,反而语气慌张地问:“你……是以这副姿态回来的?”

    他的回答让幼神愣了一会儿。

    后者低头苦笑,笑声被殿外的雷声盖住,颤抖的轮廓背着光,有些凄凉。

    “你想说的就只是这个吗?”

    “事到如今,你我之间的容貌难道比龙族的存亡、应龙的覆灭更重要么?”

    “我不懂,也想不明白,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她抬起滴血的手,指着自己。

    “我……?”

    “你是在害怕我吗?”

    “为什么呢?”

    意识到自己心慌说漏了嘴,介麟赶忙挺直腰板,挤出笑容。

    可惜面部肌肉没有跟上他的思维,嘴角反复抽动,一道道闪光打在他的脸上,很是诡异。

    像是从泥沼爬出来的怪物。

    两手捋直衣裳,他上前几步。

    “我的意思是,你现在受了很重的伤,怕他们被你现在的模样吓到。”

    “应龙一事稍后再提,治疗伤势要紧。”

    说着,他伸手想要揽幼神。

    幼神抬头看他,满眼都是失望。

    见状,介麟赶紧找补。

    “应龙族并没有覆灭,只是……是……他们被魔气感染,为了不让自己成为魔族,便要我将他们封印起来。”

    “等找到了解除堕魔的方法,我就会把他们放出来。”

    有了刚才的先例,幼神已经不会再完全信任他话。

    不过有一点他说的不错,眼下最重要的是治疗伤势。

    恢复了实力才能找到应龙族。

    在介麟的护送下,她回到了休息的宫殿。

    换了身衣裳泡在神泉里,她开始怀疑自己。

    是不是自己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不该让应龙族诞生下来,让应龙族为战斗而生。

    不然,应龙族也就不会为了战斗而死。

    强烈的愧疚感和悲痛占据了她的大脑,竟让她产生了心魔。

    或许她的存在,本就是错误的。

    如果没有她,所有的一切都会按照原本的轨迹发展。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个种族生死不明,一个污秽的种族凭空诞生。

    以及,一位神明染上了污浊。

    世界演变成了这糟糕的模样,还未成长起来的她究竟要怎样才能拯救一切呢?

    善良的神明直到现在都把一切过错揽在了自己的身上,丝毫没有怀疑,致使介麟神性污浊的原因本就是介麟心中产生了黑暗。

    不管有没有她,介麟都会被自己心中的欲望拉下深渊。

    只是她的这份善良,恰好被介麟利用了。

    彼时,介麟也从她的反应意识到。

    弑神一事,该提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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