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文康整个脑袋都被脖颈的石膏托架固定住了,下巴还有清晰的伤痕,那是叶炳文今天早晨用撬棍砸的。

    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笨拙,好似行走的僵尸,挪着步到了王强面前,谄笑着一咧嘴。

    “王局,您……怎么约在这儿见面啊?”

    “这么晚了,找我什么事?”

    王强脸色很不悦,到现在还一副很警觉的神态,不断撒望着四周。

    “我……我就是想问问。”

    薛文康勉为其难地笑着:“听说今天从省里空降下来了个检察长,是省反贪局副局长调过来的,有这会儿事吗?”

    王强拧着眉就目光犀利的一瞪他,却没回答,似乎在怀疑他打探消息的渠道。

    市检察长空降这个事,他都是今天晚上市政府开会才突然知道的,这薛文康怎么后脚就听说了?

    “那个!您别误会……”

    薛文康似乎看出来了王强的怀疑,马上解释道:“我……我这也是今晚到江宁之后,问了市局的人,才知道您去开会了,顺便也才知道了检察院来了个新一把手。”

    “薛文康,你今天晚上找我就为了在这儿废话吗?”

    王强这会儿很没耐心,忍不住怼了一句。

    “不不,当然不是。”

    薛文康尴尬得连连陪笑:“是这样,王局,这江宁市最近的情况您也知道,这姓叶的小子,越闹越大,于凤琴这个老娘们儿也跟疯了一样,彻底不管不顾了。”

    “我来的时候,东鱼河那边,吴振民一家六口的尸体都挖出来了,估计半夜就能送到市局法医处。”

    “您看,今天早上,我听了您的话,也阻拦了叶炳文他们,但这狗东西是他妈真不要命啊。”

    “照他这么查下去,我怕……怕有一天真兜不住,什么都得被挖出来。”

    王强从兜里掏了根烟,迎着冷风,一边听着他唠叨,一边面无表情地点着了。

    马上进入后半夜,城外的风很大,一根烟刚抽了几口,就燃烧了大半。

    王强这才悠悠回头瞥了他一眼,不冷不热的问了一句。

    “那你什么意思?”

    “我想走。”

    薛文康似乎鼓起了很大勇气才说出这句话:“王局,您别怪我,经今天早上这么一闹,沈世文已经开始怀疑我了。”

    “我在医院住着,就听说沈世文在查我,尤其是跟吴振民这一家灭门案。”

    “您别忘了,沈世文可是跟咱们一直不对付啊,要是再留下去,我真怕凶多吉少啊王局。”

    说到最后,薛文康就很是激动了起来,似乎生怕王强不答应一样。

    俩人就这么站在野外的公路边,陷入了短暂沉默,王强不知道在想什么,慢悠悠地抽着烟,也不回答。

    那个香烟没两下就灼完了,他将烟头一丢,冲着夜色深吸了口气。

    “你怎么过来的?”

    旋即,王强忽然岔开话题,询问道。

    “我……我打了个摩的。”

    薛文康一脸真挚地转身指着几百米的村庄,回答道:“让摩的把我放在那个村口了,然后我徒步走过来了,您看看……我这一路上摔了好几次。”

    王强瞥了他好几眼,就着漆黑夜色,也看不清薛文康裤腿上的泥巴,但从他语气和脸色的反应来看,是可以相信的。

    论腹黑、论城府,王强很清楚这些手下,在自己面前就是一张白纸,知根知底。

    “准备去哪儿?”

    又是一分钟后,王强才幽幽问了句。

    “不知道,还没想好,最好还是得出国。”

    薛文康以为王强同意了,有些激动地咽了下口水:“王局您不是和郑凯峰郑老板关系很熟吗?能不能……让他帮帮我,我先去港岛。”

    “可以。”

    王强不仅没拒绝,还露出一抹笑意。

    “真的?”

    “嗯。”

    王强再次颔了颔首:“老婆孩子呢?也一块带走吗?”

    “这个暂时还没想好。”

    薛文康信以为真了,便开始知无不言:“现在这情况太紧急,我想先一个人走,等那边安顿好了,再把老婆孩子带过去。”

    “你这一跑,不怕叶炳文那些人找到你老婆孩子调查?”

    王强在试探性的询问。

    “那没事。”

    薛文康有一说一的回答:“就咱们这些事,我家里没人知道,今天晚上我跑过来都没跟第二个人说。”

    听到这话,漆黑夜幕下的王强脸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放松。

    该问的都问清楚了,原本的一些顾虑也陆续打消,王强莞尔一笑,抬手搭在薛文康肩膀上,边转身边闲聊着。

    “老薛,咱俩这交情差不多小二十年了吧?”

    “二十一年。”

    薛文康不好意思的笑笑道:“从刚一进武城县公安局,我就跟着您了。”

    “二十一年!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二十一年啊。”

    王强不由得看向远方,发出一阵感慨:“不管怎么说,咱俩都是知根知底的老交情。这次江宁确实有点不安全,你想出去转转也没问题。”

    薛文康一副乖孩子的模样,听着老大哥训话,很是认真。

    “想好了吗?是今天晚上走?还是明天一早?”

    俩人踱步到了车前,王强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始终没拿下来过。

    “这个还真没细想过。”

    薛文康有些拘束的笑着:“来之前,是怕您不同意,所以想先跟您打个招呼……”

    “想多了,文康。”

    王强微微一笑,摇头道:“既然没想好,我有个主意,要不听听?”

    “您说。”

    “今晚我送你去省城。”

    王强说着看了下腕表:“现在才刚十一点,我现在开车过去,最多凌晨三点就能到,连夜买上南下的机票,明天一早第一个航班,你就直飞羊城。”

    “这……”

    薛文康一脸受宠若惊的反应:“王局,这……这多不好意思,怎么能让您送呢。”

    “我现在也是闲人一个,有什么不能送的,更何况咱俩这兄弟关系。”

    “您……怎么闲人了?”

    “被停职了。”

    “什……什么?”薛文康大惊失色:“您被停职了?谁停了您的职?”

    “路上说,先等我下,后备箱还有一桶油,我先拿出来给油箱加满。”

    王强说着意味深长的拍了拍薛文康肩膀,一扭身,来到车尾,打开后备箱,就见里面放着两个白色油桶,二十斤装的。

    而就在油桶里面不起眼的地方,摆放着一把铁锤,被黑色毛巾包裹着。

    王强右手拎起油桶的时候,左手顺势拿起那把斧头,贴着油桶扭身走了过来。

    由于光线太黑,加上斧头藏在了油桶背面,走到车身加油口的时候,薛文康根本没注意到这些,还主动帮忙伸手将油箱盖给打开了。

    “来!扶着点。”

    王强右手拎着油桶把手,抓着铁锤的左手托着油桶桶底,拧盖盖子后,将油桶口就往油箱口里塞。

    因为太黑,视线不好,所以让薛文康帮忙扶着,顺便低头查看一下。

    薛文康并没多想,很实在的将脑袋凑了过去,两手还扶着油桶口瞄准了好几次。

    然而。

    就在这时,王强托着油桶底的左手一松,握着铁锤狠狠砸了过去。

    砰的一声闷响,薛文康几乎本能的脑袋往车窗玻璃上一撞,人两眼一闭,当场就瘫倒在地。

    因为早上下巴就被叶炳文打过,医生诊断的轻微脑震荡,到现在还没好利索,这冷不丁又后脑勺挨了一锤子,彻底昏迷。

    王强迅速放下油桶,环顾了下左右,拎着斧头附身就朝薛文康的太阳穴上砸下去。

    一下连着一下,黑夜中,血液混合着脑浆飞溅到车底车身上,几秒钟的时间,薛文康就没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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