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云南。”吃晚饭的时候,孙朝阳跟父母还有何情说起这事。

    孙永富问:“云南哪里,昆明?”

    “不是昆明,是下面一个小县城,属于红河州。”孙朝阳说:“地方倒不偏僻,交通也方便。”

    孙永富:“开会啊,多长时间?”

    孙朝阳:“是培训学习,为期半月,加上路上往返,二十来天吧。”

    孙妈妈大惊:“朝阳,你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误,被人流放云南,要关起来交代问题?”

    孙永富呵斥老妻:“放屁,老孙家五代贫农,我小时候穷得天天吃野菜,根正苗红,怎么可能流放。”

    孙朝阳:“家父孙永富穷得要命,我家成分好,怎么可能流放,你们想哪里去了,真的是去学习。我从小被你棍棒教育,敢犯错误,能犯错误吗?”

    “哼。”孙永富鼻子里发出一声响。

    他还好,但孙妈妈却有点忧心忡忡的样子。

    吃过晚饭,孙朝阳溜进何家小院。此番出差二十余天,小别胜新婚,把小别后的待遇先享受了再说。

    两人都是二十出头,正精力旺盛的年纪。一时间竟是忘形,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正得趣,隔壁竟传来孙朝阳母亲的喊声:“朝阳,朝阳,回家了。”

    孙何两家仅一墙之隔,围墙也不高,说话声音大些都能听到。每天早上,何情都会练功,歌声清晰传到隔壁,很好听。

    孙朝阳听到母亲叫自己回家,一愣:“怎么了,好烦。“

    何情:“朝阳,你应一声吧。”

    孙朝阳:“不管。”

    杨月鹅喊了几声,听儿子没有答应,声音更是担忧:“朝阳,你回来吧,快回来吧,妈心里慌得很。“

    孙朝阳气得跳起来:“我妈简直是……”

    何情:“长相思在长安,长相思摧心肝,伯母想儿子了。”说罢,拉起被子遮脸,不住笑。

    突然,隔壁有老孙愤怒的叫声:“孙朝阳,滚回来,你信不信我打人了。”

    孙朝阳这才惧了,忙对何情说:“我先回家,妈的,搞得我跟《西厢记》中和小姐私会的张生一样。”

    何情想笑又不敢发出声,背心不住颤动。

    过年一年的严打太吓人,孙朝阳钻进何家院子一呆就半夜,两年轻人在干什么,二老是过来人,自然清楚。他们很担心,毕竟这事是非法的。就算两亲家不过问,被邻居举报了,孙朝阳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老孙严重怀疑孙朝阳去云南是上学习班,在接受再教育。以至于儿子出发的时候,二老还在叮嘱他好好改造,要听话。

    孙朝阳忍无可忍地说:“爸,妈,我没有犯错误,也不是去改造。不然,也不可能去坐飞机,这待遇多高啊,是一个犯人能享受到的?”

    “你是着名作家,高级犯人。”孙永富说:”七十年代的时候,隔壁机械厂你记得吗,来了个被打倒的高级干部,人家说是下车间劳动,结果住的是独栋小洋楼,还配了公务员,每天早上吃鸡蛋,最后吃出了三高。”

    孙朝阳很无奈,负气道:“爸,我一定好好改造世界观,争取重新做人。”

    不得不说,新来的中协书记处副书记吴胜邦是个有背景的,来中协后竟调动了不少资源.于是,过年之后,作家协会组织的各项活动开始多起来.

    孙朝阳这次去云南坐的飞机不错,是美国的麦道82.

    麦道飞机的全称是麦克唐纳和道格拉斯,当年可是能和波音公司打擂台的巨型企业.不过,到九十年代的时候,麦道破产,被波音收购.孙朝阳当时在新闻联播里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小小地震惊了一下.

    八十年代是帝国最强盛的时期,.星球大战计划如火如荼.西雅图、休斯敦制造业发达,一个工人靠自己的工资就能住别墅开汽车,娶老婆,养三个孩子两条狗。当年的米帝确实有点灯塔的味道。

    那会儿老美审美比较正常也高级,大荧幕上是波姬小丝这种青春玉女,是简芳达,是刚出道的高卢玫瑰苏菲玛索,是史泰龙这样的钢铁硬汉。不像二十一世纪第二个十年,全是妖魔鬼怪。

    飞机里挺宽敞,飞机餐好吃,介绍当年新上映的电影的画报让孙朝阳尘封的记忆一一苏醒,旅程倒也快乐。

    这次去云南参加培训学习的人因为来自全国各地,所以,事先也没有集中。中协在之前给应邀的编辑和作家们发邀请函,说了时间地点,附上行程表,让大伙儿自己过去。培训结束,在把机票车票和住宿发票贴了,交给培训老师现场报销了事,只北京当地的编辑和作家专门跑一趟中协领机票什么的。

    这次和孙朝阳一同上飞机的还有中协的办会人员,孙朝阳一是和作协的人关系不好,二是和他们也不认识,也懒得去头等舱打招呼,自己缩在机尾的经济舱睡觉。

    他有的特点,一上飞机就瞌睡,尤其是在起飞阶段,更是困得眼皮子打架。

    这一睡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醒来,飞机已经降落到昆明巫家坝机场。一出航站楼,灼热而干燥的空气扑面而来,差点把他给弄中暑了。

    孙朝阳吃了一惊,才四月初云南就热成这样,还春城呢?

    他看了看手表,才下午一点过,实在太早了。他本打算在昆明留一晚上的,但想起着这炎热的天气实在难受,在没有空调的旅馆呆一夜,非热死不可。而且,据说建水那边凉快,干脆直接过去好了。

    于是,他乘了公共汽车到火车站,买了去建水的火车票。

    这是孙朝阳第二次来云南,南疆的战争已经告一段落,现在是十年轮战。不过规模都不大,属于小打小闹钝刀子割肉。因此,和上次来的时候满大街军装不同,现在都是衣着清凉,头上扎着蝴蝶结的美少女,一片岁月静好。

    建水离昆明很近,也就一百来公里,几十年前法国人在这里修建米轨铁路,公路建设搞得也好,交通甚至比孙朝阳老家还方便。

    加上地势平坦,除了连绵起伏的小丘陵也没有大山,火车跑得也快。

    孙朝阳打开车窗,外面是绚丽的风景画。红色的土地上点缀着一个个高原海子,有抚仙湖,有通海湖。

    抚仙湖是中国最深的湖泊,好像有两百米还是三百深,据说湖底水温常年保持在零下。这湖很怪,靠岸的地方水浅,但走出去十几米就是个大断崖,一不小心就淹死人。有传说,溺水的人沉在水底后可保尸身不腐,就那么竖在底下。这样就给抚仙湖涂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通海湖也奇特,湖不大,整个县城围湖一圈,这让它看起来好像一只圆瞪的眼睛。

    孙朝阳不禁想:难怪这次科幻小说培训学习要设在这里,这神秘的氛围感直接拉满了。

    火车跑了三个多小时就到了目的地——建水县城——天已经黑尽,周遭一片黑黝黝,只几根电线杆上的路灯幽幽亮着,县城的风貌完全看不清楚。

    作家和编辑们住的地方在城里一条街的古建筑内,好象是个大院子,地势比较宽敞。

    忙了半天才找到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县文体委一个负责外联的中年干部。退役篮球运动员,身高一米九,铁塔似的汉子,爱好文学。对国内文学界如数家珍。他还写散文写诗歌,是县作协成员。

    工作人员很吃惊,说,按照县委的指示,作家和编辑们要明后两天才会陆续到来,孙作家你怎么今天就到了,这是在给我们打闪电战啊。

    孙朝阳抓了抓脑袋,自己今天六点就起床去机场,竟在一天之内就到了建水,估计是学习班的独一份儿,这不就是后世的特种兵式的旅游吗?

    哎,我确实是在北京憋坏了,静极思动。

    工作人员告诉孙朝阳这个地方是建水县文庙,学员们今后吃住都要在这里。你们都是大知识分子,只有文庙才配得上。

    孙朝阳:“文庙是考试的地方,古时候的科举,考生们要在这里面关好几天。因为压力实在太大,经常发生书生病死的事情,住这里可不太令人愉快。”

    工作人员:“孙作家渊博,确实这样,文庙阴气是挺重的,以前这里还供了尊狱神镇压。不过,因为是封建迷信,十年期间都敲掉了。孙作家,你们被安排住这里,我感觉确实有点被关押的意思。”

    住宿的条件不是太好,房间挺小,里面地上一片死了的灶鸡虫儿。工作人员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原本是明天打扫的,没想到孙作家来得这么早。

    孙朝阳看房间里有两张单人床,忍不住问室友是谁?

    工作人员看了看手中花名册,回答说:“是个陕西省的编辑,叫王卫国。”

    孙朝阳:“王卫国,没听说过啊,陕西有科幻小说作家吗?哦,说不定是编辑呢。”

    工作人员说:“对,是编辑,《延河》的。”

    孙朝阳:“《延河》也不是科幻杂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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