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站口的旅客好多,人人都背着巨大的包裹,但孙朝阳爹娘是最醒目的两个,因为他们带的行李更大。

    老爹和老妈各自背了一个竹背篓,背篓上面还重着一口麻布口袋,用细绳仔细捆好,看份量轻不了。除了背篓和口袋,二人手上还各自拎了个提包,都涨得鼓鼓囊囊。

    他们身上也没闲着,老爹的中山装四个口袋里都塞了零碎,涨得要爆开。脖子上还挂着一个花布包裹。老娘的脖子上则轻松些,挂了两条路上用来擦脸的毛巾。

    二老整个被行李淹没,宛若行走的杂物堆。

    孙朝阳急忙冲上去接父亲的背篓,孙永富:“帮你妈背去。”

    孙朝阳急忙抢过老娘的两只提包,将背一弓:“背篓给我……啊,好沉,装什么东西了?”

    母亲杨月娥:“都是吃的用的,朝阳,还是我来吧。”

    孙朝阳一边把妈妈行李朝自己身上挂,一边道:“不用,不用,我身强力壮,全劳动力,这点份量算啥。”于是他也被行李淹没了。只是,背篓实在太重,估计四十斤左右,压得他身体禁不住往下一沉。

    他心中好奇,正要问里面装的什么,忽然想起一事,就领着父母朝那边跑:“快,公共汽车来了,咱们跑起来。北京的人实在太多,什么都要用抢的。错过了点,就得等下一班,很麻烦。”

    二老以前也没出过远门,在成都火车北站的乘车的时候已经有点晕。此刻看到京城的人山人海,更是有点心慌。首都的交通何等复杂,光巴士就是几十条线路,路线牌上的站名看得人眼花。如果不是有儿子带领,他们还真能把自己给弄丢了。

    公交车上已经挤,尤其还是带着这么多行李,简直就是人见人憎。

    在车上,一家三口隔着几个乘客的脑袋相互喊话。

    孙永富:“孙朝阳,小小呢,怎么没看到?”

    杨月娥;”永福,今天是周三,小小肯定在学校上课啊,为了来接你,书都不读了吗?”

    “那是那是,天大地大,念书最大。我们这张老皮老脸的,上面又没长花儿,又有什么好看的。”孙永富忙点头,但神色中却满满都是失望。

    孙朝阳晓得老爹想二妹,也不说破,道:“小妹平时住校,周六晚上回家住一晚上,礼拜天吃过午饭又回学校,其实我和她见面的时间也不多。而且马上就是寒假,她要应付期末考试的。不过你放心,二妹今天晚上会回家住的。”

    孙永富:“考试重要,回不回来都不要紧。咦,**,杨月娥,你快看,**。”

    公共汽车已经行驶到长安街上,可惜杨月娥的视线被其他人挡住,怎么也看不见,急得不行。孙朝阳喊:“妈,你别挤,小心挤坏了身体。咱家离**走路十来分钟,你以后天天可以去看。”

    杨月娥:“走路十几分钟,那距离可远了去。”她是车间女工,体能充沛,走路都带风的。十几分钟足够走出去二三里地。

    这京城实在太大了,坐了半天车才到长安街,到家还得那么远。今天来北京,北京什么样都没看清,劲顾着看人的后脑勺了。

    也不知道在车上晃了多久,孙朝阳又喊:“妈,爸爸,到了,下车下车。嗨,借过借过。”

    一口标准的北京口音,杨月娥心中欢喜:朝阳说话真好听,跟电视剧里一样。

    下了车,脱离人海,身上顿时轻松。不过,周围的风景却让二老有点失望。眼前是一纵一横两条巷子,都是青砖碧瓦老院落,显得陈旧。

    孙朝阳的家就在胡同里一间院子,两进,平房,地方倒是大,收拾得也干净。院子里两棵不知道什么名字的大树正在发芽,夏天应该很荫凉。

    杨月娥:“朝阳,小小写信回家说你买房了,就是这里。”

    孙朝阳;“对啊,就是这个院儿。妈,你满意不满意?”

    杨月娥:“满意,满意。”

    孙永富:“怎么不是楼房,你在四川住的是平房,怎么到北京了还住平房?”

    孙朝阳故意苦着脸:“没办法啊,京城寸土寸金,你儿子就这么点本事,只能住这种房子。”

    杨月娥:“不错了,不错了,平房好,接地气。”

    孙朝阳忙把父母领到东厢房,说:“这里以后归二老了,先把行李放下。哎,京城什么买不到,干嘛大老远从四川带过来,这么多东西,人太遭罪。再说了,你们带过来的东西,我和小小未必喜欢,以后不能再这么干。”

    也许是旅途太劳顿,孙永富突然冒火:“孙朝阳,给你带东西你还嫌弃,真以为你是大城市的人,瞧不起你的泥腿子父母?忘本了你。”

    孙朝阳:“我没有。”

    他心中直呼冤枉,刚才之所以这么说,是心疼父母。

    孙永富激愤,一样一样从行囊里掏东西。他先是从背篓里抱住一口坛子:“这东西北京能买到吗?”

    这是个泡菜坛子,里面泡了嫩生姜和二荆条辣椒,是做水煮鱼、鱼香肉丝的必须配料。

    孙朝阳惊喜:“这个买不到。

    孙永富又从另外一个背篓里抱出同样的一口坛子,里面是红灿灿的豆瓣酱,做回锅肉没有这个还真不行。除了用来做菜,还能当蘸水使用。

    孙朝阳更惊喜:“这个在北京买不到。“

    孙永富继续掏东西:“麻糖你能不能买到?”“川味豆豉能不能买到?”“麻辣豆腐乳能不能买到?”

    都是老娘的手艺,孙朝阳馋这些东西半年了,喜得不住点头:“买不到,买不到。”

    孙永富:“你还嫌我们了,忘本了,你失去了劳动人民本色了。”

    孙朝阳点头哈腰:“我有罪,我有罪。”

    孙永福还在掏东西,他将一把用豌豆尖扔孙朝阳面前:“这东西北京能不能买到?”豌豆尖用叶儿粑叶包好,以谷草捆扎得结实,虽然经过三天三夜的路程,依旧鲜活清脆。

    孙朝阳发出一声长啸:“苍天啊,爸爸,妈,你们万岁。我想这玩意儿都快想疯了。没啥说得,我先去下碗豌豆尖面解馋。反正已经回家了,你们照顾自己,我先去吃两口。”

    孙永富得意地笑起来:“还说我们麻烦,嫌我们土气,我看你们北京人的生活也不怎么样嘛,你别都吃了,给小小留点。”

    “晓得,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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