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如鸢不生气了,她的脾气来得快去的快。

    缓缓从万长安怀中出来,仰着头深深看了他一眼。

    伸手接过宁珊月递过来的帕子,用帕子擦了擦他滴着水的白发,温声道:

    “好。不过你不要吃那药了,听见没有?答应我,你得活长一点。”

    万长安点首:“嗯。”

    她站在府门前,看着万长安离去的背影,心中一片期许。

    转身便提着裙摆入了宁府,泡了个温热的热水澡,开心的等着三日后,万长安来宁府找她。

    脸上洋溢着许多年都不曾见过的女儿家的笑意,似一朵桃花绽映开来。

    万长安回到万府后,便发了一场高烧,来势汹汹。

    隋明还是找的刘大夫过来,着急的问:

    “神医,我们督公到底怎么回事,怎会这般脆弱?不过是淋了一场雨,怎烧糊涂了?”

    万长安半夜里烧得在床上开始说胡话了,还从床上翻了下来,摔在了地上。

    刘大夫看了一眼床上那白发红脸的男子,说话的语气有些惋惜:

    “那禁药还阳丹还是吃了有这么太了,身子都被掏空了。

    且这么多年来,万督公是做什么的,老夫也略知一二。

    风里来雨里去,怎会好好保重身子?这身子,比老夫的身体还要不如。”

    他不想在继续说下去了,多说无益了。

    再说,都是不好听的话。刘大夫拿起自己的医药箱子,就想离开了。

    隋明按住他的药箱子:

    “刘大夫,您说句直接的,我家督公还能安生个几年?”

    他从刘大夫的神色里早就看出来浓浓的叹息。

    医病的人,最怕大夫的叹息。

    万长安缓缓睁开眼,在床上看了过来,虚弱的道:“说吧,我能接受。”

    刘大夫皱眉道:“若是好的话,能有个七八年可活,若是不好,至多两年。”

    万长安听闻神色先是一愣,后而还是笑了笑:“好,我知道了。”

    隋明愣在原地,又看向万长安,哭出声来:“督公,怎会这样!什么破药,怎会耗损身体至此!”

    万长安扯了扯唇角,人显得有一副所有希望泯灭的死寂之感,平静得像一具尸体:

    “上苍,给我开了一个极其残忍的玩笑。”

    三日的时间都没让他思考,如今已经得出结果来了。

    其实冷静下来他就会做出选择,就算没有刘大夫的这些话,他也不打算跟宁如鸢在一起的。

    这样的感情,他不认为自己有那个能力能将她维护好,一生一世,维护好她的一切尊严与体面。

    三日后的黄昏,宁如鸢在府里站着转来转去,等了许久,但并不见万长安来宁府找她。

    万长安明明就答应过她的,只需三日,这第三日都已经过完了,可万长安一点消息都没有。

    宁如鸢觉得,万长安会想通的,他那么喜欢自己,怎么舍得放手?

    她等不及,便派了桃子出去打听。

    桃子半晌回来,有些落寞的看着她:“主子,万府……已经人去楼空了。”

    宁如鸢站在屋檐下,瞳孔猛缩了一下,满是不相信的样子:“人去楼空?怎会!”

    她不信,自己抬脚就跑去万府看了看。

    偌大的府邸,门前上了一把大锁。

    这座官邸是朝廷赐给来北境办理公务的官员居住的,此刻,那万府的门匾都被拆了。

    门外就剩下两座石狮子,冰冷的凝视着她。宁如鸢站在大门前,嘴唇张了张,颤抖着又闭了嘴。

    她感觉到自己的那颗心,猛的收缩了一下,窒息的感觉扑面而来。

    宁如鸢站在寒冷的风里缓缓摇着头,笑出声来:

    “十多年前,被裴琰这么伤过一次就够了;十多年后,又被一个男人弃一次。

    我宁如鸢的命可真是犯孤煞,是谁都不要我的命,注定孤零零的一个人,注定孤独走完这余生,谁都不要我!”

    初冬的风像一条透明的河流,裹在了她的身上,将她溺毙在幽冷的大海里。

    宁珊月跟着跑了出来,看见自己的姑姑,那单薄的身影站在万府门前,又哭又笑的样子,心底害怕了起来。

    这几年宁如鸢的生活她其实是看在眼里的,虽得皇后看重,做出了一些成绩,可终究人都是需要爱的。

    她深宫十年,太孤独了。

    好不容易有人将她捧在手心当珍宝了,好不容易她愿意陪着那人去抵抗所有世俗眼光时,那人却退缩了。

    如今,只留下她孤零零的一人面对余生。上天也给她开了一个残忍的玩笑。

    宁珊月轻步走到她身后,拍拍她的背:

    “姑姑,我猜测督公大人不敢乱走。

    上次督公大人无意间说起过,皇上要求建造的码头已经建造好了,工部亲自督造的巨轮也开了过来,正在囤积物资上船。

    皇上特命督公大人自北境出发,前往南洋宣传国威,与各国做文化交流,定是不敢走远的。”

    宁如鸢垂着无光的眼眸,转身从万府门前离开:“他既弃了我,我又何必再贴上去。”

    北境彻彻底底的入冬,寒风盈袖。

    酒解不开的愁,都在这个寒冬里凝成了一条冰河,冻骨的河水弥漫浑身,像披在身上的外袍。

    一个月后,宁如鸢终究是抵抗不住这样的寒冬,说要离开了。

    宁珊月问:“姑姑,您要去哪儿?”

    宁如鸢站在屋檐下,身上披着厚厚的赤狐毛披风,看着潮湿阴冷的院子:“我想去江南住几年,那里暖和些,我怕冷。”

    可只有宁珊月知道,她那外悍内热的姑姑是从不怕北境的寒冬的。

    来了北境住了四五年了,她大冬日都敢往北边跑的人,怎会在这初冬就说冷呢?

    她站在宁如鸢的身后抱住自己姑姑的身子:“姑姑,您是心冷了,珊月会陪着您。”

    宁如鸢侧过身子来摸了摸她的长发:

    “珊月,你已经过了及笄之年了,宁府的人要来接你回去了。

    姑姑感情的事情教不了你多少,但这几年几乎是手把手的带着你教你如何掌家理事,还亲自参与的万物盛开大会。

    比起同龄的女子,你已算非常聪明伶俐干练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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