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过正午,晋阳城,苏家大宅后院。小小的红儿正抱着一摞比她头还高的竹简案牍,踢踏踢踏的踩着碎步,来到了楼阁下方。面对着长长的楼梯,她歪了下脖子,深吸口气,嘿咻一声,稳稳踩上阶梯,会心一笑。真是好家伙,这小姑娘爬个楼梯竟然像是在打。就在红儿大喘口气儿,正准备攻略第二层阶梯时,一道黑影自屋顶一跃而下,咚的一声砸到她身边,顺手便抄起了她抱着的案牍。“啊”红儿惊呼一声,差点摔倒,在看到来人后,惊喜道“恩公,您回来啦!”苏曜嗯了一声,摸了摸红儿头。在城内处理完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后,他终于想起来这里还有一个新买的宅子。而此时在见到新家后就让他立时想起一句老话来——屋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苏曜这座新置的府邸比之他离开时的破败,已经是完全改头换面,焕然一新了。也因此,他便静静的站在后院这最高楼阁顶端,俯瞰了一会自己的新家园。此宅地处城东,曾是出塞行商用来安置妾室和临时仓储的院落。因主人死于边塞战乱,家属无力维持便折价做卖,便宜了苏曜。这座宅子分前后两院。前院为下人休息和厨房,仓储存货等用,中庭有一大堂屋,可以宴请宾客,歌舞接待。而后院则分置小屋和一座高有两层的楼阁,为主人私房,同时也可在此豢养姬妾家妓等。红儿现在便是站在这处后院主人的楼阁前。“你在干嘛”苏曜确实还挺好奇的,在真三世界中,家园也是一个相当重要的系统。比如不同的便有不同的职业技能和定位,以应对他们各自的分工。而当某些职位空缺时,闲置人员甚至会自主做些活动,而且行为模式也和各自的性格有关。比如现在,那另外两个随红儿来的奴婢则都在前院。其中年岁稍大些的奴婢似乎兼职了厨娘,正在厨房忙活。而另一个年轻消瘦的青衣奴婢则在偷懒,不但什么活都不干,甚至还不时打扰厨娘,在厨房里偷食。至于红儿,她则就如苏曜所见,抱着这么一摞大的文件,跑前忙后的已经来回了几次。要不是看这小丫头似乎好像体能有些不支,苏曜还直以为她是在进行什么无限循环的活动呢。“这些是凌公子记录整理的文档,奴婢正准备给您抱去房里呢。”在得知宦官颠倒黑白,苏曜怒杀天使后,王凌的工作热情似乎更加高涨。于是就有了苏曜现在在房间里看到的这些,堆满桌架的文牍。这怕不是跑了有个几十趟“都是你搬的”红儿红着脸点点头。大兵们粗手粗脚放的乱七八糟,只是收拾完房间摆设好家具后就让他们回了。“不是还有两个婢女么,怎么就你在这忙活”“她们都有自己的事情在忙,奴婢也不想让其他人乱动恩公的房间……”红儿这里小小的逞强了一下,固然她更想亲自为这位恩公做事,但更现实的原因则是她根本指挥不动那两个女孩。没错,就是如此简单。在王家坞堡的时候,红儿尚算得主家宠信,又因为她与苏曜最熟便由她带领那两位婢女来照顾苏曜。那时的红儿说话还算管用。但如今,离开了王家,没了主家照拂她立刻发现自己的话不再好使了。在拜托几次,其他人都表面应付而后推脱离开后,她便只好自己扛起后宅的家事,不再麻烦她人。而原因嘛,红儿其实也懂了。她没有身份,又是资历最浅,年纪最小的女孩,自然得不到尊重。在最初,两人看她与苏曜相熟,能说上几句话,便还存着几分敬意。而后来这两个女孩发现,红儿的特殊并没有什么意义。这位年轻的主人对女人,对家庭几乎都是完全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苏曜回房的唯二理由就是睡觉和存取物品。他的生命仿佛只有奔跑跳跃和无尽的战斗。没有生活,也不存在娱乐,更别提什么女色了。顿时,她们这些为讨主人欢心而存在的家妓完全失去了意义。便说那个红儿,与主家最是相熟,可这近月余的侍奉下来,不但身份没有提高。既不能讨主人欢心侍于枕席,还失去了歌伎的身份,反倒大退步干起了粗使丫鬟的活计。若是说与主家相熟,反而意味着更多的工作量的话,那她们这些机灵的侍女可就是唯恐避之不及,生怕自己出现在苏曜眼前,被拉去干什么活计。于是在来到晋阳新宅,基本收拾好房间后,这后院就很难再见到那两个婢女了。一切都要红儿自己亲力亲为了。“伱不累吗”问一个累不累,说出话来苏曜自己都想笑,但不知怎的就还是这么问了。“不累,倒也不是”红儿低着头,右手搓了搓耳侧的鬓角:“不过想到能帮恩公做事,以后恩公摸得用的都是奴婢亲手准备的,就觉得一点都不辛苦。”苏曜眨了眨眼,对于家里这些琐事,他确实不了解,但是他也有自己的解决办法。在帮红儿把最后的东西搬运完后,苏曜为红儿介绍了两位姗姗来迟的新同伴“小桃和小绿,还有你们其他几个以后就听红儿的安排便好。”“是,主人。”这五个韶龄女子中的小桃和小绿正是在山寨中为苏曜等人带路的侍女。这些女孩中不少人都因全家死绝,无处投靠成为了孤身的苦命人,最终她们被作为赏赐发给了作战中有功的将士。这里对于臧郡守的慷慨,苏曜还是颇为满意的。虽然他作为此战首功虽然未上考功簿,但该有的奖励不但一点不少,貌似还因为他成功的舌战获得了很多,比如光婢女他就是独一份的可优先挑拣五个人的名额。于是他便利用职权优先把这两个女孩要了个过来。对此,少女们自然是千恩万谢。而苏曜也正好借此填补了因家园规模扩大,而工作效率明显降低的婢女团队。是的,他当然发现了家园运转的问题,也明白他对这些女孩的定位设置有误。但是嘛,对他来说有的凑合就行了,创业期的职员,当然是要能人人身兼数职的。不过这些女孩歌伎的本职他也不会忘记。这不,这个在拜帖上附着臧郡守介绍信的使匈奴中郎将王柔,此时便在苏家大堂内,被这美妙的歌舞迷晕了眼。噢,好像不是……“贤侄!”王柔震惊大喊“你这龙纹白玉壁,从何而来啊!”被这段不知所谓的寒暄剧情打扰了的苏曜听到这关键词后突然眼睛一亮。原来是任务道具吗“此玉乃是恩公本次清剿山贼所获,王将军如此表现,可是认得此物”同席的王凌问道。认得王柔哈哈大笑两声“何止是认识,贤侄你好大的福气啊!”在王柔讲述中苏曜才知道,原来此玉竟曾为刘虞之物。不,这个说法不严谨,应该说是此玉是东方夷民贡与刘虞,而刘虞又将其贡给皇帝之物。“夷民的贡物他们不是都反了吗”王凌惊讶道。“不是现在,那是在好几年前了,过去那刘虞还担任幽州刺史的时候,在鲜卑、乌桓、夫余、濊貊等夷民间便有很好的名声。”那时候这些夷人可说是无不拜服,随时朝贡。后来刘虞因故被免,这个宝玉便是最后一批的贡品。本来幽州贡物应是走冀州下豫州到洛阳的,但不巧,当年走了一半路,正好黄巾之乱爆发,冀州和豫州正是重灾区,道路断绝。于是这支贡队便调头北上,转经代郡走雁门,进太原这条路线。“想来正是因为这贡物转运耗时太久,暴露了行踪,在太原便被那太行山中的盗贼所获,最后来到了贤侄的手里。”“既是贡物,将军为何要说是我家官长的福气呢”发完言,看王柔皱眉,那站在苏曜身边的成廉便赶紧歉意的低头。跟着苏曜久了,他都有点忘了礼数,这里哪是他一个侍卫能开口的场合。“这是我兄弟成廉,骁勇善战随我出生入死。”苏曜插嘴介绍道,其实他已经懂了。但王柔还是点了点头,讲出了缘由。原来因此物遗失,刘虞曾寝食难安,自觉有愧于夷民信任。“现在他又重回幽州上任,所以我若是将此完璧归赵,必能得到他的青睐”“没错。”王柔抚须点头,目光颇为赞赏。但苏曜却面露狐疑,认为此事并不会如此简单。这突然上门了一个陌生的大官,难道就只是给他触发个跑腿任务的还要送那么远有没有什么隐藏的事件“王将军此次所谓何事啊”想了一下的苏曜还是决定开门见山。使匈奴中郎将,在刚刚见面的时候,苏曜便通过内置百科查阅到了他的职能信息。这个曾经煊赫彪炳的职位,在王柔这一任上彻底走向终结,往后再也没发挥过什么作用。若是历史正常推进,王柔也将泯于史册,碌碌无为,仅仅留下一个证明他曾经来过的名字。但现在,因为苏曜在太原超新星般的爆发,这位将军的心思也突然活络了起来。“什么!”王凌大惊:“你要恩公做你的门下!”“门下督,领别部司马。”王柔点头正色道。门下督,意为将帅帐下都督,此为仅有授命开府的将军方能设置的幕府官职,寻常郎将和校尉是没资格拥有的。而使匈奴中郎将,因其独在关外的特殊性质,所以特别被授予了持节和开府的权利。而开府就意味着朝廷授予的全权人事权。故此,王柔可以仅凭个人喜好,将任何人提为自己的部属,而无视其资历和出身,这就是独特的幕府路线。而别部司马则是军中具体的差事名,是军职,代表可独领一部营属的意思。而王柔许给与苏曜的门下督领别部司马的意思就是入其幕府为都督的同时还保有独领部曲的权利。这便是他在得知苏曜为郡守客将后立刻想到的一个新法子。这个新出的英雄给你臧旻用简直是暴殄天物。这可是能领汉胡联军的稀有人才,那简直就是为我使匈奴中郎将王柔量身定制的大才啊。呃.就是这个脾气,还需要调教调教,为人太过轻佻,不够庄重!当然这话他是不会在这说的。而那边理解了现状后,苏曜眨了眨眼,没想到这人竟是来给他升官发财的倒也对,之前跳过剧情,杀了那个小黄门后,等于他活动任务的奖励一直都没领,敢情在这等着呢啊。但是苏曜马上就又想到了,这个使匈奴中郎将的都督说着好像很厉害,很威风,但是……“不知将军帐下还有何部将啊”果然这一句话就戳到了王柔的痛处,他搓了搓手:“仅贤侄一部……”你这给我算进来了啊喂!这位老将军如此搞事,在座在站的各位全都无语了。“敢情将军这是空手套白狼来了啊!”王凌身为祁县王家子,对这隔壁晋阳王家不但不存在什么特别的敬畏,甚至还有一种竞争意识,所以说起话来也是毫不留情。“王贤侄此言差矣”王柔捋了捋胡子,胸有成竹:“某闻苏贤侄杀了那洛阳城来的阉竖,正需有人联名作保。而老夫此次正自幽州刘虞处来。入老夫帐下,随我一同去幽州立功,一可得那刘虞支持,二也可庇护各位免遭各处敌视,这三嘛……日后真跟那些阉竖打起嘴仗,想来老夫这位北方督帅的名字还是有些说服力的吧。”“这,王将军的意思是也可为我等保名”王凌惊了,这才是真正的利好啊。王柔这使匈奴中郎将虽然是光杆司令了,但他兄弟还担任着代郡太守。晋阳王氏长期经营在士族中的影响力也不可小觑。他祁县王氏虽然族叔王允现在糟了难,但也还有位族叔在弘农任太守。若是大家真的能统一战线,加上幽州牧刘虞和并州刺史丁原,可以说大汉半个北方边境都站在他们一边。这别说那小黄门赵常本就有过,不辨是非,乱用圣旨。就是他真的是奉圣旨来抓人的,怕皇帝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这个亏了吧。是的,在这次小黄门赵常的事件后,王凌也在不知不觉间,对洛阳失去了敬意。见众人不说话,王柔笑道:“故此,我等利害一致,正该精诚合作才是啊。”此话说的冠冕堂皇但苏曜却听出来很大漏洞,这位使匈奴中郎将现在丢了所有兵马,自己怕都是戴罪之身。他的庇护能有多大效果又真的能在刘虞那说上话吗这都要打上个问号。况且刘虞,他真的要把主线偏离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吗放弃前期一切在并州的经营但苏曜倒不打算马上拒绝或者接受。这位中郎将是他得到郡守认可后主动上门的客人,想来正是受他名望影响,苏曜决定先看看后续发展情况:“王将军既然如此慷慨,那不知究竟是想要在下做什么呢”“很简单。本将军曾经带的一支由于夫罗率领的匈奴部队叛逃了,听闻此时正在雁门。只要你杀了于夫罗,拿到此獠的头颅,加上你这次的取得的龙纹宝玉,再有老夫的说请,必可取得刘虞的认可。”王柔抚须点头道:“有功不赏,乃自绝于天下人之道也。有项王和太祖的故事在前,皇帝不会不懂。故此只要有天下闻名的刘虞作保,我等军方再联合大将军一同发力。贤侄定能取回属于自己的荣耀。”对此苏曜悄悄的扬起了嘴角。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在这里听到了于夫罗的名字后,苏曜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