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某种习惯性思维来想,我第一反应这个被收养的孩子应该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也就是我三叔。但令我吃惊的是,我继续追问下去,姜奶奶竟然告诉我,被收养的其实是我二叔。我总感觉其中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又说不明白这种感觉,只能继续听姜奶奶讲下去。其实姜奶奶把这话讲出来后,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因为我二叔是被收养来的这件事,在我们家算是一个秘密,除了爷爷之外没有人知道。但毕竟事情是事实发生的,上一辈很多人都知道,童爷爷也知道这件事。出于一种默契,谁也没提起过。在我三番五次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出去乱说,童燕燕也发誓闭紧自己的嘴之后,姜奶奶才继续讲下去。当年我二叔被收养的时候,年纪还特别小,据姜奶奶回忆,大概也就两三岁的样子。他的身世属实是有点儿坎坷,之前也说过,他的母亲是个年轻守寡的寡妇。他是在他名义上的父亲过世之后将近一年才出生的,日子怎么算都不对。因为他生母之前经常去铁道部那边帮工赚钱,所以在他出生之后周围风言风语四起,都说他其实是他母亲跟铁道部的人偷情生的。不过二叔的生母是个性格很泼辣的女人,虽然流言四起,但谁也不敢说到她脸上,娘俩就这么虽艰难倒也算顺利的生活下去。可谁料世事无常,后来二叔生母生了一场大病,由于他们家已经没什么亲戚在了,大家都在说这个女人要是死了,那尚在吃奶的孩子肯定也活不成。这时候,转机,也就是我爷爷出现了。我爷爷是单独去见那个女人的,不知道他们之间交谈了些什么,总之,当天那个孩子就被我爷爷抱了回去,后来就成了我二叔。之后没几天,听说我二叔的生母就过世了,乡下人命轻,尤其是个孤寡无依的女人,所以连个简陋的葬礼都没有。我爷爷在同村找了几个人,选了块地方随意就把她给埋了,无碑无迹,仿佛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存在这么一个人。爷爷把二叔带回去之后,奶奶是什么样的态度,外人自然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就算是猜也能猜到,奶奶肯定不会开心到哪里去。当然奶奶正怀着三叔,反正既定的事实是,三叔出生后不久,爷爷奶奶就走向了离婚。连正在襁褓中的孩子都能不要,看来奶奶真的是忍不了这件事。因为自从爷爷把二叔带走之后,外面一直飘忽着的流言像是终于得出了结论,很多人都说原来我爷爷就是我二叔那个神秘的“亲爹”。就像姜奶奶说的,不信这些流言没有传进过爷爷的耳朵里,但他对此就是一个充耳不闻的态度,直到时间越来越久,流言自己消失。也好在爷爷住的地方偏僻,家里的孩子没怎么受影响。“我去,还有这样的事儿呢!”我跟童燕燕听了都是很震惊。尤其是我心里,莫名回想起了之前三叔对口的一句感叹,说二叔跟他们哥俩比不像是一个锅里蒸出来的馒头。这随口一句损人的话,竟然还一语成谶了。我刚想再说些什么,就看到姜奶奶的输液管已经空了,眼看空气就要流下来。我惊呼一声,跟童燕燕手忙脚乱地去找下一瓶吊瓶给姜奶奶换上。忙完这些,我刚刚想问什么竟然一时间怎么都想不起来,眼看姜奶奶也累了,精神头越来越差,也不太好一直缠着人家问东问西。沉默下去之后,姜奶奶倚靠在躺椅上,闭上眼睛呼吸越来越平稳,看上去似乎是睡了过去。我跟童燕燕一直等到她输完所以的吊瓶,到最后一瓶的时候,我还在寻思该怎么去叫医生来拔针,童燕燕就站起身来直接上手了。“哎,你,你干什……”我想叫住她,结果她已经非常娴熟地把针头拔了出来,正在给姜奶奶按压止血。“啊你想说什么”她懵懵地看向我。“没,没事了,”我呲了呲牙,“没想到你还会这个,很厉害。”而且还很娴熟。“嗨,”童燕燕无所谓地摆摆手说,“乡下人嘛,都这样,大夫有空来家里扎针就已经很难得了,怎么可能还抽出时间来做拔针这种小事儿,”“这事儿一般都是家属做了,莲莲小时候身体弱经常输液,我都是从她那儿练出来的。”“那你有没有考虑过以后去做医生,感觉你还蛮合适的。”我随口一感叹。“真的吗”童燕燕眨眨眼,“可是听说医学院很难考哎。”“保持你现在的成绩肯定能进,起码我现在的学校你是进的了。”这话说出来我就有点儿心虚,因为不保证两年后录取分数线会不会有变动。姜奶奶被我们的说话声给吵醒了,不过就算她不醒也该叫醒她了,一直在躺椅上睡着,身体还没好恐怕又要着凉。折腾完这一切,从姜奶奶家出去的时候已经到了大中午。“呼,都到这个点儿了,要不要去吃个午饭”童燕燕问我。“你在姜奶奶家都吃了多少个鸡蛋糕了,你还饿啊”“喂,我这不是担心饿着你嘛!”童燕燕叫了一声,“我矜贵的大少爷。”“……我什么时候矜贵了。”我本来是想着,爷爷毕竟刚刚病愈,我还是不要在外面待太久,得回去照看照看他,而且我还想看看二婶回去没有。但看到童燕燕目光闪闪,似乎很期待中午在外面搓一顿,我实在是说不出拒绝的话来。算了,反正现在都到中午了,也不差这一会儿。童燕燕带我去的还是之前去过的那家餐馆,不出意外地又遇上了那个贱兮兮的小胖墩。我斜了他一眼,他投过来的眼神像是被烫了一下,赶紧缩了回去,人也很不自然地转头走开。呵,算你还长记性。“先说好啊,这次一定得我请你了,要是你还偷偷去买单,我就揍你昂!”进餐馆门之前,童燕燕就先嘱咐我。“好好好,听你的行了吧。”“啧,为什么非得加个行了吧,听上去好欠……”童燕燕说着,突然就愣住了,话也没有说下去。相处这么久,我已经清楚她的性格知道她开不出这样的玩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到餐馆角落的桌子旁坐着一个中年男人。那身材长相,是跟二婶见面的那个男人没跑了!..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