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书骏同情地看了一眼孙山,这场意外,真的太意外。

    虽然厨子可恨,但现在除了恨,捉他坐牢或者判他死刑,好似什么都做不来。

    就算厨子得到惩罚,心里的恨也应该消解不了。

    不仅恨厨子,还恨命运。

    孙山这么直躺躺地躺在床上,恐怕这次会试没办法去了。

    如果单纯这次会试去不了,还不算大问题,最害怕的是下次,下下次的会试去不了。

    朝廷科举选才,不仅选才,也选貌。

    孙山本来就不是俊儿郎,还略带点丑,但好在五官端正,没有瞎眼,没歪嘴,没有大伤疤,够得上科举进场的资格。

    丑是丑了点,只要不是丑得人神共愤,还是能进场的。

    如今听说有可能有后遗症,要是后遗症是歪嘴又或者一瘸一瘸走路,又或者手脚麻痹不灵活,那还怎么进场考试?

    科举没有人残志坚的故事。

    人残是不能科举的!

    唯一庆幸的是孙山已经考上了举人,有这个身份也算得到一份保障。

    毕竟没听说过因为举人残废,举人身份被剥夺的。

    朝廷还是挺仁义的。

    陈冬零继续说:“孙兄,徐家那边,衙门那边,给了个建议。我说给你听一听。你可以参考。”

    顿了顿,叹了又叹气,沉重地说道:“徐家那边想大事化小事,小事化没事。他们给5000两赔偿,御医的治疗费他们出,直至御医说不用治了。”

    这是徐家跟衙门协商后的建议,当然徐家是想过来跟孙山协商的,但孙山这个样子,徐家选择通过第三方人来当说客。

    害怕孙山见到徐家人一时激动愤恨,受刺激后病情加重。

    也害怕过来被孙家人打。

    徐家人聪明地选择不亲自上门。

    至于陈冬零,其实是赞同这个方案。

    孙山受到毒害已经成事实,权衡利弊,只有得到赔偿才是最优解。

    当然这样的话,陈冬零是不敢说的。

    他名义上是读书人,实际是买卖人,对于金钱看得非常重,觉得收钱了事是最好的选择。

    但其他读书人不一样,觉得用钱了事,是看不起他们,觉得徐家人欺人太甚。

    不蒸馒头争口气,读书人往往会选择硬刚到底,特别是自认为有“气节”的读书人。

    果然陈冬零的话说完。

    耿直地陈觅波气愤地说:“哼,徐家这是看不起谁,以为给钱就能把人打发走。哼,明明是他们客栈的错,让孙兄无辜受累,这些人就该坐大牢,就该以死谢罪,徐家的客栈就该关门大吉。”

    陈觅波紧紧地看着孙山,怜悯地说:“孙兄,你现在行动不便,如果需要,我可以为你击鼓鸣冤,我就不信徐家能只手遮天。我们是天子的门生,应天府不为你主持公道,我们上京城告御状,我就不信徐家能阻止我们。”

    陈觅波越说越激动,看得孙山恨不得站起来喊他不要激动。

    真害怕陈觅波做傻事,让事情朝着不可想象的方向发展。

    徐家虽然深得圣上宠爱,但在朝廷上肯定有死对头。

    万一这件事被政敌利用,孙山再次成为工具人。

    就算结果徐家倒霉,但孙山会更倒霉。

    工具人能有什么好下场,孙山自然不想做工具人。

    事情往往从不经意的小事发展成失控的大事,蝴蝶效应可厉害了。

    孙山害怕传着传着就传出徐家毒害进京赴考学子,残害读书人。

    这个时期,学子是最敏感的,也最容易做话题。

    就像每年高考,考生往往成为全民聚焦点。

    如果有人施工发出噪音,要是在平时怎么投诉也不成功,可到高考时投诉,特别容易成功并且容易上新闻。

    孙山可不想成为会试前的“特别新闻”。

    这会对他的整个人生往往产生麻烦的结果。

    他以后还要进场,还要做大官,给黄氏,苏氏,云姐儿挣诰命的。

    孙山“呜呜~”几声,想让陈觅波收声。

    陈觅波以为孙山赞同他这么做,自认无比正义地说:“孙兄,你放心,我不是那种畏惧强权的人,我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孙山继续“呜呜~”几声。

    陈觅波紧紧地握住孙山的手,无比坚定地说:“孙兄,莫怕,有我。”

    孙山决定不“呜呜~”了,跟陈觅波这个“傻子”无话可说。

    眼神瞄向最会审时度势的陈冬零,希望他知道自己的意思,阻止陈觅波。

    陈冬零一直留意孙山,等孙山看过来,立即发现他看着自己。

    陈冬零好似明白什么,试探地问:“孙兄,你是愿意接受徐家的赔偿?”

    顿了顿,继续说:“如果是,眨两下眼。”

    陈冬零认为孙山跟自己一样,都喜欢阿赌物。

    从二胡卖艺那次来看,孙山选择接受打赏,证明并不觉得钱在侮辱他。

    之后把钱捐出去给脚夫,更证明孙山是一个懂得如何让多方获利之人,懂得多赢对大家更好。

    这件事,在陈冬零看来就应该及时止损,争取最大利益,而不是死扛到底,不顾后果。

    还未等孙山眨眼,陈觅波站起来,不客气地说:“族兄,孙兄怎么会要徐家的赔偿呢?孙兄恨徐家还来不及呢。你少在以你的心度孙山兄的腹。”

    其实陈觅波更想说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但他们都是陈家人,在外面不能相互诋毁。

    说陈冬零不好,就是说陈家不好,陈家不好,他陈觅波也好不到哪里去。

    陈三哥走上前,拉着陈觅波,呵斥道:“觅波,我们怎么想不重要,最重要是孙兄怎么想。你怎么不问问孙兄的意见呢?这件事最大的受害者就是孙兄。我们哪里能替孙兄做主。”

    陈三哥都要气炸了,陈觅波一个姓陈的哪里有资格替孙山喊冤,就算要喊,也是由何家来喊。

    何书骏都还未说话,哪里由陈觅波说话。

    哎,得亏冬零是个不计较的,也得亏陈觅波姓陈,要不然,早就在半路把他丢下了,免得带他上路招惹是非。

    陈觅波不服气,陈三哥一眼瞪过去,陈觅波蔫了。

    陆语鸣赶紧上来打岔:“我们不如问一问孙兄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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