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倓故意露出疑惑的表情,什么现在这件事?

    李亨皱着眉头,有些尴尬地说道:“御史台弹劾韦坚和皇甫惟明。”

    呵呵,就知道你是因为这件事叫我来的。

    昨天让你乖乖躺在家里摆烂你不听。

    人生最大的错觉之一:我可以!

    李亨现在其实有些无助,不然他也不会叫李倓过来了。

    韦坚和皇甫惟明都被弹劾了,李亨自然还有其他的党羽。

    例如户部尚书裴宽,宰相李适之等等,还有东宫那些好久都不能见的属官。

    太子毕竟是未来的君王,想要结交太子的人很多很多,即便眼下这种局面,私底下想与太子往来的依然得排队。

    就是没办法分清楚是真结交,还是李林甫派来的狗腿子。

    更别说现在这种时机,李亨是一个官员都不敢再见了。

    倒是找自己儿子来,吃吃饭,不会授人口实。

    而昨日老大和老二是赞同的,唯有老三反对,今日局面似乎也证明了老三的正确。

    李亨心中怀疑李倓是运气好,说对了一回,但他还是想再听听李倓的一些想法。

    从刚才的聊天来看,自己这个儿子的许多想法,确实不一般。

    李亨对李倓的印象立刻有了极大的改观。

    “为何要弹劾韦坚和皇甫惟明呢?”李倓明知故问道。

    李亨拉下老脸说道:“和昨日的事情有关,昨晚韦坚去景龙观见了皇甫惟明,被人发现了。”

    “被谁发现了?”

    “我也不清楚。”李亨叹了口气,看得出来,说到这件事上,他的心绪有些乱了。

    他其实知道,是被李林甫发现了。

    但李林甫是怎么发现的呢?

    李倓说道:“谁弹劾的,自然就是被谁发现了。”

    “杨慎矜。”

    李倓又问道:“杨慎矜怎会这么巧发现此事呢?”

    李亨也想问这个问题。

    是啊!

    韦坚夜会皇甫惟明,而且是在景龙道观那种很隐蔽的地方,杨慎矜怎么就发现了呢?

    如果不提前知道消息,并派人跟踪,是绝不可能发现的。

    可杨慎矜是如何提前知道消息的呢?

    杨慎矜只是御史中丞,和他太子无冤无仇。

    有仇的当然是李林甫,御史台背后的推手肯定也是李林甫无疑。

    消息大概也是李林甫给的。

    可李林甫又如何提前知道情况?

    李亨心中是一百个疑惑不解,这种深深的疑虑,又导致深深的恐惧。

    “你对此事如何看?”李亨回答不上来了,便反问道。

    “只有一种解释,右相让杨慎矜写的弹劾奏疏。”

    李亨再反问道:“右相如何知晓的呢?”

    “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李倓淡淡说道:“皇甫惟明在圣人那里说的话,被右相知道了,右相提前行动。”

    “这不可能!”李亨神色一沉,“圣人私下召见皇甫惟明,没有第二个官员在场。”

    “但是有众多内侍和宫娥。”

    “这更不可能!”李亨几乎了站了起来,脸色更加阴沉,“你是说圣人身边的内侍和宫娥,向李林甫传递消息?”

    禁中大内,乘舆所幸,竟被外臣耳目环视?

    李倓不说话了,李亨沉思片刻,说道:“这只是你的猜想,而且是非常荒谬的猜想!”

    李亨不信,李倓也觉得很正常,因为李隆基在李亨心中,是大唐有史以来最英明神武的皇帝,堪比太宗,怎么可能让一个外臣所窥视呢?

    李亨拿起桌案上的剑南春,一饮而尽,叹了口气说道:“你说说,现在这局面,能怎么做?”

    “阿耶是要听实话,还是安抚之言?”

    李亨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当然是实话!”

    “目前御史台弹劾的是韦坚和皇甫惟明,还没有实证指明是阿耶所为,但以右相的为人,此事必不会善罢甘休,而韦坚的亲属也不会坐视不理,肯定会奏疏鸣冤,只会更让圣人愤怒,阿耶能做的是立刻与韦坚断绝一切关系。”

    “什么!”李亨霍然转身,盯着自己这个儿子,声音中充满了震惊和恼怒,“你这话是何意?”

    李倓依然风轻云淡地说道:“断绝和韦坚的一切关系,去向圣人请罪,表明自己对此事一无所知。”

    李亨压低声音,严厉地呵斥道:“韦坚是谁你可知晓?”

    “和边帅私会的罪臣。”

    “韦坚是我的大舅!”李亨几乎是怒吼出来的,“大唐的刑部尚书,未来有登堂拜相的可能!”

    (唐人称呼大舅哥为大舅)

    对于李亨来说,韦坚不仅仅是他老婆的哥哥。

    韦坚政绩斐然,能力出众,可以说是太子党中的骨干人物。

    未来他李亨继位,韦坚必然是宰辅。

    而且现在局势严峻,敢站在他李亨这边的重臣本身就不多了。

    “是太子殿下的储君位重要,还是韦坚重要?”

    “都重要!”

    “但只能二选一!”

    “如果我不那样做呢?”

    面对李亨恼怒的态度,李倓目不转睛地盯着李亨,直言不讳地说道:“那阿耶就要等着李林甫接下来轮番的攻击,现在还是刑部尚书韦坚私会边帅,很快就会变成太子殿下的党羽私会边帅,阿耶应该知道这是什么罪名!”

    “你在教我做事!”

    “不敢!是阿耶让我说实话!”

    当一件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之后,人们第一反应总是选择逃避。

    若是其他人说出可能存在的风险,大概率会被骂乌鸦嘴。

    李亨面色发青,他其实内心是知晓局势可能往不可控方向发展的,但他不愿意去面对,他还想找其他办法。

    “没有其他办法了?”

    “没有了!”

    “回去吧。”

    李倓毫不犹豫起身告辞。

    出了兴庆宫,李倓心中感慨道:难怪肃宗把安史局面搞得乱七八糟。

    李倓心头已经涌起阴霾,李亨这家伙,只听得进去安抚谄媚之言,目光短浅,以后自己恐怕还要被送上一碗药。

    看来还得靠自己!

    “三郎!”

    一道声音传来,李倓转身看见李俶。

    “兄长。”

    “你怎在此处?”李俶兴致勃勃走过来。

    “刚才阿耶让我来陪他用膳。”李倓说道。

    “是被阿耶骂吧?”一边的李儋笑道。

    李俶说道:“已经用完膳了吗?”

    “嗯,准备回去了。”

    李俶继续问道:“你的身体好些了没?”

    “好多了。”

    “那就好。”李俶拍了拍李倓的肩膀,“我们也是去见阿耶的。”

    “快去吧。”

    双方彼此告辞,李俶和李儋进了兴庆宫。

    李倓感慨道,李俶和李倓哥俩的感情可能是真的。

    李倓刚上马车,突然看见远方有一队车马往兴庆宫行去,非常壮观。

    “那是谁的车马?”李倓问张旸。

    “那是右相的车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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