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则消息,乔时宴看了五六遍。

    末尾附了一张照片,是拍卖原主的,一个挺出名的产科医生,乔时宴看着眼熟。

    他死死地盯着。

    约莫两分钟,他想起来这是谁了——

    这个医生,给孟烟做过产检!

    当时,他并未听见结果,孟烟告诉他孩子很好,发育得很健康……他就信了。

    现在看来,未必。

    ……

    乔时宴霍地起身。

    他走到玄关处,拿了件大衣披上,又挑起车钥匙就要朝着外面走,身后秦诗意大叫:“这么晚了你去哪里?外面积雪全冻住了,乔时宴你是不要命了是不是?”

    她追过来,拖住他手臂。

    “你是不是去找她?”

    “她已经走了!她不会再回来了!是你说要跟她分手,是你要给我一个交代的,乔时宴你忘了吗?”

    ……

    乔时宴直接拨开她的手。

    他快步穿过玄关,一会儿,外面那辆黑色卡宴被他开走。

    月光清冷,

    雪未融化,压在松柏枝头,风一吹过发出涑涑声响。

    黑色车子疾驰而过,轮胎与地面摩擦出深深的印子,还有刺耳的声音……

    秦诗意站在玄关口。

    她静静看着外头,静静地看着他将车子开远,此时她身上那件性感的衣裙显得可笑又冷清。

    她喃喃自语:“留不住的!我早该知道留不住他!但才过了几天的安生日子,他就迫不及待又去找她了,那个贱人身上究竟有什么魔力,让他这样挂念?”

    佣人佯装关心:“秦小姐,晚餐都快凉了!即使乔先生不在,您也该好好吃饭,男人嘛总是喜欢丰腴一些的女人。”

    秦诗意冷笑:“现在就是西施在他面前,都不管用!他的眼里只有那个贱人。”

    佣人摸摸鼻子。

    她心生厌恶:谁是贱人啊!小三不是你吗?

    她没再劝了,倒是秦诗意心里气不过,走回餐厅里将餐桌掀了个底朝天,丰盛的饭菜跟名贵的瓷器全都摔得稀巴烂。

    汤汤水水地混在一起,

    很难打扫。

    佣人们面上柔顺,但心里厌恶。

    她们都盼着这位秦小姐倒台,乔先生最好把她们调过去侍候那位乔太太,听说乔太太待人极好,也懂得尊重人——

    她身边的张妈养得油光水滑。

    ……

    是夜,乔时宴回了趟家。

    孟烟早就不在了,别墅从里到外都是漆黑一片,暖气自然也未开,大厅里头竟然比外面还要凉上几分。

    乔时宴打开开关。

    灯光乍亮。

    客厅里没有什么大变动,仍是原来的样子,但是因为无人居住所以显得冷清罢了,他定定地看了半晌,这才拾阶而上。

    一路上,他打开所有灯。

    偌大的别墅内,灯火通明,但仍是清冷寂寞。

    乔时宴走进主卧室。

    卧室里很干净,床铺上的床单被套叠得干干净净,他甚至还能闻到被单上面的馨香味道,那是属于他的小烟的。

    衣帽间内,挂着一件雪白衬衣,他上回穿的。

    还未洗!

    大概是时间久了,领口处已经微微泛黄……

    乔时宴静静地注视半天。

    尔后,他打开孟烟放东西的柜子,他送她的名贵衣裳和首饰,全都不见了,一件也未留下,衣架上只零零碎碎地挂了几件睡衣。

    睡衣倒是她穿过的。

    那些个温存的夜晚,她穿着它们,伏在他身上辗转承欢……

    所以,她才不要吧!

    乔时宴关上柜门走出去,他坐在卧室床边,很慢地从衣袋里摸出一根香烟,点上了缓缓地吸……

    薄薄烟雾升起,模糊了他的双目。

    他知道,小烟没有那么物质,她不会记挂这些身外物。

    这些东西不见,只有一个可能。

    她全都卖了!

    乔时宴修长手指,夹着雪白香烟,微微扬起下颌狠狠吸完最后一口,他低了头正想掐掉香烟,目光不经意看见床头柜的抽屉。

    抽屉透了一条缝隙。

    里面,依稀有个白色的小药瓶。

    乔时宴含着香烟,伸手打开抽屉,拿起那个小药瓶打量。

    德文【一种堕胎药物】

    乔时宴死死地盯着那一行小字,他面部肌肉紧绷,两颊深深陷着,牙都要咬碎才克制了下来……

    他又想起那个清早。

    那天孟烟特别柔顺,在衣帽间里缠着他的身子,与他欢好……若是平时她除了床笫之间,在其他的场所都不愿意跟他做这个事情的,但那天她热情得过火。

    后来,他去了洗手间。

    她就是那会儿,吃了打胎的药吧!

    她故意激怒他……

    乔时宴捏紧瓶身。

    他拨了金秘书的电话,他的声音淡漠到没有一丝情绪,“过来别墅一趟!我是说我跟孟烟住的别墅。”

    那边,金秘书心里突突的。

    乔总知道什么了?

    她心里不安,但还是趁夜开车过来,到了的时候后背全是冷汗……

    乔时宴在书房见了她。

    那张深色的书桌上,放着一个小瓶子,上面写着【一种堕胎药物】。

    乔时宴靠在真皮椅背上。

    他手背撑着下巴,示意金秘书:“看看这个。”

    金秘书迟疑着拿起来——

    她心跳得厉害!

    乔时宴见她不吱声,轻嗤一声开口:“孟烟怎么有本事买通秦诗意身边的人,这其中的细节我不想追究,我想有能力办到的在我身边没有几个!我就想知道,这个药是怎么回事?”

    他顿了下,才能勇气接着说:“我想知道,她为什么不要孩子!”

    “她没有不要孩子!”

    金秘书急急开口。

    话音落,她就后悔了,她无意中暴露了。

    乔时宴直勾勾地看着她。

    金秘书斟酌了下,索性豁出去了,她双手撑在书桌两侧微微倾身,语气带了些急促:“孟烟很爱孩子,她不会无缘无故不要这个孩子的!我想,即使…即使这个孩子不在计划之内,如果是健康的,她都会选择生下来抚养长大。”

    “乔总,你觉得她变了。”

    “但我觉得,她并没有改变,她仍是从前那个懵懂单纯的少女。若是她不单纯,她完全可以无视您的背叛,她只需要稍稍哄你就能过上富足的富太太生活,她也不需要对何默的女儿负责……乔总,您觉得良知是什么?像我们这样在生意场上的人,哪里还有几分良知了?”

    “但是孟烟有!”

    “她跟我们,其实是不一样的。”

    ……

    金秘书一口气说完。

    她等着乔时宴审判,因为秦诗意的腿和子宫没了,确实跟自己脱不了干系,是她帮了孟烟……

    她想,她应该要失业了。

    乔时宴静静凝视她。

    半晌,他拿起桌上的烟盒缓缓抽出一根香烟,点火的时候,他很慢地开口:“金秘书将功赎罪吧!把那个医生给我找出来,天亮之前我要见到他!”

    金秘书鼻头发酸:“是!乔总。”

    她在黑夜里离开。

    她知道乔时宴的脾气,若是他当真动怒,她的人身安全都没有保障,她可不是娇滴滴的秦诗意,他不会对她网开一面的。

    金秘书办事利落。

    天微微亮,那个德国医生就被带到别墅,五花大绑地跪在大厅。

    他仰头,望着沙发上的矜贵男人。

    雪白衬衣,

    梳理得整齐的背头。

    一张英挺面孔,五官轮廓分明,但因为过分凌厉而显得阴郁不好惹,周身都处在低气压之中……

    德国医生认出人来,方正的肥脸带着几分胆战心惊,不用毒打就全都招了,“其实那个孩子是不健康的!心脏发育不好!是乔太太给了我那枚戒指,拜托我不要说出去,我财迷心窍才改了病历本!乔先生,您放我一马,那钻戒的钱我全都还给您,我一分不要……求求您放我一条生路!”

    不健康……

    心脏发育不好。

    乔时宴面无表情地坐着,他没有说话,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在想,原来真是上天在惩罚他。

    惩罚他对小烟做的一切。

    小烟知道孩子不好,她是怎么想的呢,她是恨透了他吧!恨他强迫她怀孕,恨他剥夺她的自由……她那样恨她,却还曲意奉承,想必她是真的很想离开他身边了吧!

    她单纯良善,却步步为营。

    她成功逃脱了!

    她那样胆小、那样怕疼,可是她却选择独自面对一切。

    她连一句【乔时宴我怕疼……】这几个字,也从来不跟他说了。

    因为,他总是不在她身边。

    在她心里,他是爱秦诗意的吧!

    半晌,他低眸望着医生,他说:“那钱我不要了!那是我太太给你的,但我也想给你一点儿礼物……”

    德国医生惊恐睁大眼睛。

    乔时宴望向保镖,轻抬下巴,语气轻描淡写:“留下一根手指!到外面去做,别弄脏这个地方,太太她爱干净。”

    保镖拖着人走了。

    片刻,从远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像杀猪。

    乔时宴安安静静的。

    一旁,金秘书大气不敢出,她大着胆子问:“乔总我们现在怎么做?”

    乔时宴抬眼,

    他眼睛酸酸涩涩的,他说:“先回香市!明知道她不在,但我还是想先回去看看……或许小烟在呢,或许小烟回心转意,在香市等着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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