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恒府邸与州府仅有一墙之隔,州府与刘备府邸也是一墙之隔。

    所以,张恒到刘备家里,也就是几步路的距离,比去父母家还近。

    可能因为今天要议事的原因,刘备也起得比较早,张恒赶到的时候,刘备已经在堂中等候了。

    左手中捧着一碗稀粥,右手拿着一根鸡腿正啃得开心。

    “拜见玄德公!”

    张恒拱手行礼道,目光却忍不住瞥了瞥刘备手中的鸡腿。

    大清早就吃这么油腻的玩意儿,你扛得住吗?

    “免礼,免礼!”

    刘备用他那满是油渍的手摆了摆,同时吩咐家仆又端上来一盘早饭。

    看配置,却和他手中的一模一样。

    张恒有些嫌弃地看了鸡腿一眼,就想端起那碗粥。

    可忽然想起昨夜的消耗,张恒又果断拿起了鸡腿,跟刘备一样啃了起来。

    嗯……总得补补吧。

    好一会儿后,刘备终于消灭完鸡腿和稀粥,打了个满足的饱嗝,又命人打了盆水洗手。

    “子毅,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这半年时间里,那帮家伙实在太过分了!”

    一边洗手,刘备就开始跟张恒抱怨道。

    “哦,但不知玄德公说的是谁,又如何过分了?”

    张恒也放下了碗筷,饶有兴致地问道。

    他毕竟是个斯文人,不会用手抓着鸡腿吃,也就不用洗手了。

    “哼,过分就是过分,哪里都过分!”

    刘备甩了甩手,满脸愤怒道:“我将徐州大大小小的事务都交给他们处理,还不够他们忙的吗,竟然连我的私事都管了起来……”

    刘备絮絮叨叨说了一大推,核心思想却只有一个。

    我现在是处处受人管制,不仅吃席不让,就连我怎么做怎么站,甚至是一天里面该干什么,看多少书,那帮督察院的人也要进谏!

    张恒听完,也不禁嘴角一抽。

    督察院的赵昱和崔琰,也太头铁了一些吧。

    这哪是规劝主公,这分明是当成帝王来培养了。

    当然,这么做也有好有坏就是了。

    张恒拱手笑道:“玄德公,国有诤臣,不亡其国;家有诤子,不败其家。臣下忠直敢言,皆因主公宽仁大度,玄德公以为然否?”

    闻言,刘备顿时咧开了嘴。

    “那是,那是,我自问文治武功虽称不上当世一流,但却一生从未负人。”刘备笑道,“半载不见,子毅你这拍马屁的功夫见长啊!”

    “玄德公说笑了,下官句句发自肺腑,并无溢美之词。”

    “哈哈哈……”刘备摆手大笑道,“好了,念在他们也是一片忠心的份儿上,便不与他们计较了。只是此次出兵兖州,你可得帮我压服他们!”

    面对那些滚刀肉,刘备实在没了办法,只好向张恒求助。

    张恒笑道:“徐州乃玄德公之徐州,又何须旁人多言,玄德公自可乾纲独断。若有不服者,玄德公便将其罢官逐出州府就是。”

    “不可,万万不可。”刘备被张恒的言论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州府议事,向来是各抒己见。那些人再怎么固执,也都是我汉家忠臣,岂能如此苛待。再者,我身为州牧,若无故惩罚忠直之臣,必然大失人望,今后还有何人敢谏……”

    话说到这里,刘备忽然看见张恒脸上的笑容,便反应了过来。

    “好你个子毅,居然敢用言语试探我,当真是岂有此理!”刘备笑骂道。

    “不敢,不敢,玄德公误会了。”

    张恒连忙拱手告罪,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盛。

    当州牧这么长时间,刘备显然成长了很多。

    至少他明白了一件事,君主,是臣民的表率,一举一动都会引起别人的关注和揣测。

    所以,君主不能凭一己好恶而行事,更要克制自己的私欲。

    光这一点,已经比后世某些帝王不知强到哪里去了。

    “你这厮笑得如此奸诈,还说不是试探!”刘备有些气恼道,“你试探也就试探了吧,但稍时可得站在我这边。此次征伐兖州,我是一定要亲自出征的,再叫上云长翼德,咱们兄弟一起上阵,岂不快哉!”

    大概是真的憋久了,刘备无比怀念战场上的时光。

    张恒却笑道:“玄德公英明,下官必极力促成此事。只是……”

    闻言,刘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已经习惯了张恒这种谜语人的说话方式。

    “别打哑谜了,直说就是!”

    “诚如下官方才所言,军国大事,玄德公自可乾纲独断。然我徐州群臣,俱是一体。此次征伐兖州,耗费之巨大,可谓前所未有。若是不能群策群力,则有战败之险。”

    刘备微微一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要说服那些人?可他们无比固执,又如何肯轻易就范!”

    张恒笑了,“玄德公,下官忽然想起了一事。昨日下官归家,毕竟是半载未归,府中管家便让家仆都出来迎接。下官向来不喜排场,可架不住管家非要如此,便只得任由他去张罗了。”

    “家主归来,家仆出迎乃是应有之理,礼不可废啊。”刘备笑道。

    “可问题也就出在这里。”张恒苦笑道,“平白让人家出来迎接一趟,我总得有些表示吧。无奈,我只好勉励了家仆一番,同时赏赐了些银钱。”

    刘备嘲笑道:“黄白之物,最是讨人喜欢。好歹半年不见,赏赐家仆些钱财又有什么不舍的,子毅你也太小气了。”

    “玄德公大度,下官佩服。只是下官就这么点俸禄,阖府上下却有数十张嘴,如何够有。”张恒慢悠悠道,“而且,下官好像记得,上次有人要扣除下官数十年的俸禄……”

    说起这事,刘备面色一滞,连忙摆手道:“扯远了,扯远了,子毅……咱们继续说正事。”

    张恒这才继续说道:“一些银钱撒下去,那些家仆连声叩谢,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许多。于是我就在想,便是不给他们赏赐,他们也会出来迎接,只是嘴上纵然不说,心中也会觉得我小气。他年若遇到危急时刻,这些家仆便指望不上,甚至会作鸟兽散。

    可如今给了赏赐,不仅眼下是皆大欢喜之局,便是他年到了生死危局,这些家仆也是可以信赖之人。”

    刘备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这是自然,为上者厚待下属,才能得人死力。不然便是有天大的能耐,也只是孤家寡人,早晚必亡。

    便是项王之勇,也因吝啬赏赐官爵,最终落得个乌江自刎的下场。”

    哟,几天不见,刘大耳文化水平见长的,居然能引经据典了!

    张恒笑道:“正是此理。区区家仆尚且如此,何况徐州群臣乎?”

    此言一出,刘备这才恍然大悟。

    “子毅的意思,是要我以利诱之?”

    “不,是以理服之,再以利说之。如此,方使我徐州上下一心,战无不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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