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刘备为首的季汉集团,可以说是由一群理想主义者谱写的赞歌。

    在这个尔虞我诈、人命如草芥的乱世之中,季汉集团从始至终都保持了一以贯之的仁义之心。特别是首领刘备,身上有股子这时代不好找的人味。

    并且终刘备一生,无论是飘零落魄之时,亦或是意气风发之势,都始终保持了宽仁的作风,没有过一次屠城。对手下不臣之贼,也没有施展灭族之刑。

    正所谓其德昭昭,其行烈烈,是为昭烈!

    刘备的行事风格固然是没错的,但却有一个问题。

    你自己胸怀大志,为了大业可以抛头颅洒热血,献上自己的一切,甚至通过人格魅力,感召麾下骨干也成为这种志士。

    但这天下,终究是俗人居多。想要笼络人心,让所有人都为了你心中的理想去奋斗,那就得封赏厚赐。

    所以得知张恒遣关羽去招降臧霸时,刘备当即大袖一挥,给出了极高规格的赏赐。

    眼看臧霸露出感兴趣的神色,郭嘉当即正色道:“奉玄德公钧命,加封臧将军为虎贲中郎将、孙将军为典军中郎将!”

    闻言,臧霸脸上立刻闪过一抹震惊,眼中微微露出一丝喜色。

    那可是中郎将啊,比二千石的武职。

    在承平年间,这几乎就是武将能获得的最高职位了。

    刘州牧出手竟如此大方!

    但臧霸也明白,如果接受了刘备的封赏,就代表着自己彻底背弃陶谦,归顺刘备。

    见臧霸还有疑虑,郭嘉继续劝解道:“昔年黄巾乱起,将军初举义兵而保境安民,豪杰也;而后陶刺史遣使招安,将军欣然归顺,智略也。自古识时务者为俊杰,以将军之才,不会看不清这徐州态势,今幸得玄德公钧命加封,将军又何故犹豫?”

    “这……”臧霸苦笑拱手道,“多谢先生美意,只是末将蒙陶使君厚待,倘若心生反义,又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听到这句话,郭嘉瞬间明白了臧霸犹豫的原因。

    好吧,感情这家伙还是个要脸的人。

    “将军此言差矣!”郭嘉笑着反驳道,“将军今为下邳都尉,又非他陶恭祖私人部曲,理当效忠朝廷才是。而玄德公正是朝廷亲封的徐州牧,将军可明白?”

    说到这里,郭嘉忽然面色一变,冷声道:“我索性跟将军实话实说,彭城郡玄德公大军受阻,正是陶恭祖暗中指使贼寇所为。若非玄德公麾下将士悍勇,此时怕是早死于贼人之手。陶恭祖犯上作乱,罪无可恕,将军难道还要继续助纣为虐不成?”

    要脸是吧,那我就给你个台阶下。

    但我也把话说明白了,敢不听话,连你一起削!

    左手赏赐,右手大棒,全凭你臧霸自己选择。

    果然,一听郭嘉这么说,臧霸下意识看了看关羽身后杀意凛然的大军,脸上的为难之色立刻消了大半。

    “先生一言,茅塞顿开。”臧霸肃然拱手道,“末将多谢玄德公厚赏!”

    “哈哈哈……”郭嘉大笑道,“将军不必多礼,玄德公今晚在州府设宴,眼下天色不早,咱们还是赶紧去吧,不可让众宾客等急了。”

    这句话等于是在告诉臧霸,针对陶谦的行动不用你参加,但为了保险起见,在处理完陶谦之前,你都得老老实实跟在我身边。

    闻言,臧霸脸色一喜,连忙点头道:“遵命!”

    他好歹是陶谦招安的,就算称不上知遇之恩,但他也不想对陶谦下手。

    眼看郭嘉一番言语,连哄带吓,把臧霸治得服服帖帖,关羽不禁笑着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欣赏之色。

    以前他只知道郭嘉擅奇谋妙计,没想到这家伙还有口舌之能。

    ……

    陶谦府邸。

    陶谦整个人早已面如土色,看向张恒的目光中充斥着绝望与惨然。

    这年轻人自从进入庭院中开始,脸上就一直挂着笑容,但所言所行无不让人心中胆寒。且心思缜密,竟连自己的外援都提前考虑到了。

    相比之下,自己仓促之间制定的诛杀刘备的计划,真如三岁孩童一般可笑。

    难不成,今日自己当真是在劫难逃?

    陶谦心中满是不甘,但身边只有数十名家仆而已,又如何能抵挡张飞的虎狼之师,终究是毫无办法。

    “陶公,时间不早,该上路了。”

    见陶谦久久不发一言,张恒便开口提醒道。

    要么你自己上路,要么我送你上路。

    此言宛若死神低语一般,让陶谦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继而用近乎哀求的目光看着张恒。

    “今日之事,是老夫败了。明日老夫便上疏致仕,辞官归乡,如何?”

    我认输,认怂,只求苟得一条性命。

    在陶谦期盼的目光中,张恒却缓缓摇了摇头。

    “陶公此言,未免太过天真。”

    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你居然还想着能活命,着实太过可笑。

    见张恒不许,陶谦脸上的绝望瞬间变成愤怒,指着张恒歇斯底里怒吼道:

    “张子毅,你当真要赶尽杀绝!”

    张恒冷笑一声,“不敢,在下只是仿效陶公故事而已。”

    你当初派昌豨、吴敦阻拦之时,倘若刘备集团战败,你会大发慈悲放我们一条生路吗?

    以二人的残暴,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闻言,陶谦好似被抽尽了浑身气力,一屁股瘫坐在地,目光也变得呆滞无神。

    良久之后,陶谦才回过神来,对张恒拱手道:“张主簿,败于刘玄德之手,老夫输得心服口服,但膝下二子,皆白身而已,并无官爵,还请张主簿高抬贵手,饶过他们性命,老夫愿以全部家资献上。”

    张恒点了点头,“罪不及妻儿,陶公放心,二位公子玄德公自会照料。”

    “那便多谢了。”

    陶谦叹了口气,对张恒拱手谢道。

    说罢,陶谦站起身来,拍打掉身上的尘土,满脸严肃地开始整理衣冠。

    张恒见状,对张飞点了点头。

    张飞会意,亲自带领麾下纵火焚烧庭院。

    在晚风的帮助下,火势迅速而起,不久便已是熊熊烈焰。

    而此时,陶谦也已经将周身整理的一丝不苟,对张恒拱手一礼后,转身大步走入火中。

    死到临头之时,陶谦并没有痛哭流涕,哀告求饶,反而难得的保持了气节。

    张恒叹了口气,对着陶谦的背影拱手一礼。

    “恭送陶公!”

    中平元年,七月二十三。

    一代枭雄陶谦,于家中自焚身亡。

    至此,徐州彻底进入了刘备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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