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正刻(早六点)

    积英巷,

    盛家门口,

    齐衡和拎着书箱的不为踩着车凳走到了地上。

    若有所思的朝着大门走了两步,齐衡便停了下来。

    “公子,是忘了什么东西么?”

    听着身后不为的声音,齐衡看了眼来路方向,道:“不为,你说今日靖哥儿可会遇到那卖荷花的兄妹?”

    “小公爷,即便是五郎遇不到,咱们府里的小厮也去外面找了,小的还找了几个帮闲,郡主娘娘生辰前,应是会找到的。不然,小的知道一个手艺精湛的,给咱们缝一个就是。”

    “嗯。”

    齐衡嗯了一声,继续朝前走去。

    不为迈步跟上。

    朝正拱手行礼的盛家门房小厮点了下头,不为跟在齐衡身后进了院子。

    侧头看了一眼马厩方向后,不为道:“小公爷,今日奇了怪了,看到了侯府的马车,可没见到五郎身边的青云哥。”

    齐衡心不在焉的回道:“许是有什么事儿吧。”

    很快,主仆二人迈步进到了学堂院儿,

    走到学堂门口,

    齐衡满怀希望的朝角落里的正低头写字的徐载靖看去。

    “小公爷,你快看!”不为满是高兴的声音传来。

    齐衡侧头看去,正看到花想正小心的侍弄着一株放在细长瓶子里的并蒂荷花。

    笑容浮上了齐衡的脸庞,他快步走到徐载靖身边,道:

    “靖哥儿!今日你们遇到那兄妹了?居然又是并蒂的荷花。”

    徐载靖写完笔下的字,笑着抬起头道:“对。”

    看了眼花想,徐载靖继续道:“今早刚采摘下来的,小心养护总能开个六七天。”

    听到此话,齐衡笑容更加灿烂,站在徐载靖身边拱手躬身就要行礼。

    但拱着的手却被徐载靖一把扶住:“不用行什么礼,下学时你带回去便是。”

    齐衡看着徐载靖点了下头,笑道:“多谢靖哥儿!这礼物送给母亲,她定然十分高兴的。”

    “靖哥儿,那你.继续。”

    徐载靖也笑着点了下头,继续写字。

    齐衡走到花想身边,满眼欣赏的看着瓶中的荷花。

    放好书箱的不为也走了过来。

    “真漂亮!”

    听着不为的话语,花想连连点头,道:“早晨卖花的那对兄妹,被公子他收到了花清嫂嫂的店里,以后便在府里过活了。”

    不为则点着头:“这半个多月的时间,居然能寻到两株这般的荷花,是有些本事的。”

    “小公爷,咱们全汴京都寻了七八天”

    齐衡认可的点了下头。

    待齐衡落座,

    顾廷烨、载章、长枫等几个先后进了学堂,

    又是一番惊叹。

    巳时正刻(上午十点)前后,

    众人在学堂外休憩散步,

    顾廷烨站在徐载靖身边的树荫处伸着懒腰,道:“五郎,明年你把这兄妹借给我试试,看看能不能真的这么神奇,真能找到并蒂的荷花。”

    没等徐载靖回答,顾廷烨继续道:“把他们收到自己麾下,真是一招妙棋!五郎,你是怎么想到这个的?”

    徐载靖微微一笑,看了看一旁同样好奇的齐衡,道:“可能是缘分吧,去年的时候他们兄妹就曾和我兜售过荷花。”

    顾廷烨撇着嘴:“你的缘分怎么这么多,我咋碰不到呢?”

    徐载靖无可奈何的朝着远处望去去,一边放松着眼睛,一边心道:要不把顾廷烨的曼娘再给他找来

    这时,脚步声传来。

    青云走进了院子里,来到众人身前后拱手朝着齐衡、顾廷烨等几个行了行礼后,同徐载靖道:“公子,人已经安置了。”

    徐载靖点头:“他们家里的事查清楚了?”

    青云笑着回道:“查清楚了,父母都在城中码头上过活,平时也会帮京中人家清理暗渠池塘,那小子水性很是不错。”

    “嗯。下午去寻一位呼延家待在汴京的老水军,看看那谭霄如何,好的话便给四姐夫荐过去。”

    “是,公子。”

    说完徐载靖因为自己的心思自嘲的笑了笑。

    之前看着那兄妹俩凄惨的样子,他还以为是没了父母的孤儿。

    今日看来却是父母双全,两人在挣钱补贴家用而已。

    也是,

    国公府买女使必然是根底清楚来历分明,最好家里人都在汴京,方便拿捏。

    如若徐载靖没弄错,这兄妹中的妹妹谭雲便是故事中,别人嘴里的那个长得跟明兰样貌,尤其是眼睛很像的女使--昙云。

    将来几年后,在明兰跟着老夫人去宥阳的时候,谭雲被平宁郡主买到国公府中服侍齐衡。

    然后被活活打死。

    别人只是说一嘴的人物,就这么鲜活生动的出现在面前,由不得徐载靖不心生感叹。

    到底为什么被打死?

    是因为谭雲的长相像明兰导致小公爷齐衡偏爱,让谭雲生出了女使不该有的心思,妄想攀高枝儿,狐媚齐衡导致的她被打死?

    徐载靖不是很清楚,即使有这个原因,但齐国公府一向治家森严的,女使生出心思八成也是平宁郡主故意纵着,齐衡傻傻宠着给催出来的。

    然后,

    一个被打死的女使的样貌像谁都流传了出来,这更像是给盛家看的。

    徐载靖摇了摇头,将心中的想法摇了出去,转身走回了学堂。

    “散了吧。”

    “谢学究教诲。”

    “嗯。”

    很快,

    庄学究举着扇子,挡着下午十分刺眼的阳光,从学堂中悠哉悠哉的走了出来。

    夏日昼长夜短,

    庄学究虽然已经让众人散了,

    但天色依旧很亮。

    “齐衡哥哥,这并蒂荷花十分罕见,不知道味道是什么样子的呢!”

    墨兰笑看着齐衡道。

    如兰横了眼墨兰,目光也放在了荷花上,得意的说道:“前几日祖母给我母亲送的那一支,绽放后可香了!”

    齐衡眼睛一亮:“五妹妹,是真的么?”

    如兰得意的连连点头。

    墨兰撇了撇嘴。

    齐衡回头看了眼最后面正在和花想说话的明兰,想了想道:“三位妹妹,你们可要闻一闻?”

    墨兰脸上满是惊喜:“齐衡哥哥,我可以么?”

    齐衡点头。

    墨兰、如兰都闻过后,

    明兰从花想身上收回目光后,笑着摆了摆手:“小公爷,我就不闻了。”

    说着指了指花想道:“花想她和我描述过了。”

    齐衡眼中微微有些失落的看着越发秀丽明媚的明兰,点了下头。

    不为眼中赞赏的看了眼明兰,道:“小公爷,咱们赶紧回去吧!这莲花咱们可要瞒着郡主娘娘?”

    齐衡笑着点头,和坐回书桌后的徐载靖道:“靖哥儿,我就回去了,后日外祖父在襄阳侯府举办宴会,到时可一定要去。”

    徐载靖笑着点头。

    随后,齐衡喜滋滋的抱着瓷瓶带着不为走了出去。

    本已经收拾好书箱,准备回自己书房的长柏却看到徐载靖坐回了书桌后,继续学着什么。

    “公子?”

    身边的汗牛问道。

    长柏迟疑了片刻:“下次靖哥儿不走,你别收拾。”

    “是,公子。”

    说完,长柏也坐了回去。

    转过天来,

    汴京城西北,

    西军大营中,

    跟着勇毅侯回京的一批年轻尉校齐聚在一处营帐中,每人手中还拿着一张写着字儿的纸。

    之前的侯府亲兵,现在的尉校,曾经被羽箭射中要害,被虞湖光救回来的叶放,挠了挠鬓角后,朝一边的狄菁道:“狄头儿,这个字儿念什么?”

    狄菁看了眼:“夷。”

    叶放:“咦?然后呢,念啥啊?您也不认识?”

    “夷!”

    看着叶放皱眉的样子,狄菁直接给了叶放脑袋一下,道:“我说它念夷,克夷门的夷!”

    叶放连连点头。

    听着后面的对话,祝庆虎朝后看了过来。

    叶放凑过去,抖着手里的纸,道:“祝头儿,这谁作的烂词儿啊,什么战马隆隆,什么击碎克夷门的梦?啥呀这是!”

    “之前在克夷门外,是咱们步军可是直面白高铁鹞子,狄头儿带着俺们砍杀过去的~关骑军啥事儿啊!”

    叶放说了两句,看着前面的无言的上级,道:“咋了?”

    狄菁面带笑容道:“叶放,你最好别让靖哥儿知道你这么说,不然.”

    叶放一愣,脑中闪过了很多画面,其中有在侯府早晨徐载靖晨练的长枪,嘣嘣响的强弓弓弦,闪过的飞斧,扔过的短枪,也有在白高战场上的近万俘虏。

    “嘶~这天太热了,我都热的说实话.不是,我都说胡话了!好,作的好啊,你看这后面几句”

    说完,叶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看着手里的纸继续道:“狄头儿,后面这几个字我全不认识”

    这时,

    有尉校从外面走进来,道:“曹老将军和徐侯来了。”

    帐子里一静,

    很快,

    须发皆白的曹老将军和徐明骅带着一个男子走了进来,

    帐中众尉校立马站起身,拱手躬身行礼叫人。

    曹老将军看着退到一旁的徐明骅,只能笑着摇头,看着帐中众人道:“这位是营中请来的教坊王都知,这曲子如何唱便由他教尔等。有什么难题没有?”

    “将军,让俺们唱曲儿,那不是成戏子了么!”

    有人出声说道,说完,帐子里众人嗡嗡的议论的起来。

    曹老将军抬眼一看道:“你小子爱唱唱,不唱滚!给你面圣的机会你不要是吧!”

    听到这话,

    营帐中的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归京后,只在金明池南的宝津楼前给皇帝演武,那时皇帝在高高的楼上,众人只能看个影儿。

    今日听曹老将军的话里的意思,这是要在皇帝跟前唱啊!

    “唱!俺就喜欢唱曲儿~”

    “嘿嘿嘿嘿”

    帐子里众人闷声笑了起来。

    这日,

    上午,

    艳阳高照,

    知了在树上不知名的地方鸣叫着,

    襄阳侯府大门口,

    徐载靖骑着马,陪着徐家马车旁走了过来。

    因为襄阳侯府占地颇为广阔,

    举办宴席的地方又离着大门口有些距离,

    所以徐载靖并未在大门口停留,而是顺着襄阳侯府门房的指引,直接骑马跟着马车进到了院子里。

    曲园街勇毅侯府是大,

    但是和襄阳侯府比,还是略微有些差距的。

    在一处远看着有树木的院子门口下马,

    坐骑由青云跟着去安置,

    徐载靖站在马车旁,扶着孙氏走下了马车,其他几辆马车中,谢氏、华兰和各自的女使也都走了下来。

    随后,

    众人走到了院子门口,

    看到徐家一行人,

    平宁郡主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溢出来了。

    “衡哥儿,带你两位哥哥去院儿里玩。”

    “是,母亲。”

    齐衡同样是一脸笑容的应道。

    “章大哥,靖哥儿,这边请。”

    看着徐载靖几人走远,

    平宁郡主拉着孙氏的手,朝谢氏、华兰笑了笑后,道:“前日衡哥儿他藏了东西进府,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结果今日一看,居然是一株开花的并蒂莲!”

    “那郡主娘娘您可是真有福了!这并蒂莲可是寓意极好的。”

    孙氏笑着说道,身旁的两个儿媳也是连连点头。

    平宁郡主拍了拍孙氏的手,道:“那也是托了靖哥儿的福气。”

    孙氏笑着摇了摇头:“娘娘说的哪里话!靖儿和我说过,人家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娘娘生辰前出来,岂不是有缘!”

    平宁郡主笑容更甚,看了眼孙氏身后捧着礼品的女使嬷嬷后,平宁郡主一边陪着孙氏往里走,一边道:“大娘子,我才多大年纪,其实是不想办这个的,还是在娘家,但架不住父亲他说要给家里增增喜气人气”

    “老侯爷说得对~”

    孙氏回道。

    院子内,

    通着活水,

    青石砌成的井口旁,

    满头汗水的健妇忙不迭的将冰凉的井水提上来,注到一旁放着瓜果的大桶中。

    放眼看去,大桶便有几十个。

    不时有女使将浸的凉爽的瓜果放在铺着荷叶的盘子上端走。

    不远处的走廊上,又有健妇在忙着戗着冰块制作冷饮。

    远一些的地方,

    有乐师正在奏着舒缓的曲子,

    妇人姑娘们,穿着艳丽的夏衫,带着女使扇着团扇三五一团的走着。

    清爽的庭轩中,

    柴铮铮正在和顾廷熠边说话边喝着清冽的饮子。

    “啊?铮铮,这你都知道了?好听么?”

    “嗯嗯,做曲子的人里有我认识的,好不好听看人吧,我觉得.还行!”

    顾廷熠迟疑道:“还行.好吧!”

    柴铮铮看着不远处正在笑着和白氏说话的平梅,疑惑道:“廷熠姐姐,怎么看着你嫂嫂平梅姐姐更好看了?”

    顾廷熠点头道:“嫂嫂她如今儿女双全,大哥虽远在兴庆府,但也是当红得用,最近更是.”

    柴铮铮:“嗯?更是什么?”

    顾廷熠:“更是有不少京中的官眷主母围着她,问靖哥的婚事”

    柴铮铮不好意思的看了眼刚走开,去和程国公家大房说话的自家母亲柴夫人一眼:“咳,哦!”

    这时,

    白氏看到亲家孙氏带着两个儿媳妇进来,便起身带着平梅走了过去。

    顾廷熠和柴铮铮对视了一眼后,屁股还没动呢,就看到院子里有好几位大娘子已经朝着孙氏走了过去。

    坐在不远处亭子中的吴大娘子则没起身,只是端着一碗凉爽的饮子,面上带着看热闹的笑容看着孙氏。

    男宾院儿,

    襄阳侯老侯爷得意满满的和其他人说着话,

    还时不时的挺挺自己的老腰,

    看着自家外孙带着徐载靖和青草、花想云想三个女使过来,

    襄阳侯笑着迎了上去,

    说了几句话后,

    襄阳侯看着徐载靖身后变化颇大,越长越好看的三个女使,面上的表情颇为玩味。

    随后,

    襄阳侯看了眼齐衡后,同徐载靖道:“我说徐家小子,老夫再出十车好东西,把我家的这两个女使换回来可好?”

    听到这话,

    徐载靖笑容停在了脸上,

    齐衡惊讶的看了自家外祖父一眼。

    “嗯,如何啊?”

    襄阳侯老匹夫追问道。

    徐载靖回头看了看花想和云想,以及将两人挡在身后的青草一眼,摇头道:“没门儿。”

    “老夫库房里的东西,任你挑还不行?”

    襄阳侯老杂毛继续道。

    徐载靖被馋了一下,一口气没顺好,轻咳了一声后,摇头道:“咳,大不了我侄女儿出嫁的时候,我家多要些彩礼。您老说的事儿,没门儿!”

    “你这小子真是!你又不.老夫当年和你这般大的时候,妾.”襄阳侯止住话头。

    “切~”

    襄阳侯摇了摇头,转身背着手离去:“亏了呀!当初老夫怎么能做这亏本买卖呢~”

    宴会结束后,德高望重的襄阳侯老侯爷,送了三车好东西说是花想云想姐妹的嫁妆,那便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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