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的回应,只是表达了一下‘听到了’的意思,让所有人皆是一怔。

    帝王的威严,旁人难以从中揣测到底态度如何。

    或者说,没有人可以猜测,周勃方才的奏答,始皇陛下到底满意与否!

    柳白深深看了一眼周勃。

    发现周勃的目光正看向自己。

    柳白以极小的弧度,微微点了一下头。

    他对周勃方才的奏答....很满意!

    如果只是如同文渊一般,为了科考的功名,一个劲儿堆砌溢美之词,那周勃还有什么让他柳白如此看重的必要?

    这个天下,从来不缺锦上添花之人。

    缺的,是在这繁华盛世之下,还能用自己的头脑去思索的人,而后用无畏的态度,努力面对着这一切。

    对于柳白来说,他很欣慰。

    欣慰周勃终于是完整、独立的周勃,拥有自己的思想,不会因为功名利禄,而有分毫的动摇。

    或许...因为这种独立思想,最后会撞得头破血流,最后会郁郁而终。

    但对于国家,对于民族来说,需要这样的人。

    因为每一个这样的人,都是国家试错的道路。

    只有在错中寻找出对的路,才是一个国家耗费最少得‘开拓’。

    周勃眼神微微一变。

    即便是方才作出如此‘大逆不道’的奏答,周勃都是心如止水。

    可唯独....柳白看了他一眼,并且微微点了一下头,让周勃心潮澎湃。

    原来....我已经获得了您的认可了吗?

    “学生张苍,请奏答陛下试题!”

    而就在此时,声音响起。

    只见这三十位考生之中,排在最后一个,面色略微有些黑,身上衣物看起来最为老旧,显得最不起眼的考生,缓缓行至大殿中央。

    那少年的脸上,还带着些许的青涩,甚至...可以说,就是随处可见的农村皮孩儿。

    但是....走到了殿试这个环节,让满朝文武,无一人胆敢对其轻视!

    而就是这一道请奏答的声音,记性好一些的官员,方才回想起来,这个张苍....赫然是咸阳乡试、会试都只败给周勃,而完胜文渊的少年!

    只是因为周勃的天才名声太重,只是因为文渊的背后有一个文丘,让所有人都忽视了这个少年!

    今日一见,虽然说不上什么惊艳,但却有了几分名为‘质朴’的亲切感。

    “答。”

    高台之上,始皇陛下看向张苍,淡淡吐出一个字。

    柳白凝眉,看向张苍。

    张苍入殿,是他顺手而为,算是自己尽了最大的善意。

    可...如今当着始皇陛下,当着文武百官奏答....

    张苍,本相也只能在心中祝福。

    柳白甚至略微深吸了一点气。

    科考,他当真是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不插手的。

    张苍科考的名次如何,只能交给始皇陛下定。

    “启禀陛下,陛下赐题华夏。”

    “张苍乃是乡野之人,方才前面两位高才所言,一者言华夏既大秦,大秦既华夏。一者言,秦非华夏。”

    “张苍目光狭隘,见识浅薄,不敢言大,只能诺诺言己。”

    张苍开篇的一番话,就让文武百官尽皆皱眉起来。

    刚一开口,就拿着自己跟前面二人比对,并且直接是‘露怯’,如此胆小之人,没有一股子比天高的傲气,当真能回答出什么精彩的话来?

    反倒是柳白,对于张苍的评价,没由来得高了一些。

    原因很简单,因为张苍光从已知的所有条件中,确实不如文渊和周勃。

    实事求是说出这么一番话,让柳白反倒是觉得,张苍这个人很聪明。

    示敌以弱,这也是他这位柳将军的惯用手法嘛!

    “学生想借这大殿,言说一事。”

    张苍面上,不见丝毫为难露怯,反倒是突然话锋一转。

    明明是辩题,他却要叙事、

    “学生乃是阳武县一民。幼时,父赘母家,学生之母怀胎十月,生下学生,而父则卷家中浮财,逃离而去。”

    “至此,母家苛责,而吾母愈郁。母家农、工、木等活计,必要吾母亲为。”

    “吾母有姝,乃是家中娇宠,虽有活计,多为吾母所为。”

    “行年四岁,母家令吾母与小姨,上山伐草。小姨困觉不至,吾母伐草而归。”

    “小姨笑言,此乃其所伐,吾母为母家所暴。”

    “清晨时分,投河自尽。”

    张苍缓缓开口,让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尽皆面色一滞!

    简简单单的故事,却是一个女子可怜的一生!

    而更为要紧的是,这一生,却是张苍得亲身经历!

    自幼父离,母死!

    居然还能到这麒麟殿内考试?!这张苍有点厉害了啊!

    文丘面色一紧,当即便是起身,大声呵斥:“此乃殿试,陛下御前奏答。”

    “张苍,你身为考生,当抒己见,何以在这麒麟殿内,诉说苦难?莫非乃是博众人怜悯,以求高名否?”

    旋即,文丘转身面对始皇陛下,朗声开口:“启禀陛下,臣恳请陛下允旨,将张苍驱出麒麟殿,并且革去乡试、会试功名。”

    这样一番话,说的极为在理。

    可柳白却是眸光一闪,心中已然恼怒。

    缓缓起身,冷声道:“文知事,御前殿试,要让考生说话。”

    “今张苍奏答未完,有何驱逐之理?”

    这样一句话说出,文丘面色难看至极!

    他想要驱逐张苍,除却乡试、会试两项自己侄子的名次能靠前一些,还有一点....

    他也看到了张苍在殿外快考之时的答题!但他写的是‘黜落’!

    因为....他能从那答题之中看出,张苍只要想,即便是与自己的侄子一般,从同一个方向作答,成绩也定然在文渊之上。

    他必须要将张苍驱逐。

    否则...这一场殿试,这个张苍到底会取得怎样的成绩,他文丘压根儿无法预料!

    文丘深吸一口气,看向柳白,心中想着即便是此番将柳白得罪到死,也要给文渊争一个更大的机会了!

    而就在此时,

    “说下去。”

    高台之上,始皇陛下淡淡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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