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从广死了?”

    当林小乙匆匆奔入书房禀告,狄进都停下笔,有些诧异。

    事实上,他还准备跟着这条线,等着这位草包外戚要报复呢,毕竟能和太后那边扯上关系,危险又不大的,着实不多。

    该如何将事态进一步扩大,却又不至于一发不可收拾,都构思好了,结果对方先是怂了,然后直接死了?

    幸好不是静静吊死在自己家门口。

    对于开封府衙上门,带到衙门去问话,狄进并没有什么担心,他与刘从广确实冲突过,但近来深居简出,用功备考,对方又是命丧家中,怎么都污蔑不到他的头上……

    等到了门口,双方见礼后,吕安道也没有采取任何措施,还好意地低声提醒:“狄郎君入府衙后,多看少说。”

    狄进道:“多谢吕推官,学生省的!”

    正说着呢,路过邻居门前,就见宅门突然打开,公孙策毫不迟疑地走了出来:“仕林!我与你同去!”

    所谓患难见真情,眼见衙门来人,这位还敢主动出面,无疑够朋友,但看着公孙策眉宇间的兴奋,狄进很清楚,这位是没案子都快憋坏了。

    这样状态下的公孙,自己不告诉,对方也要想方设法地查出来,狄进便说道:“明远兄慎重,此案关乎内殿崇班刘从广,他是太后内侄,地位尊崇,如今莫名身死,恐牵扯甚大。”

    果然公孙策一听是外戚身死,愈发眉飞色舞起来,倒不是要借此攀附权贵,而是地位越高的人,被害的过程往往越复杂曲折,自有破解谜题的快感:“好!我便去刘府一探,若他们冤枉你,我定以证据还你清白!”

    说罢,转身就走。

    吕安道怔住:“这人……?”

    狄进解释:“这位公孙明远是我好友,也深谙刑断之道,在庐州屡破奇案,最是见不得无辜者枉死,凶手逍遥法外。”

    “原来如此!但这起案子……唉!”

    吕安道轻叹一口气,觉得少年郎有冲劲是好事,可无故趟浑水却是过于冲动,但人走都走了,他又不可能派出衙役将公孙策追回来,只能道:“希望他平安无事吧!”

    稍作插曲后,狄进跟着吕安道再度来到开封府衙,还未进门,就见吏胥衙役进出的步伐都加快几分,眉宇间带着紧张之色。

    太后的娘家人死了,又疑似是谋杀,开封府衙自然首当其冲,这要承担的破案压力,可比寻常案件大太多。

    别说他们,就连陈尧咨都端坐在正堂,身上再无酒气,他麾下的判官,则早已带队赶赴刘府,将消息随时通报回来。

    吕安道带着狄进上前,行礼道:“大府!人已带到!”

    陈尧咨对着吕安道点了点头,看向狄进,正色道:“狄仕林,内殿崇班刘从广身死,你二人曾有冲突纠纷,此后可还有见面?”

    狄进作揖一礼:“陈直阁容禀,学生月前移籍国子监,此后就于家中苦读经卷,备考解试,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不曾出来过,这点老桥巷前后铺兵应可作证。”

    京师每条街巷,都有数个军巡铺,内有铺兵五名,负责治安、巡逻和救火,最主要是后者,毕竟十一年前的荣王宫火实在太惨烈,两朝所积,一朝殆尽。

    从那时起,防火就成了铺兵的首要任务,巡逻也是注意火情,不过盯着些路人也正常,如果每天进进出出,总会被哪个铺兵看到,狄进敢这么说,说明他是真的没有出来过,完全宅在家中。

    陈尧咨轻抚长须,大为赞许:“好一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狄仕林,难怪京中士子都欲寻你而不得,待你高中,不知要羞煞多少人呐!”

    狄进道:“直阁谬赞!”

    陈尧咨的脸色已然舒缓下来,他最担心的是这位整天在外面转悠,尤其是去过刘府附近的坊区,那还真的很难说没有嫌疑,现在就无妨了,人家都没出过门,自是与案件毫无关联,有他权知开封府,更容不得刘家人胡乱攀咬!

    旁边的吕安道则早已写好口供,将所言分毫不差地记录上去,狄进看后,签名画押。

    陈尧咨道:“仕林,伱回去吧,这些日子也不要出门,以免多生事端。”

    狄进道:“是!”

    说实话,对于刘从广是如何死的,他还真的挺好奇,但也清楚,这种好奇心必须压抑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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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尧咨同样知道他于刑断上颇有天赋,却完全不作询问,而是让他速速归家,正是一种善意的保护。

    因此离了开封府衙,狄进不做丝毫停留,直接回家。

    刚入家门,雷澄就迎了上来:“六哥儿,是不是皇城司来找麻烦了?”

    狄进担心隔墙有耳,没有在门口附近回答,做了个手势,带着雷澄一路进了堂中,才将事情解释了一遍:“外戚刘从广在家中死了,我此前与他有过一场冲突,才被开封府衙带去询问,所幸这段时间我都在家中备考,没有嫌疑,权知开封府的又是刚正严明的陈公尧咨,此案波及不到我。”

    “哦!”雷澄还是有些不放心:“六哥儿若有相助,定要开口,我二哥能帮上忙呢!”

    狄进知道,雷老虎的二子雷濬也带队来京,如今早就住下了,只是双方还没有过联系。

    这是很正确的行为,雷濬入京的目的,是在关键时刻出手,抓捕皇城司的人员,作为江德明谋害官家生母的证人,同时也证明了地方察事雷彪,在这场人伦惨案中,抗住了上峰的压力,最终弃暗投明,选择了道义的一方。

    既如此,在发难之前,贸然见面就是很愚蠢的行为,可能会导致互相暴露,所以在并州时,狄进就与雷家约定,不到万不得已,雷家的人手不要与他产生牵扯。

    现在也是同理,狄进叮嘱起来:“三郎,且不说刘广义的案子与我无关,便是扯上了关联,你也千万不要去找你二哥相帮,明白么?”

    雷澄挠了挠头:“好!我记着了!那……曹家行么?”

    狄进眉头一扬:“曹家?”

    雷澄道:“我的虎翼刀,就是曹将军传的,我阿郎昔日为曹将军账下一员,曾追随他于天都山下,收拢番人各部,与夏贼李德明对峙十日,对方上万军士,终不敢犯!”

    这后半句说的那么熟练,显然是雷老虎在家里吹嘘,被这儿子牢牢记住,而狄进也从这段经历中,明了对方口中的曹将军是哪一位:“曹彬之子曹玮啊……”

    之前他在郭承庆的府上,见过曹家子弟曹牷,那是开国第一名将曹彬的孙子,而曹玮则是曹彬之子。

    曹彬寿命挺长的,一直活到真宗朝,病重之时,真宗到榻前询问后事,曹彬说他无事可奏,但两個儿子曹璨和曹玮的才能,都堪任为将,真宗问他们谁优谁劣,曹彬回答,曹璨不如曹玮。

    事实正是如此,曹璨也是猛将,曾屡破党项,大败李继迁,即李元昊的爷爷,不过终究还是历练少了些,相比起来,曹玮统军四十年,未有败绩,尤其擅长镇边。

    李继迁死后,曹玮就立即上奏,希望能抓住机会,大破党项李氏,可惜继位的李德明非常狡猾,假意卑躬屈膝,讨好宋廷,而宋真宗那时根本不想开战,直接拒绝。

    当然,也不是说按照曹玮所言,就一定能灭了割据近百年的党项李氏,终究是一个压制的机会,而今的党项李氏已经彻底染指河西走廊,再度壮大,后悔也是来不及了。

    雷彪曾经是曹玮的亲卫,后入禁军,成为皇城司地方的察事,但依旧不忘贯彻老将军之意,在并州对夏人诸多监视,以防其再度侵扰宋境……

    如此看来,雷家与这第一武将世家的关系,确实密切,怪不得敢有底气,说宰了江怀义就宰了江怀义。

    狄进心头有了数:“曹家郎君曹牷,我之前也有接触,若是局面真到了要寻人的时候,你可以直接寻他。”

    “那就好!”雷澄这才放心地笑了起来。

    安抚了憨憨小子,进了书房,狄进取出书卷,沉心静气,投入到黄金屋中。

    眼见公子这般沉稳,林小乙、朱儿和随后得知消息的雷九也定了心,回归平常的生活节奏。

    直到夜幕降临,咚咚咚的敲门声再度响起。

    “这么晚了……莫不又是……”

    林小乙脸色微白地前去开门,一打开就松了口气:“原来是公孙郎君,快请进!”

    在他看来公孙策串门是再正常不过的,却没有注意到,公孙策的脸色在月光的映照下,颇有几分阴晴不定。

    等到了书房中,狄进则一眼看出,这位不太对劲:“明远,可是刘广义的案子有问题?”

    公孙策迟疑了一下,突然作揖行礼,一鞠到底:“仕林,我恐怕要对不住你了!”

    狄进不明就已,神色却也郑重起来:“请明言!”

    公孙策沉声道:“我怀疑凶手看过《苏无名传》,熟悉上面的剧情,杀刘从广,就用的是第一案中通奸杀夫的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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