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璟解开系带,外衫褪下,露出紧实的腹部。

    白皙的肤色上,点点血痕异常明显,被包扎的伤口隔着纱布在往外渗血。

    这大概就是柳湖离开的原因。

    元璟猜测,眼中的神色变换不停。

    他是在柳槲回府前不久回到公主府的。

    一回来就紧闭房门,换下沾血的外衫,给身上受伤的位置上药。

    元璟是在取一份重要的的证据的时候受的伤。

    那份证据,在合适的时机,可以用来扳倒目前朝堂上很有些权势的大贪官,也能帮助他在走上那个位置上更进一步。

    那贪官是个文官,却是贪生怕死地很,家中设了不少暗器,放置证据的位置,更是危险重重。

    元璟在里面已经折损了几位手下,担心再多几次会打草惊蛇。

    他做好万全准备,才决定今日自己出手。

    万幸,这次,他将依据前些打探的手下口中的信息准备的假证据,成功地与真证据进行了调包。

    只是回来的时候,被当做刺客与贪官府上守卫搏斗,身上被刺了一剑,受了不轻的伤。

    柳槲来找他的时候,他就正在上药包扎伤口。

    因为时间太仓促,伤口并没有完全包扎好

    行走之间又磨蹭到了,伤口便往外渗血,还粘在了裙摆上,才会留下印记被柳槲注意到。

    所以,她发现了自己的事情?

    不对。

    元璟很快否认。

    柳槲就是看到这么一道带血的痕迹,应该也想不到这个地步。

    那是怎么回事?

    元璟想不明白,目光围绕着伤口漂移。

    电光石火之间,他留意到沾血裙摆的位置,腰间往下一点,这个位置……

    元璟记起为了伪装成女子每月都要做的事情。

    思路变得清晰异常。

    对啊,自己这个样子,除了是受伤,也很有可能是女子来了月事。

    只是,来月事而已,柳槲为什么要避开。

    元璟突然就想起了一些事情,有不少地方都视女子月事为污秽。

    就像皇宫里,如果哪位妃子来了月事,就要将侍寝玉牌摘下来,以免冲撞了皇上。

    别的地方差不多也有这样的习俗,如果正妻来月事,丈夫就能光明正大地歇在小妾房内,也不算不尊重正妻。

    难道柳槲也是相信这个才刻意避开他的。

    元璟眉心微蹙,不知为何有些失望。

    明明有不少人遇到这种事都会这样做,从皇宫贵族到平民百姓皆有。

    但当那个人变成了柳槲,他便很难接受,情绪也跟着变得低落烦闷。

    这种表现就好像是,现有关系下,他心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对柳槲生出了不该有的期待。

    元璟深深吸了口气,不再胡思乱想。

    柳槲不在,他正好能趁这个机会,赶紧给受伤的地方重新上药包扎。

    上完药,元璟又换了套干净的衣裳,就要回到床上休息。

    眼睛还没闭上,先听到了有人开门的声音。

    脚步声十分熟悉,是柳槲去而复返。

    “公主?”

    元璟压平的嘴角放松,下一瞬,又很快绷紧。

    “你又来做什么?”

    声音还能听出些残余的恼怒,当真像极了狸奴装模作样的哈气声。

    又要恐吓给点“教训”,又担心人被自己吓走,抬高的声音很快又压低。

    柳槲往里靠近,绕过屏风,看着半躺在床榻之上的人,举起手中的托盘。

    “我来送红糖姜茶。公主,您要休息了吗,休息之前先将它喝了吧,会舒服一些的。”

    元璟看着冒着热气的瓷碗,上下睫毛飞快触碰了一下。

    “这是你熬的?”

    柳槲点了点头,元璟就将红枣姜汤端了过来,一饮而尽。

    开始有些余姜味的辣感,后来被星星点点蔓延上来的甜味覆盖。

    “你加了糖?”

    柳槲掰着手指数道:

    “嗯,里面有生姜,红枣,花椒,我怕不好喝,又加了些据说能补血的红糖。煮好后,就将那些东西都滤去了,只留一碗姜茶汤。”

    难怪他闻到了些奇异的香味,却又没看到花椒的踪影。

    这里面,还有不少能补血的食材呢。

    女子月事要补血,他受伤失血也要补血,茶汤药效“正正好”。

    元璟抿了抿唇,回味了下喉间茶汤的余味,眼睛弯成了不明显的月牙形状。

    “好了,碗给我吧。我要说的事情不着急,公主明日再听也一样。公主,你这个时候,正是需要大量休息的时候。”

    柳槲接过喝干净的瓷碗放在一边,然后起身,给元璟挪了挪枕头,又起身给他掖了掖被角,像是在照顾谁家的小宝宝一样。

    元璟眼神茫然,任由柳槲的动作,双手双脚藏在被子里,一时有些茫然无措。

    他从没有被谁像这样照顾过,体贴的动作,关心澄澈的眼神……

    很陌生,也很温暖。

    柳槲给他掖好被子,又看到他因茫然睁得很大的眼睛,像是猛然得了一大包糖果的流浪儿,令人心疼。

    她将声音放轻,“怎么了?是睡不着吗?微臣儿时曾学过一首童谣,公主若不嫌弃,微臣哼一段给您听。”

    元璟顺从地点了点头。

    柳槲就开始哼起记忆中的童谣,一边哼,手一边轻轻地拍打在被子上。

    隔着被子传到身上的力道很轻很轻,柳槲的声音清朗温柔,让人不自觉意识就开始变得模糊。

    元璟母亲在自己还在襁褓之中就离世,那时的记忆约等于无,而父亲又是那个模样。

    后来培养了手下,也没人会不自量力去心疼关心他。

    只有驸马。

    也许这份关心是无论谁是这个模样她都会奉上,但感受到的体贴与温暖,实在让他眷念。

    他这样的人,怎么能沉溺于诱人下沉的温柔中呢。

    脑中声音敲打着他,元璟的眼神瞬间变得冷厉清醒,可一偏头,就看到柳槲被烛光模糊得柔和的轮廓。

    冷厉的眼神再难保持。

    受伤的人本就比平时都脆弱许多。

    元璟也说不清柳槲给他带来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不是母爱,也不是父爱,是那种安心柔软中又让人觉得可以依靠的感觉。

    也是让人控制不住想要沉迷沦陷的感觉。

    元璟闭上眼,告诉自己,只放任一刻,一刻就好。

    意识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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