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天后。

    清晨时分,通威城。

    统军府。

    主位上,金礼端坐椅中,一边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一边看着台下的方程道:

    “方城啊,三天前,你让我给你再调来一些兵马,我已经着手去办了,可你也知道,那些统军倒也精明,不大愿意把手中的亲兵交出来。”

    “我呢,好说歹说,这才让他们拿出兵来,真是说的我口水都快干了,不容易啊。”

    台下的方城脸色一紧,当即躬身道:

    “末将明白!大人如此帮衬我,末将今后必定为大人鞠躬尽瘁!大人交代的事,我方城一定舍命去办!”

    话音一落,金礼眼睛微眯,轻笑一声道:“你知道就好。”

    “对了,我已经收到了朝廷的消息,陛下遣南蛮军来攻打北凉。”

    “而这,代表的什么意思,你可明白?”

    话音一落,方城的心也跟着沉了下来。

    陛下要南蛮军来打北凉,这岂不是意味着,自己又如何能去攻打北凉?

    这一瞬,方城的心如坠冰窟。

    一张本来红润的脸,肉眼可见的开始变得发白。

    金礼眯着眼,敏锐的察觉到了方城的神色,旋即,他轻笑一声道:

    “怎么?听到南蛮军要来,你怕不是不想去攻打北凉了?”

    “南蛮军即便要来,那也要不少时间,你在这之前攻入北凉又和他们有什么相干?”

    “你打你的就是了,北凉关口破了,也是一件功劳,你也能博个声名嘛不是?”

    “你,可懂?”

    一席话说完,方城眼前一亮,已经明白金礼的暗示了。

    旋即,他开口道:“是,大人!末将明白!”

    金礼按着玉扳指,淡笑一声道:

    “如今,兵马已经又给你筹集了两万人在城里,再多的,就要从更远处借来,可这个时候再去调兵,也会让人非议。”

    “加上先前的那些,一共九万人,你,可有信心?”

    话刚说完,方城立刻应答:“有!有信心!”

    “大人能在这个时候助我一臂之力,我方城必定铭记于心!”

    “有这九万人在,我便是磨也磨死北凉那些守军!”

    说到这里,方城脸色一片凝重。

    他知道虽然新筹集了两万人,并且这两万人战力要强一点,但北凉那帮守军....也不是弱敌。

    从上次与他们一战便知道他们的实力不俗。

    但——

    即便如何,自己只要慢慢打,凭借兵力的优势,先出部分兵马诱敌,只要他们敢出来,便是磨也能将他们磨死!

    只要攻破北凉,今后自然是前途无量!

    即便付出再大的代价,也无所谓!

    “今日郎朗晴空,倒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啊!”这时,金礼感慨道。

    “大人!择日不如撞日,兵马在手,我今日便去北凉叫战!”

    方城沉声道。

    ——

    晌午时分。

    通威城某处茶楼中。

    两名身着布衣的文士正在闲聊。

    那头戴纶巾的文士端起茶碗,抿了口寡淡的茶水,清瘦的脸上眉头紧皱,他看向对面男子道:

    “早上可瞧见了?又浩浩荡荡的出城了呢。”

    对面的文士摘下纶巾,低着头抖了抖纶巾上面的草屑,未抬眼,只随口道:

    “怎么没瞧见,一大早就在叫嚷,那方统军好大的威风呢。”

    “上次去北凉关口,狼狈不堪的逃回来,这几日过去,却又支起来了,真是好气魄呢,呵呵。”

    话音一落,那清瘦文士小声道:“牧之,可不能说这种话,若是被听去,指不定要挨板子。”

    被唤作牧之的文士这才抬起头,他脸色蜡黄,眼角处布满了皱纹,瞅着眼看了眼茶楼,他悄悄指着犄角处的一张桌子,轻声笑道:

    “就两个生客,看着面生,不是统军府的人,听去也无妨。”

    说到这,他自嘲一笑:“统军府的人,也不会来这么腌臜的茶楼吧?这是咱们这些人来的地方,他们可不会来。”

    “眼下这个时候,他们愁着打北凉呢,更没闲工夫来了,我刘牧之说几句话,又有何妨?”

    那清瘦文士眉头越皱越紧,“还是得小心,免得落了口实。”

    刘牧之这时已经抖落了纶巾上的草屑,却发现那纶巾不知何时竟然破了个洞,这让他不由一阵心疼,他一边拨弄着纶巾,一边随口道:

    “无所谓,反正也是烂命一条。”

    “我连官都不当了,每日只是务农,现如今说几句话,却还要被鞭笞么?”

    那清瘦文士不说话了,半晌后,他才开口道:“你说他们这次去,能攻入北凉么?”

    刘牧之这时正小心的折叠着纶巾,听到他问,遂轻笑一声道:

    “克复北凉,立不世之功?呵呵,那是水中月,镜中花。”

    “他看得见,他摸不着。”

    那清瘦文士知他说话狂放惯了,自从辞官后更是百无禁忌,也就不再劝他,遂点了点头。

    刘牧之将折叠好的纶巾揣入怀中,端起茶碗轻啜一口,放下茶碗后,他接着道:

    “方城有野心,但只是一庸才,并无真本事在身上,靠着巴结金礼才坐上了这个统军之位。”

    “他没有自知之明,想去攻入北凉,更是不识泰山,不明形势。”

    “若他就安生的待在通威城,日后待王爷起势,说不定还能得个活路,但现在,那只是去送死。”

    这番话说的那清瘦文士惊的瞪大了眼。

    他手指着刘牧之颤声道:“牧之,你..你这是...”

    刘牧之摆了摆手,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都说大乾如今乃是盛世,岂不知已经是病入膏肓,现如今还算不得乱,日后更乱!”

    “乱不在北凉,不在西京,你可知在何处?”

    那清瘦文士哪敢说话,他左右环视,见犄角处那桌的两个客人正在闲聊,并未听这边的话,他这才小声道:

    “莫逞口舌之快!”

    张牧之放低了音量,淡淡道:

    “也该来一剂猛药治治这顽疾了。”

    那清瘦文士摇摇头,看着刘牧之道:“牧之,原以为你辞官便不再过问这些事,可谁知你却还是和以前一样啊。”

    刘牧之哼了一声,“我早已放下了,随着它怎样吧。”

    说到这,那清瘦文士手指着他胸口,嘴角微微抿起,笑道:

    “那你为何这么看重这纶巾啊?”

    “不还是身在乡野,心却在.....呵呵。”

    说到这,他从洗的发白的衣衫中取出一顶崭新的纶巾递给了刘牧之。

    “前几日便见你这纶巾旧的不成样子,我手中还有些闲钱,随手买了。”

    刘牧之面露讶然之色,正要推辞,那清瘦文士摆了摆手,微叹一声道:

    “拿着吧,牧之你该戴上它。”

    说到这,二人对视一眼,眼中皆露出一丝感伤。

    这时,只听一道醇厚的嗓音响起。

    “先生高论!做一农夫,却不是屈才了?”

    二人一怔,扭过头看去,却是那犄角处的客人开的口。

    说话之人身材高大,一双眼更是锐利至极,有锋芒射出。

    短暂的愣神后,刘牧之朝着他拱了拱手,脸现愧色道:“乡野之人随口之言,哪里当的上高论。”

    “真是折煞我了,呵呵。”

    那清瘦文士却已经是慌了神,他正欲开口,却见那人已经走了过来。

    “先前听先生说是辞官务农的,却是为何?为官可是个好前程啊,这天下间何人不想进庙堂?”

    刘牧之看着他凌厉的眼神,他站起身来,沉声道:

    “昔日,被虎所食之人,为虎前呵道耳,此为怅鬼!”

    “我刘牧之.....”

    话未说完,那清瘦文士一把拽住刘牧之,手也捂上了他的嘴,拽着就往茶楼下走,同时嘴中说道:

    “我这朋友,是喝了酒来的,阁下可当不得真,呵呵呵。”

    那人笑着拱了拱手。

    “牧之,也是好名字啊!”

    话音一落,他身后的同伴走上前来,待刘牧之二人下了楼,他才开口笑道:

    “倒是巧了,咱们刚入城没多久,这通威城的兵却都出城去北凉了。”

    “城中所剩兵马不多,既如此,今日便可破通威城了!”

    “走,回禀王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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