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骞闻言手指收缩,抠着地面,抿唇不发一言。

    郭老夫人看着他,说道:“其实,你的心思,祖母是看在眼里的,但你也清楚,那丫头的心思不在你身上,强扭的瓜不甜。”

    郭骞咬住牙根半晌才说道:“是……”

    “罢了罢了,你且回去,关上房门好生读书,近些日子,便不要出门了。”

    郭骞回到自己的院子,将小厮都撵了出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进来。”

    “是。”

    两个贴身小厮都知道二少爷今日心情不好,连忙退到了门外,对视一眼相顾叹气。

    宁安说道:“大姑奶奶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少爷帮表姑娘也是好心,再说,回回都是表姑娘求到少爷头上,少爷才帮忙的。”

    宁瑞冷嗤一声,“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姑奶奶再生气,还能把自己的女儿怎么着?自然把气都撒在少爷头上。”

    “唉,平日里用得着少爷的时候侄儿长侄儿短的,出了事儿才知道远近亲疏。”

    “可不是,说到亲疏,少爷要是老爷的亲儿子,二夫人早就过来找姑奶奶说道了,你看现在,咱们少爷都挨打了,受这么大委屈,二夫人都没露面。”

    “二夫人怕也是忙着二老爷的事。”

    “二老爷也真是,为了姑奶奶母女,把自己都搭上了,现在还被关在大理寺审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被放回来。”

    宁安放低声音,“刺杀东厂提督可不是小事,说什么放回来不放回来的,若查不清楚,说不定还要拖累整个郭家。”

    “哎别说了别说了,听得我心惊胆战的,咱们还是先顾着眼前吧。我看姑奶奶今日走的时候,脸色难看得很,这事儿怕是还没完,我只求她别再来找少爷的麻烦就好,主子不得好,咱们也跟着遭罪……”

    两个小厮嘟嘟囔囔,眼看天色暗下来,肚子都咕咕乱叫起来,郭骞也没召唤他们进去。正在商量要不要问问,小丫头香蕊提着个食盒进来。

    “二少爷呢?”

    宁安见她来了,神色露出些许暧昧,说道:“二少爷在屋里,一个人呆了一下午了,还不让小的们伺候,你快进去劝劝。”

    香蕊横了他们一眼,“行了,我进去劝劝二少爷,时辰不早,你们赶快去用饭吧。”

    宁安宁瑞听她这么说,笑嘻嘻道:“那就有劳了。”

    香蕊“嗯”了一声,轻轻敲了敲门,说道:“二少爷,奴婢进来了。”

    天色渐渐落黑,宁安宁瑞去厨房吃过饭回来,问院子里的管事婆子:“少爷可有吩咐?”

    婆子悄声说:“香蕊姑娘伺候少爷用了饭,又要了水,说是要伺候少爷沐浴……”

    宁安愣了下,“少爷今日怎么……”

    郭骞年纪不小了,香蕊就是二夫人送来给他做通房丫头的,但少爷的心思都在读书上,一直没碰香蕊,平日里沐浴也是小厮们伺候。

    宁瑞说道:“少爷心情不好,还不得找点事情排忧解闷,咱们可别去扫兴,在外头候着就是了。”

    宁安也反应过来,二人便在院子里候着,待到戍时末,屋子里仍是没动静。

    宁瑞小声说道:“里头怎么一点声儿都没有?都这么长时间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宁安“啧”了一声,“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头一回脸皮儿薄!还能像外头卖笑的姑娘似的嗷嗷叫?少爷也是头一回尝着女人滋味儿,一时沉迷也是有的,能出什么事儿?”

    宁瑞朝他歪嘴,“你一个雏鸟,倒说得头头是道!”

    “嘁,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是对女人感兴趣的时候,二人一时说起府里的丫头们,便滔滔不绝。

    直到深夜二人打起了哈欠,才发现屋里的烛火不知道什么时候熄了。

    “哟,少爷怕不是睡下了”

    “那咱们也赶紧歇着去,屋里有香蕊在,也用不着咱们伺候。”

    魏府。

    郭氏母女俩相对而坐。

    魏兰尔早已冷静下来了,听郭氏说今日回郭府打了郭骞,皱眉道:“母亲,表哥挨了打,会不会记恨咱们,将暗器的事情推到咱们身上,好保住二舅舅?”

    郭氏显然没想到这一点,惊疑道:“应该不会……吧?”

    “母亲!您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了表哥,还说什么不配做舅舅的儿子,这不是戳表哥心窝子吗?万一他一怒之下,将咱们抖落出来……还有祖母,分明是怪我害了二舅舅,才那般不留情面地斥责您……”

    魏兰尔说到这吸了口凉气,“母亲!且不说表哥!祖母会不会为了保二舅舅,将咱们推出去?”

    郭氏神色变幻,“怎么会?”

    “怎么不会!对祖母来说,是二舅舅重要,还是您重要?”

    郭氏脸色渐渐变得难看。

    手心手背都是肉,但相比出嫁的女儿,当然还是顶立门户的儿子更重要。

    “明天一早,我再回去一趟。”

    “我跟母亲一起回去。”

    母女俩忐忑不安的睡了一晚上,第二天早早就回了郭家。

    只是刚进上房还没与郭老夫人说上话,外头就来人禀报,“老夫人,不好了!二少爷……二少爷出事了!”

    郭老夫人闻言不悦道:“什么大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丫头舌头都有些打结,“老夫人,您……您还是过去看看吧,老太爷也往那边去了……”

    这个时辰,郭尚书都应该往宫里去上值了,这会儿却去了郭骞的院子,老夫人就知道事情肯定不小,赶紧让下人服侍穿了鞋,领着郭氏和魏兰尔去了郭骞的院子。

    三人到的时候,院里院外已经站满了人。

    郭清也才匆匆赶来,魏兰尔关切的问:“外祖父,表哥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郭清面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坐在木轮椅上的魏兰尔,不发一言,直接进了院子。

    魏兰尔心里一堵,看来祖父祖母是真的怪她了。

    她朝里面看去。

    只见两个丫头身体抖如筛糠,瘫坐在房门口抱成一团,郭二夫人被两个婆子架住,已经昏厥过去。

    郭氏见状不由得喃喃,“这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郭老夫人往前走去,却被婆子拦住,“老夫人,您还是不要进去的好,奴婢怕您承受不住,还是等老太爷进去看看再说吧。”

    郭老夫人皱了皱眉,站住了脚。

    这厢郭尚书郭清大踏步走进了郭骞的屋子。

    郭骞房中,书案上放满了各色书卷。书案一角摆放着一只十分素淡的白瓷净瓶,当中插着的正是春日里竞相绽放的粉白海棠。

    然而,这难得美好的春日清晨,屋子中央却不合时宜地摆放着睡前入浴的大木桶。

    郭骞身着中衣背对着众人浸泡在木桶中,肩膀上环着两条洁白细长的女人手臂。

    那女人似是靠在郭骞的胸膛之上,众人无法看到她的面目,然而这香艳旖旎的一幕,却仿佛被定住一般,两人无声无息,一动不动。

    郭清被房中诡异的一幕滞住脚步,他试探地叫了一声:“骞儿?”

    木桶中的人毫无反应,郭清堂堂户部尚书,常年身居高位,什么样的蠢事没见过,可如此荒唐的事情居然发生在自家子孙的身上,怎么能不让他火冒三丈,“郭骞!你给我起来!”

    两人还是毫无动作,好似被众人撞见奸情不敢面对一般缩在木桶中。

    此时已经火气冲天的郭清,大喝一声!“来人!把这个孽障给我拖出来!”

    郭清身边的小厮,景平景明二人闻言快步上前,准备一人一条手臂将郭骞从木桶中拖出来。

    然而,就在他们走上前看到木桶中的情形时,全都呆愣当场,手脚不听使唤地朝后退去,声音颤抖不能自持:“老……老太爷……”

    “怎么回事!”

    郭清看看他们,再看看门口瘫坐在地上的小厮和昏厥的二儿媳,心里也不由发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抬脚朝前走去,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敢在此作祟!

    到了近前,他才发现郭骞露在浴桶外的部分居然是干的,他诧异地朝木桶中看过去,那木桶里盛装的哪里是水,分明是红得发黑的浓稠血液!

    而那个环住郭骞的女人……

    那已经不是什么女人,而是一具被大卸八块的尸体!

    两只被砍断的手臂挂在郭骞的脖颈上,雪白的大腿在血水中沉浮,一颗头颅如小船一般仰面搁浅的郭骞的臂弯里,那头颅之上,眼睛已经被挖去,两个黑洞洞的窟窿狠狠地瞪着郭清!

    女人长长的头发披散缠绕在水面上,仿佛也缠绕上了郭清的喉咙。

    郭清胃里难以抑制的翻江倒海,“这……这女人是谁……”

    景平勉强止住干呕,意识驱使他的喉咙发出声音:“是二少爷的通房丫头……”

    郭清缓了一口气,恢复了一丝理智,惊恐地指着浴桶道:“快!快把骞儿给我抬出来!骞儿一定还活着!”

    景平景明手脚不听使唤,几次想上前,还是止不住恐惧,又扶住墙根跪地干呕起来。

    郭清暴怒,勉强站稳怒斥道:“没用的东西!”

    他走上前,想亲自将郭骞从血泊中拉出来的时候,然而木桶里的人突然浑身一个颤动,似乎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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