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中秋风瑟瑟,嵬名岘途经此处时难得稍作歇息,小酒壶中满满当当,他仰面灌了一口实在爽快。

    从荆州直至崇安,又从崇安到登州,且这一段路途因着是护送季菱母子扶灵还家,不能紧赶脚程,反而操心不少。苏策和苏途安对他的感激自然溢于言表,奈何嵬名岘归心似箭,山海阁的风景他也无暇倾顾。

    黄州的林子只是他一路上穿梭过的众多密林之一,在此稍微歇了片刻竟然遇上了两个聚剑山庄的剑客。

    他曾在聚剑山庄待过一段时日,虽然不长,但因着他举世无双的剑术和在剑客中绝无仅有的名头,许多人慕名而来毛遂自荐,他也结识了一些性情中人。

    也是巧的很,这回找过来的两人都是他在聚剑山庄有点来往的。那会子他不愿搭理人,段弥、曾家璇想要与他相约比试他都没答应。如今再见,这两人却不提比试之事。据他们探查,严鹜飞一直被囚困于黄州城外的一座石院里,他们二人结伴而来,只为将严鹜飞救出。他们二人来城中歇脚喝水之时听闻茶摊子上的人说剑魁似乎刚刚行至城外,想着多一人便是多一份力也多一份成算,便匆匆寻了过来。

    严鹜飞已经许久未在江湖上有过动静,之前虽然听杨臻说起过他,但嵬名岘与他来往不多,一直也没怎么留心过,今日一遇才知道其中曲折。既然如此,他也不妨助他们一臂之力。三人找到石院后,嵬名岘不禁在心中诧异,位置这般隐秘的小院子,段弥二人却似有轻车熟路之状。破门而入前嵬名岘先有此一问,曾家璇道是聚剑山庄的一位兄弟替他们查出了线路。困惑未消,接连冲破几道门后总算找到了被锁在墙上的严鹜飞。严鹜飞的情况十分糟糕,段弥略懂一些脉条上的学问,一番查看过后他大概确定严鹜飞应该是真气损耗过度,虽然稍有外伤但却没什么内伤,最明显是脉络上几乎没有真气流动的迹象,在神阙上试探过之后又发现严鹜飞的气海疲乏颓败无甚气力。

    他们二人对这种情形一头雾水,嵬名岘较于他们更广识一些。他过去给严鹜飞在神阙上稍稍渡气调息唤醒气海,严鹜飞的气息才平稳安定下来。他们三人火速护着严鹜飞离开赶至城东边的密林要进一步唤醒严鹜飞之时,嵬名岘说出了自己的困惑之处。

    段弥和曾家璇都未见识过被吸净真气是何等情状,眼下严鹜飞这副惨状他们也不过是勉强就此对得上号罢了。

    强行夺取他人真气的事原是胡威长那一行人干的,但追根究底后头多半有钱津达的支持,既然如此,曾家璇那位替他们查出线路的兄弟的“好意”恐怕就有些值得推敲了。

    这样的说法自然率先引得段、曾二人不满,他们毕竟是常驻聚剑山庄的人,怎容旁人这么议论,何况这剑魁从前好歹也在聚剑山庄留过几日,空口白牙这般说实在不是磊落之人。

    单就此事几人险些争论起来,脾气大些的曾家璇甚至要与嵬名岘动手,好在严鹜飞忽而换了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既然有嵬名岘的提醒在,段弥二人也着急赶紧问一问严鹜飞到底发生了什么。严鹜飞虽然转醒,但难以应答他们的问话,眼看他这副样子,段弥与曾家璇甚至害怕他是心智出了问题。

    左右焦心之际,嵬名岘却把目光凌然抛向后方,那边似乎又有人来。段弥与曾家璇对此后知后觉,等有所警觉之时,林中已经多出了两个蒙面人。

    此刻段弥和曾家璇少了许多期盼转圜的妄想,毕竟蒙面人之一通身杀气毫不掩饰,摆明了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那裹挟着杀气的人往这边迈步之时,仿佛还了句什么话,类似于好心宴请却不辞而别之流,惹得段、曾二人颇为恼火。

    与蒙面人交手之后不过几招,段弥和曾家璇纷纷有些不敢下手,这人着实厉害是一,哪怕是同时对付他们三个都不在话下,他们两个还好说,自己有多少本事心里有数,放在江湖上绝不是难觅敌手的程度,可再加上个剑魁就不同了,能与剑魁打得有来有回的人,纵观江湖又能找出几人?令他们更困惑甚至生畏的是,这人用的是严鹜飞的剑法,若是严鹜飞就在不远处躺着,他们真难从恍惚中缓过来。

    就是他抢走了严鹜飞的真气!

    嵬名岘一声低喝唤回他们二人的神思,刀锋在抵小命难保之际,他们还敢走神,嵬名岘应对蒙面人或有余力,还要保着他们就有些分身乏术了。这人使的是严鹜飞的剑法,用的是严鹜飞的真气,可动起手来却远比严鹜飞厉害,哪怕是从前未夺得严鹜飞的真气之时也该是个十分厉害的人物。

    胡威长已身死,这人身型又不像钱津达,看来底下还有高手……

    何况两个蒙面人还有一个在远处站着看热闹,若那人也要入场参战,恐怕就不妙了。

    退后!

    剑鸣乍起,骇得全员却退。

    他随身并未带剑,眼下严鹜飞的穿心剑在他手里又获新生。

    蒙面人后闪之时朝嵬名岘甩出两枚桃核大小的东西,嵬名岘早先便在暗器上吃过亏,即见其人动作之时他便有所警惕,这种防不胜防的东西还是尽量不过手的好。念及此处,抬手推掌,喷出一股劲力凌空冲开那两枚小东西,谁知那两枚小玩意仅是稍稍受了一分力便在半空处爆裂开来。

    白烟迷蒙,十分呛人。他们各自躲避之时,远处的另一个蒙面人扬手又朝林中掷出了什么。

    秋风中夹杂着寒光,那人打出来的东西犹如密雨般穿过了层层白烟。嵬名岘耳力甚灵,尚能分辨得出那是些拖尾的银针,但段弥与曾家璇便难逃了。他有心救护他们,分身相助又有人追击,混乱间一刃寒光贴他的颧骨一擦而过,觉察到皮肉破损之时他便开始担心中招,到后来与蒙面人交手的过程中即知不妙。

    不过是稍稍蹭了那么一下,真气便有渐渐流失之势。他虽惊诧其厉害,却也不至于茫然不知其就理。化元散,从前去平凉看望施行远之时就因此物吃过亏,如今竟然仍逃不开。他怀里的坠子只能防住闻嗅之毒,一旦被擦破血肉便不好办了。

    段弥与曾家璇身上所中的厉害远比嵬名岘要多,他们二人早一步便败下阵来。嵬名岘倚着越散越稀薄的真气强撑了许久,最后甚至徒以身手抵抗蒙面人的迫近。

    远处旁观的另一个蒙面人这时也拔剑凑上来,抄准嵬名岘左支右绌的空档周剑挂断了他膝窝上的筋腱,逼得他吃痛跌跪下去。如此不止,嵬名岘又遭当胸一脚,不堪重负终于倒了下去。

    蒙面人试探过之后段弥和曾家璇的真气之后难免不屑,捡了把剑随手将二人了结,扭头之际却见同伴竖剑直接扎在了嵬名岘的心口。他赶忙过去阻拦,同伴却道剑影诀不是他此时能霸占得了的。

    嵬名岘呼吸间腥,心口裂痛明显,他已深知自己命行至此为止了。他瞪着那个持剑的蒙面之人,眼看着那人缓缓蹲下看凑近了不少。那人也没有多少隐瞒之意,笑得眯着眼拉掉了自己遮脸布。

    刘聂俯了俯身又凑近嵬名岘一些,笑眯眯地朝他说了两句什么,嵬名岘听得见,甚至还有一丝力气愤怒,但最后却根本无奈他何,奋力伸手也只抓住了刘聂的佩带。

    刘聂还是笑,撇开嵬名岘垂死挣扎的手,起身之时顺带着拔出了插在他心口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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