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华的套房里灯火长明,沈嘉念刚被放下来,就瞧见不远处白色的大床上铺满了娇艳欲滴的玫瑰花瓣。床尾处,白色毛巾叠成的天鹅交颈相拥,翅膀成扇形散开,颈部组成一颗爱心。

    沈嘉念心跳陡然加速,转身看去,反锁了套房大门的傅寄忱折了回来。

    目光交接的那一刻,空气里似有暧昧的火花绽开,耳边回荡起他方才在走廊上说的话:这么累吗?那……今晚的洞房花烛夜怎么办?

    沈嘉念脸热,率先错开了视线。

    傅寄忱动作随意地解开衬衫袖扣:“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没等沈嘉念回答,傅寄忱望着她的眼眸深邃了些,边走近边低语:“或者,我们两个一起洗,也行。”他欲盖弥彰地解释了句,“节省时间。”

    实践证明,两个人一起洗,并不能节省时间。

    手按在满是雾气的瓷砖墙面,印出清晰的五指痕迹,沈嘉念脑袋往后扭,同那个带给自己欢愉和折磨的人接吻。

    吻得太过绵长,热气蒸腾下,有了窒息的感觉。

    这种窒息,并非难受,而是极致的快乐。

    当身体接触到柔软的床垫,沈嘉念已经昏昏沉沉,不知道是几点钟。

    床上的玫瑰花瓣被抖落在地,鼻尖萦绕着浓郁的香味,耳边隐约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她恍惚以为自己还在浴室里,手往旁边摩挲了两下,是蓬松的被子,显示她在床上。

    “什么声音?”沈嘉念没睁眼,唇瓣翕动,问身边的男人。

    房间里太过寂静,即使她的声音轻若蚊蝇,傅寄忱还是听得一清二楚,俯身在她耳畔道:“你是指什么?”

    “水声。”沈嘉念实在没有太多的力气,吐字简洁。

    傅寄忱立刻懂了,跟她说:“外面下雨了,你听到的是雨声。”

    沈嘉念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牵起浅浅的弧度。

    见她闭眼微笑,傅寄忱心里生出一股好奇:“下雨了,值得高兴?”

    “不是。”沈嘉念困倦到了极点,大脑意识涣散,思绪怎么也聚不拢,全凭本能回答傅寄忱的问题,“我是觉得我们太幸运了,如果晚一天举办婚礼,下雨了该怎么办?”

    露天草坪婚礼,如果突降一场大雨,那画面简直不敢想象,定然狼狈至极,不会像今天这么美好。

    有句歌词是,爱是天时地利不变的迷信。她现在相信这句话了,不仅仅是爱,婚礼也讲究天时地利。

    傅寄忱却不以为然:“就算下雨了,我也会让我们的婚礼完美进行。”很显然,在他这里,人为胜过天定。

    沈嘉念来了点兴趣,努力从困倦中抽出一丝神志,问他:“那你说说,下雨了,你要怎么办?你能让雨停下吗?”

    傅寄忱思考了不到五秒,说:“我会建造一个玻璃房,将整个婚礼场地框进去,既能感受到草坪婚礼的氛围,又不会淋到雨,还能欣赏雨景。”

    沈嘉念想象了下,将所有人困在一个巨大的玻璃罩子里,四周堆满鲜花,晶莹剔透的雨珠落在透明的玻璃顶上,似乎别有一番意趣。

    她被折服了,彻底没话说了。

    等了一会儿,傅寄忱没听到声音,再低下头,身边的人儿呼吸均匀,似乎睡着了。他试着轻唤了声:“沈嘉念?”

    “……嗯?”

    轻轻的一声回应,使得傅寄忱忍俊不禁,原来她没睡着。

    傅寄忱低头亲了亲她的唇,问道:“要喝点水吗?”她之前在浴室里嚷着口渴,恨不得喝花洒淋下来的水。

    沈嘉念含糊地“嗯”了一声,比方才那一声更轻,傅寄忱不确定她这是想喝水,还是下意识对他说的话做出回应,但其实她压根没听到他说了什么。

    傅寄忱笑笑,掀开被子下床倒了一杯水,一手托起她的后颈,将杯口对准她的唇,不忘提醒一句:“慢点,小心呛到。”

    沈嘉念全程没睁眼,喝了小半杯水,头一歪,彻底没了意识,被周公拽进了梦乡。

    *

    雨下一整夜,到天亮还没停。

    沈嘉念醒来时,已是将近十点半。在傅寄忱的照顾下,她慢吞吞地洗漱完,心血来潮,不想在酒店用餐,跟傅寄忱商量出去觅食。

    傅寄忱对她的提议欣然同意。

    沈嘉念在行李箱里找了条鹅黄色的裙子换上,对照着镜子化了个淡妆。因天气变化,气温较之昨日略低了几度,出门时,傅寄忱帮她拿了件薄风衣。

    酒店派车送他们到一条放眼望去全是餐厅的街道,傅寄忱先下车,撑起一柄黑伞,朝车内伸出一只手。

    车里先探出一截纤细匀停的小腿,白色平底短靴踩到湿漉漉的路面,然后一只小手放在大手上,躬身而出,浅米色的薄风衣下摆露出一圈鹅黄裙摆,给这灰蒙蒙的雨雾增添了一抹温暖的色彩。

    沈嘉念挽着傅寄忱的手臂,身子拢在伞下,边走边向街道两边张望,寻找顺眼的餐厅。

    因为没提前做过功课,不知道哪家好吃,沈嘉念最终挑了一家装潢风格符合她审美的餐厅。两人拾级而上,傅寄忱收了伞,替她推开门,把伞放进门口的水桶里。

    室内飘散着一股食物的香味,沈嘉念觉得自己凭直觉选的应该没错。

    可是,当第一口食物进到嘴里,她的脸色立马变了,仗着周围没人能听懂她的话,简单直接地评价:“不好吃。”

    傅寄忱尝了尝,确实是平平无奇的味道,配不上店里装修的格调,遂提议道:“要不我们换一家?”

    “算了,将就吃一顿吧。”

    沈嘉念用叉子扎起煎蛋咬了一口,也就煎蛋的味道还不错。

    一边咀嚼,沈嘉念一边望向落地窗外,马路对面有家正在营业的面包店。她吃着没什么味道的食物,心说,早知道去买份三明治吃了。

    眼见沈嘉念盯着对面的面包店,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傅寄忱说了声“等着”,放下刀叉,快速拿起餐巾擦干净嘴巴,起身出去。

    他撑起伞走进雨幕,在路边等红灯。

    沈嘉念惊了,她都没来得及阻止,他人已经走远了,黑色的身影伫立在那里,像是从电影中截取的一幕。

    第一反应是拿起手机,对准落地窗外的男人拍下一张照片。

    手机在这时响了一声,屏幕上方的通知栏显示有微信消息进来。

    沈嘉念顺手点进去,是赵顺宜发来的,几十张照片,全都是在婚礼上拍的。

    赵顺宜:“昨晚太累,回房后直接睡了,忘了把照片发给你。”

    沈嘉念发了个比心的表情包,表达感谢。

    赵顺宜回给她一个亲亲。

    沈嘉念手指轻点屏幕,照片放大,一张一张地翻看,有她刚换完婚纱时拍的,有她挽着裴澈的手臂走上红毯,有她站在爱心型的鲜花拱门下与傅寄忱对视,有傅寄忱掀开一半头纱亲吻她,还有灯火璀璨的宴会上,她和傅寄忱相拥着跳舞,竟然连他们坐在白色木椅上偷偷接吻都被抓拍到了。

    其中有几张照片是沈嘉念遗憾没找到手机拍下的烟花,那些漂亮的烟花被框进相片里,没有比停留在天空时差,依然那么绚丽。

    几十张照片,沈嘉念全部翻完,忽然发觉傅寄忱离开的时间有些长,她抬起视线,透过侧边的玻璃窗往外看,路边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

    难道进到店里了?

    沈嘉念把手机放下,视线凝着对面的面包店,她觉得傅寄忱肯定是看出她想吃面包,所以冒雨去给她买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面包店里走出来四个女人、一个男人,始终没有傅寄忱的身影。

    这时,餐厅的玻璃门被推开,有人把伞收起来,装进水桶里。进来的是个高大的男人,一身黑色西装,里头的白衬衣熨烫平整,散开了领口的纽扣,没打领带,头发也没做造型,随意地耷拉着,便足够俊美。

    他一手拎着面包店里的打包纸袋,烘焙食物的香甜味道溢出,另一只手似乎也拿了东西,被他藏在身后。

    餐厅里的服务生瞧见,那位气质高贵的男人目不斜视,径直走向落地窗边,那里坐着一个安静柔美的女人。

    女人似没发现他的靠近,视线还落在窗外,像是在等什么人。

    直到纸袋被放置到餐桌上,发出细微的哗啦声,才惊醒了定神望着外面的沈嘉念,她撤回视线,一转眸,端端对上男人含笑的眼睛。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沈嘉念感到诧异,指着落地窗外,“我一直看着对面那家店,没发现你出来。”

    “可能你没注意吧。”

    傅寄忱坐下来,这才把藏在身后的东西拿出来,递到她面前。

    是一束褐色旧报纸包裹的向日葵,跟她身上的裙子颜色相近,都是温暖的色彩。

    傅寄忱的袖子上落了些雨珠,他随手掸掉,话音也像这漫天大雨一样带着湿意,低低沉沉:“今天没出太阳,傅太太也没吃到美味的早餐,所以买束向日葵哄她开心。你帮我问问她,她现在心情有好一点吗?”

    沈嘉念看了眼盛放的向日葵,而后,视线久久地停留在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个男人的脸庞上。

    原来,他离开这么久,是去给她买花了。

    过来的途中,她并没有看到餐厅附近有花店,可想而知,他是走到比较远的地方买的。

    沈嘉念眼底蓦然泛起一阵热意,在灯下映出莹莹亮光,但她嘴角是上扬的,笑得那么温柔、甜蜜:“傅太太说,她很喜欢你送的花,她现在心情很好,好得不能再好了。”

    她很确信,未来的岁月里,有他陪在身边,无论是雨天还是晴天,她的心情都会跟这束向日葵一样,明媚又灿烂。

    傅寄忱也很确信,无论过去多少年,即使他们白发苍苍,牙齿都掉光了,在他眼里,她依然是需要他呵护和宠爱的小女孩。

    他的小女孩。(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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