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的出现并没有超出陈朝骑兵们的预计。

    在这个时代,从城墙上往下投火油罐本就是防守的常用手段。

    不过扑不灭的大火就有点让人头疼了。

    对于常规的火油罐引起的大火,要么就投掷泥沙把火扑灭,遇到紧急一点的情况,大不了就硬冲过去,经过训练的战马虽然也怕火,但是依旧会听从骑士的指挥,只要冲过去了,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然,这个就属于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范畴了。

    毕竟正常的城市攻防战,谁也不会傻到用骑兵去冲人家的城墙。

    但这不是没办法么?

    再说了,若不是太子一味地要求扩大战果,原本另外两支轻步兵是应该伴随骑兵出击的,在这个时候就应该让步兵上,不管是灭火还是攀登城墙都算得上是步兵的专业,而骑兵最多只会在步兵打开缺口后冲进去追杀残敌罢了。

    抱怨归抱怨,李副将在出发之前还是让每个骑兵尽可能的携带了泥沙,做了万全的准备。

    骑兵们忠实的执行了李副将的命令,毕竟大家都知道自己攻打的是一个转运站,而天知道这样大规模的转运站中储存有什么物资,出现火油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火起。

    泥沙俱下。

    但并没有什么用。

    冲锋的骑兵们惊恐的发现,泥沙盖住的烈火并没有熄灭,它们只是在泥沙下面继续燃烧罢了,若是战马冲过去,马蹄掀开了表面上覆盖的泥土,那么烈火就会如同附骨之蛆一般黏在马蹄上继续燃烧。

    “这火的颜色不对,味道也不对。”

    在电光火石之间,李副将发现了问题。

    只可惜这里距离城墙已经很近了,发现问题是一回事,有没有时间,能不能解决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既然不能解决,那就直接莽过去吧。

    “冲,冲上去。”

    对于不少手下被烈焰吞噬这件事,李副将唯一的军令就是让剩下的人赶快往城墙上莽。

    他们总不能在城墙上也放火吧,那岂不是烧自己?

    “校尉,城墙上顶不住了。”

    其实不用随从来报告,刚刚撤下来的蒋国平也看到了。

    城门已经被绳索拖拽得摇摇欲坠,眼见支撑不了几个呼吸。

    堵塞城墙缺口的守军大部分已经战死,用步兵临时结成的阵型根本挡不住骑兵的几次冲击,哪怕加上了用物资堆砌的工事也不行。

    “雪大人呢?”

    蒋国平撕开一卷绷带,在随从的帮助下缠在了自己的右臂上,陈朝弓骑兵的箭法很好,一只狼牙箭深深的从臂甲的缝隙中钻入了他的上臂。

    若是现在去医治,问题应该不大,只可惜没那个时间了,不过也无所谓,反正命都要没了,谁还顾得上一条胳膊。

    “按照您的军令,雪大人带人去烧物资了,剩下的汽油都在她那。您放心,我们一粒米一尺布都不会留给这群陈狗的。”

    随从咬牙说道。

    随即又补充道:“已经和情报部的那两名干员说好了,我们这边发出信号之后,他们会带着雪大人走的,有您开出的军令在,没人会说雪大人是临阵脱逃,而且他们会把辅兵都带走,能走一个是一个。”

    “那就好。我们可不能让声名在外的恶雪神死在这儿,要不然就算活着回去了,怕也要被人戳脊梁骨啊。”

    蒋国平面色平静的说道。

    以前上课的时候,老师们曾经说过,若是让一个人选择生死,自然是非常困难且挣扎的,毕竟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这话不是说说而已。

    但一旦让这个人知道自己已经在死路上无处可逃了,那么其实他会变得非常的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冷静。

    当时他对这个问题很是好奇,觉得这里面有很大的道理,一旦参破似乎可以看透生死。

    但老师给他的回答却是无比的简单。

    认命了呗。

    好吧,蒋国平现在就是认命了。

    由于陈朝骑兵数量不多,做不到四面围攻,所以他们仅仅是西面攻过来罢了,算是利用了下夕阳的光晕,尽可能的占一点优势。

    所以对于守军来说,要跑,是没问题的。

    深入敌后的李副将原本也没有去追击残军扩大战果的打算,对于远离大后方的他来说,只要摧毁这个中转站,迟滞清河的撤退就是大功一件了。

    谁知道清河的守军这么轴,明知道打不过还要打...

    刚刚冲上城墙,正在指挥失去马匹的骑兵扩大突破口的李副将忍不住抱怨道。

    西南的人该不会是一根筋吧,这种仗,硬扛有什么用呢?

    虽说现在看起来清河人的意志力很是坚强,但光靠意志力明显改变不了结局,最多给自己添点麻烦而已。

    当然,现在已经不是添点麻烦的事了,李副将看着自己减少了将近四分之一的部下,他知道,这是个大麻烦。

    想不到一个小小中转站的攻防,居然打得如此血腥。

    城墙上还有不少清河士兵在负隅顽抗,现在他们不仅仅失去了城墙的保护,一个人就要面临两名甚至更多陈朝士兵的攻击,败亡是转瞬之间的事情。

    而自己的士兵也承受了如此巨大的伤亡,还没有崩溃恐怕仅仅是因为在敌后作战,跑都没处跑吧。

    “让受伤的士卒到城墙上来修整,我们人不多,伤兵看好城墙,剩下的人都随我杀下去。”

    李副将发现转运站中已经有不少地方起火,那些地方并没有自己的士兵,很明显,那是驻守的清河兵在放火。

    既然清河兵准备烧掉物资,那么他们就有极大的可能性撤退,在这个时候只要自己再加把力,就会直接让他们溃退。

    打仗嘛,很多时候就是赌谁能坚持到最后。

    现在城墙已经在自己手上了,那优势在我,自然就要继续坚持下去。

    李副将跃下城墙,亲兵挥动旗帜,让士兵们向他集结,他要集中兵力,直接突破清河士兵刚刚构筑的街垒。

    “校尉,他们没去破口那里。”

    随从的声音让蒋国平的心凉了半截还多。

    作为清河士兵,他怎么不知道炸药和汽油的用处。

    汽油刚刚他用了不少,雪无瑕带走了一些,剩下的两个并不适合当做纵火的材料,他都给分散埋在了中央街中心位置的两侧。

    地点是精心选择的。

    那是中转站中最大的一条路,正对城门口,按照和高棉军队作战的经验,高棉士兵更加喜欢从城门\/寨门处突破,一旦突破了之后就会沿着主要街道进攻,而在这个相对安全的时候,高棉军主将才会众心捧月般的出现在城内。

    这时候点火效果会好很多。

    但这个陈朝将领明显没有按剧本来!

    作为主将率先冲锋就足够让人吃惊了。

    他居然还不走城门,是从城墙上冲下来的。

    他的部下看起来也不喜欢走城门,大部分人也是走的城墙。

    难不成是怕自己搞陷阱,只愿意走有清河士兵出现过的地方?

    “城门口我们的防守太虚了,八成是被他们看出来了,所以他们避开了那条路。”

    蒋国平苦笑道:“原本我还存了一丝希望的,现在看来是完全没希望了。发信号,让他们带雪大人走。”

    传令兵领命而去。

    “那我们怎么办?”

    随从急道。

    现在前面在抵抗的人越来越少,守备部队的战斗力本就不强,城墙破了之后就更加难以支撑,看起来陈朝军队很快就要到这里了。

    “我记得第一军定了新的军旗,也在物资里面,本是要送到召阳去的吧?”

    “是的,军旗很重要,单独放的,还没给烧掉。”

    “就凭我,怕是吸引不住陈朝兵,他们若是去追雪大人和辅兵就麻烦了。你赶紧去一趟,把第一军的军旗拿过来打上,我的吸引力不高,黄纵就不一样了,我就不信他们对黄纵也不动心!

    我们边打边撤,去中央街,今天这个坑,他们踩也得踩,不踩也得踩!”

    李副将原本还想安排几个士兵去救火,毕竟他深入敌后也需要物资。

    不过回来的士兵报告说,这些物资都被浇上了那种特别的火油,人手不够根本无法扑灭,他也就熄了救火的心思。

    就等烧完了再看还剩下点什么吧,总能找到点有用的东西,现在他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做,前面有人报告,清河第一军的军长,清河的前锋大将黄纵被凑巧围在了中转站中,他得去看一眼。

    “黄将军,你和你的士兵非常英勇,已经尽责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再这样打下去,你们一个都活不了!”

    躲在刚刚占领的清河街垒后面,李副将大声对着中央街中心的十几个清河士兵吼道。

    这些清河士兵非常的顽强,到现在他们都牢牢的举着自家主将的旗帜。

    现在李副将算是知道了这些清河兵为什么如此顽强了,毕竟谁也没想到这样一个中转站里居然有大将在。

    “只要你投降,本将保证,你和你的士兵都能活着,本将亲自把你举荐给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求贤若渴,黄将军日后前途定然不可限量!”

    李副将一边说一边盘算,这次抓到了黄纵,应该足够自己官复原职了,弄不好还能往上升升。

    当然,要是活的才行,死了的也值钱,但恐怕没那么值钱就是了。

    “校尉,拉绳不?”

    随从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污,小声问道。

    “叫我将军大人!”

    蒋国平白了他一眼,假的将军也是将军,老子都要死了,凭什么不能风光一把。

    “我再拖点时间,他们还有人在赶过来,难得有这个机会,能多拉一个垫背的都要多拉一个。”

    蒋国平对随从吩咐道。

    随即,他也在街垒后大声喊道:

    “对面的,你的骑兵不错,老子黄纵这辈子身经百战,你的兵我觉得能排第二!”

    “哦?”反正大势已定,李副将也乐得多聊几句,花不了什么时间,但日后传出去,指不定又是一桩美谈。

    “黄将军,你说说,第一是谁?”

    “我清河还有一名大将叫做蒋国平,平日里难得一见,乃吾皇深藏之利刃。本将观阵,发现你的骑兵虽然不错,但若与蒋国平大将的兵马相比,还是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李副将心头一震,也不知道真假,赶紧吩咐道:“记下来,把消息传回去,让他们收集这个蒋国平的消息。”

    李副将随即大喊:“天下能人何其多,有人远超于本将不意外。黄将军,我们相隔如此之远,说话甚为不便,要不你走过来,我们把酒言欢,抵足夜谈亦无不可啊。”

    蒋国平小声对随从道:“我们炸药不多,这个汽油弹威力也没试过,东西是你送来的,这个距离你有把握吗?”

    随从伸了半个头往外一探,随即缩头回来说道:“有把握,那个什么将军在的位置下面,刚刚好我们埋了一颗。

    校尉你放心,这个货是我去接的,不是普通的汽油罐子。

    军工厂的人说,他们在汽油里面加了不少东西,说是什么白磷橡胶什么的,我也不懂,但我看了演示,此物威力奇大,甚是恐怖,可惜只送了四颗过来,不然他们连攻进来都难。”

    “罢了,既然有如此威力,自然是难以生产,有两颗不错了。待会儿你看我手势行动。”

    言罢,蒋国平站起身,将半个身子露出街垒,用自己完好的那只胳膊用力在空中挥了挥手,大声道:

    “我说,不用这么麻烦,我有个机会让你和蒋国平大将聊一聊,聊多长时间都行。”

    李副将见状,也在亲兵的护卫下起身答道:“黄将军这是何意?”

    “我的意思是啊。”蒋国平故意顿了顿,“蒋大将邀请你和他一起下去,有的是时间聊。”

    随即猛地一挥手:“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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