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苏时面前,抱拳说道:“见过公子。”

    虽然乌梅汤有清心提神的效果,但苏时习惯了午休,又在暖阳之下,睡意一阵阵不停袭来,所以他不停的打着哈欠。

    “我们认识吗?”苏时一个哈欠过后,淡淡说道。

    杜横缓缓说道:“在下杜横,是东源质库的护院,这陈昂欠债不还,不得已才来追讨,若打扰到公子,还请公子海涵。”

    “东源质库?”苏时仿佛觉得此时阳光有些刺目,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他以手遮目,看了看杜横,继续说道:“你们追债与我无关,只是天热心燥,我不过想再喝一碗乌梅汤而已。”

    杜横见苏时无意插手,心中松了口气,然后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三兄弟也不敢打扰公子,就在此静候。”

    杜横看似粗鲁,实则心细。

    只要这位贵公子不插手,他也不便扫了苏时的面子。京城的这些贵公子都是任性跋扈的主,如果得罪了这些人,平生风波反而不美。

    况且陈昂父女已是笼中之鸟,再等一等也无妨。

    此时陈昂已惊慌失措,一心只想保护女儿,两只眼睛一直紧紧盯着杜横,因此对苏时的话充耳不闻。

    苏时无奈之下只得再次高声叫道:“店家,再来一碗乌梅饮。”

    陈昂这才清醒过来,见杜横退在一边,似乎对苏时极为忌惮,心总算安稳了一点,只不过仍然不敢有所行动。

    陈晓澜从她父亲身后探出脑袋,偷偷看着苏时,苏时对她微微一笑,又向她扬了扬手中空碗。

    苏时目光柔和、神情和善,让陈晓澜惊恐无助的心渐渐安定下来,而且她发现凶狠的杜横对苏时极为忌惮。

    她快步走到铁桶前,为苏时又舀了满满一碗乌梅汤,然后端着这碗乌梅汤向苏时走来。

    陈昂正要阻止,但陈晓澜看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而杜横的两个小弟同时也看了看杜横,询问他是否就此动手。

    杜横也微微摇头,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就这样,陈晓澜在众人的目光之中来到苏时面前,双手将乌梅汤递给苏时。

    苏时接过碗,然后对着陈晓澜微笑道:“一个人喝汤有点无聊,你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陈晓澜急忙点头,她心思灵巧,猜出苏时的身份很高贵,如果他肯出手帮忙,也许可以令他们摆脱目前的危机。

    “你叫什么名字?”

    “陈晓澜。”

    苏时喝了一口乌梅汤,然后又忍不住赞叹道:“去去遥相忆,西风动晓澜。这乌梅汤很好喝,你的名字也很好听。”

    见苏时根据小姑娘的名字随口便吟出一联诗来,原本看热闹的人不由得吃惊的看着他,而在一处偏僻之地,一双如诗如画的美眉更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惊喜和仰慕。

    苏时连四周那些人的神情都没有在意,自然无法注意到人群之中的秦楠。

    这时苏时又喝了一口汤,继续问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欠债?”

    见苏时提起了伤心往事,陈晓澜的眼眶立即有些湿润,她急忙用衣袖擦拭着眼角,向苏时讲述他们的遭遇。

    陈昂原本在城东经营着一间小铺子,虽然无法大富大贵,但也能让一家人衣食无忧,而一家三口也是其乐融融。

    变故发生在两年前。陈晓澜的母亲芸娘生了一场大病,陈昂与芸娘夫妻情深,不惜代价也要医治。不过后来芸娘虽然保住了性命,但也落下了病根,家中的积蓄也因此耗费一空。

    保住性命后的芸娘身体虚弱,不但无法做事,而且还需要有人照顾,更重要的是芸娘每日都必须以药物保命,而这些药物昂贵无比,渐渐的陈昂便入不敷出。

    到了最后,陈昂实在无法,只得将铺子抵押给东源质库借了一笔钱给芸娘养病。

    芸娘虽竭力阻止,甚至几次都想自我了结,以免拖累陈昂父女,但几次都被女儿发现阻止了。

    就这样拖了一年多,芸娘还是去世了。而陈昂因此欠下的巨额债务,即使把店铺抵了也无法还清。

    眼看就要到了还钱的时日,这几日杜横都带着小弟上门要债,见陈昂实在拿不出钱来,便要他拿女儿来抵债。

    这让陈晓澜万分恐惧,因为她知道被抵押到质库的女子,最后的结局要么被折磨而死,要么被卖入青楼。

    苏时的神情一直都懒懒的,听完之后似乎还感觉有些无聊,不由自主打了两三个哈欠。

    陈晓澜却在苏时面前跪了下来,一边向苏时不停磕头一边哭泣道:“若公子肯出手相救,晓澜愿为奴为婢,一辈子侍奉公子。”

    相比被卖到质库,给大户人家的公子当奴婢算是最好的选择了。

    苏时不置可否,虽然刚才他是有心为这对父女解围,但并没有想过要插手此事,毕竟无论在哪一个太平盛世,穷苦之人都占大多数,苏时一人又能帮多少。

    不过当他无意之中目光扫过摊贩,心中却不由得一动。

    他突然看着陈晓澜,说道:“你们还欠多少钱?”

    杜横心里猛然感到不妙,他想不到这位贵公子在陈晓澜的哭诉之下竟有心插手此事,倒让他觉得有些棘手。

    虽然陈昂欠的钱他一辈子都无法还清,但这点钱在这些贵公子眼里也不过是一粒沙尘而已。

    杜横目光闪烁,眼底闪过一丝阴狠,但他却满脸堆笑道:“这家人已经家徒四壁,公子身份高贵,何必招惹这些人。”

    苏时不为所动,向他问道:“他们到底欠了多少钱?”

    杜横见苏时油盐不进,只得咬牙说道:“九十八两。”

    苏时想了想,说道:“不多,但也不算少。”

    杜横立即打蛇随棍上,笑道:“就是,这小姑娘怎么看都不值五十两,公子何必做这亏本的生意。”

    随即杜横的笑容便凝结在了脸上,因为此时苏时缓缓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

    杜横苦涩的看着那张百两银票,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因为他少爷要的是人而不是钱,如果他带的是钱而不是人回去,恐怕他两条腿都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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