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张之维所言,张异顿时就愣住了。

    滨城的事……武判……大嘴巴……这什么跟什么啊?怎么牛头不对马嘴的?

    张之维在滨城干的事,他是龙虎山里少数知情者。

    作为主持授箓仪式的传度师,他也知道法职考核的神明是武判钟馗。

    但大嘴巴,这不是你吗?

    张异一脸严肃的盯着张之维,低声道:

    “你这个不知轻重的大嘴巴,把滨城的事抖给武判了?”

    张之维:“…………”

    咋还带自动排列组合的?!这简直就是在危言耸听。

    “师叔您怎能凭空污人清白?我是那种操弄口舌的人吗?”张之维一本正经道。

    张异斜睨着他:“难道不是吗?”

    “我那是以诚待人,实话实说,是这样的……”张之维连忙上前,把事情的原委好好交代了一下。

    而这时,一同醒来的葛温和魏文章也不墨迹,当即一步来到作为监度师的天师张静清面前。

    两人极为默契,一人说白玉宫杀鬼佬的事,一人说张之维杀倭寇的事,三言两语间,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说清楚。

    张静清一听,脸色一沉,无论是白玉宫对鬼佬下手,还是张之维对倭寇下手,这都不是小事。

    其实严格说起来,白玉宫那里的问题还要大一些。

    张之维虽然下手非常狠,但他专一啊,只盯着倭寇薅,所以薅的再狠,那也只是与倭寇有仇。

    这种情况下,弄死几百个,弄死几千个倭寇,其实都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死仇。

    但白玉宫那里不一样了,他是对着多国联军的鬼佬在薅,一口气薅八个。

    关键是这八个的底蕴,个个都不比倭寇那边差,其中还不乏上帝教的神职人员,这要是抖出去,不只是神霄派,只怕整个道教都会牵扯进去。

    作为道教天师,张静清当然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异人界这些年经历过太多太多的乱子了,好不容易休养生息一下,怎么再起事端?

    “这次法职考核里发生的事,断不能传出去。”

    张静清见参加法职考核的道士陆续醒来,有些站起身子,似要离开授箓法坛,有些则是目光闪烁,表情变幻,似乎还在震惊某件事,还没回过神来,有些则是不动身色,双手合于衣袍之中,顿时眉头一皱。

    道士参加科仪法会的法袍都是大氅样式,就是那种袖子极其的大,里面可以当小仓库的衣服,他们双手一合,除非有透视眼,不然谁也不知道里面在做什么。

    虽说来这里参加授箓仪式的都是自己人,但即便是天师张静清,也不敢打包票,自己人里没有二心。

    所以,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也不经任何商量,张静清便有了决断,直接催动了自己作为符箓一道天师的最高权柄,当世有且只有一道的一品符箓。

    同时嘴唇翕动,念诵神咒,手中结四纵五横印,要请守护授箓法坛的玄坛元帅出手。

    若雷部众神是全体道教所供养的法脉,那各派的上坛天兵神将,便是各派专属。

    虽然这些上坛兵马的来源,大多也是出自道教法脉,但请出方式不同,神将所发挥的能力也有千差万别。

    就譬如赵公明,若以北极驱邪院使的身份去请,那请出来便是雷部三十六将之一的赵天君。

    若以上清天枢院使的身份去请,那请出来的便是文武双全的正财神。

    若以正一教高功大法师的身份,再配以仪轨,那请出来的便是玄坛四大元帅之一的黑虎玄坛赵元帅。

    若不是正一高功,又没有法职在身,那请出来的就是赵瘟鬼,也就是用五力士符请出来的其中一个,这种方式最简单,但也最弱。

    在符箓三宗所举行的授箓仪式上,三大师里传度师和保举师都可灵活变动,由各派的高功大法师兼任,唯有监度师只能天师担任。

    其原因便是监度师不仅要监察全场,还要负责仪式的秩序和安全。

    这可不是谁都能胜任的,在场的都是道门高功,如何能监察?这便需要玄坛元帅了。

    正一法脉里,玄坛四帅地位很高,即便是高功要想役使他们,也得摆一个大大的法坛,再辅以各种仪轨,才能敕令出来,但天师不用。

    只见张静清左手掌横,掌心朝自己,指头张开,是五横也。紧接着,右手心朝外,立掌,指头张开,右手掌心,压左手掌心,是四纵也。

    这便是四纵五横印,结印的同时,张静清口中念诵:

    “吾今亲临坛,特授尔灵水……三台顶正气,五行可完全,吾赐尔心印,真口与流传,幼壮观春秋,忠义廉节全,复后志在汉,偃月战曹瞒……心存仁一片,保劫度有缘。不计功数万。金阙封盖天……当有难临身,戒顶瑞冲天。分身百千万。即來护身边……”

    一道金光从他手中飞射而出,直冲天际,这便是以一品法箓发出的敕令。

    敕令下达的瞬间,授箓仪式的主坛,皇坛之上,散发出一股沛然气息,紧接着有淡淡光芒突兀亮起,一道人影从虚空之中勾勒出来,先是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而后像是在画简笔画一样,人影的轮廓渐渐清晰。

    几乎在这个人影刚出现的瞬间,在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的头顶像是被重重砸了一拳,天地仿佛突然停顿,万物禁声。

    直到……

    “铿锵!”

    天地间仿佛有鼓角争鸣,但见一道青光排山倒海一般呼啸而来,那几乎如一条碧青色长龙,沿途里,彷如有巨物碾压而过,林木尽如野草低俯。

    而授箓院里的众人,只觉得那狂风如刀,刚要施展手段护住自身,就见那青光电射至了场中,却忽然一缓,惊起气浪溢散,化作光雾氤氲散开,遮蔽了众人视线。

    等众人视线回归,就见那青光周围的光影敛去,化作一柄长柄兵刃,悬停在半空,一只手虚幻的手凝实,缓缓缓缓握在了刀柄之上。

    那刀长九尺五寸,刀上蟠龙吞月,在铮铮低鸣,似乎在表达欣喜之意。

    而刀的主人,身长九尺,髯长二尺,身穿战甲,披着青色的披风,浑身青焰与雷霆交织,他的目光在炽亮,在雷火中一隐一现,仿佛呼吸。

    刀主人身下还骑着马,那马极其的高大,浑身赤红,喉咙中滚动着雷声,喷气的时候鼻孔中吐出闪电。

    这般形象一经出现,众人瞬间明白来者是谁,“青龙宝刀灿霜雪,鹦鹉战袍飞蛱蝶。马蹄到处鬼神嚎,目前一怒应流血”!

    正是那正一玄坛四路元帅中排名第二的关二爷,三界伏魔大帝神威远镇天尊关圣帝君,关羽,关云长。

    正和师叔滔滔不绝的讲述事情经过的张之维,也是眼睛一瞪:

    “卧槽,又见到了!”

    之前他在内景之中,法脉雷部见过关二爷一次,没想到这次竟在现实世界见到了,相比雷部的关二爷,现在的关二爷更加威武。

    “卧槽……张静清这老家伙来真的了,不过……”

    即便是张异,也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但很快,他便反应过来,张静清此举,绝对算得上明智之举。

    而不知情的道士却是一脸懵,完全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事,为何关圣帝君会出现在会场!

    但即便如此,关元帅的出现,还是给了他们巨大的冲击,众人先是沉寂一下,而后一片哗然,看向关元帅的脸上都浮现出一种尊敬神色。

    不管如何,这都是法脉四大元帅之一,肯定是得尊敬的。

    此刻,关云长身骑赤兔马,立在皇坛之上,只是低头凝视着手里的青龙偃月刀,看也不看众人一眼,好像除了这刀,其他人皆是插标卖首之辈,入不得他的。

    但众人也不恼,二爷傲气,这不是很正常吗?关公不睁眼,睁眼要杀人,真要睁眼凝视他们,就得他们胆寒了。

    就是有些不解,为何关元帅会突然出现在法会现场,难道是有外敌入侵?可这是三山法会,有什么势力敢如此胆大包天,在这个节骨眼上搞事?

    这时,张静清嘴唇翕动,对关二爷下达了指令。

    “谨遵法旨!”

    关二爷说话就像打雷,轰隆隆的,他一拂衣袍,一道青光组成障壁凭空出现,如同一个结界一般,把法坛上的众人围在其中,法坛之外的道士,只能看到一片氤氲青光,却是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了。

    “主坛上在进行仙官法职的考核,为何关圣帝君会出现,难道出现了什么意外?”

    “三大师都在,又有这么多的高功,怎么可能会出事,只怕是授法职仪式出了问题,就是不知道所为何事?”

    “问题?说起问题,这次授法职,最大的意外就是张之维要直授三品法职,你们说,关圣帝君的出现,会不会与他有关?”

    法坛之外的众人议论纷纷。

    而法坛之内的众人只觉得好似被拷上了枷锁,一身手段都不灵了,即便是张之维,一呼一吸之间,都感觉自身的炁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攥住了似的,非常的不自在。

    炁是异人的根本,炁被影响,这事不可谓不大,但仅仅只是片刻,稍作反抗,攥住张之维炁的东西,似乎就力有未遂,放开了对他的钳制,而这一切,正立在法坛正中间装逼的关二爷似乎并未发现。

    张之维心里狂跳了几下,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不过其他人就不能像他这样了,作为异人,却失去了一身手段,这让他们很不安,那些把手揣进大氅袖子里的道士,也把手拿了出来。

    “天师无故请出神将,对我等出手,这是何意?”

    说话之人是赵汝浍,之前他败于张之维之手,沉入了忘川河,但法职之争并不伤人性命,他只是像张御山那般,意识陷入了宕机,法职考核结束后便已恢复。

    至于张御山,意识虽已回归,不过似乎还处在宕机状态没回过神来,正目光呆滞的盘坐着。

    天师看向赵汝浍,没还说话,关二爷的目光也落到了赵汝浍的脸上。

    “法主岂是伱这插标卖首之辈能质问的?”

    当即扬起手中青龙偃月刀,刀身铮鸣,一股惨烈的气机直接锁定了赵汝浍,刀身扬起,就要将他一刀两段,但刀落在赵汝浍额头的时候,力量却是收着没有爆发。

    众人目光随刀而动,这才发现,原来是张静清抬手,抓在了青龙偃月刀的刀背上,这一刀才没斩下去。

    “原来是天师出手,这才刀下留人!”

    众人又看向赵汝浍,只见他面色煞白,嘴唇颤抖了几下,几乎说不出话来。

    赵汝浍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心智坚韧的人,但这一刻,他只觉得这股威严恐怖的气息如泰山压顶般袭来,压迫得他难以呼吸。

    他从未感受到如此等级的威压,在现实世界中直面神将和内景中直面神明,完全不是一回事,一时间,他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张静清看了一眼赵汝浍,目光环视众人,缓缓抬起关二爷压在赵汝浍额头的青龙偃月刀,道:

    “关元帅当前,赵汝浍道友僭越了!”

    “是贫道的不是,天师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深意!”赵汝浍低头道。

    关二爷收刀,退至张静清身后。

    “这是在枪打出头鸟,杀鸡儆猴,为了方便接下来的动作,好好看,好好学!”张异对张之维轻声说道。

    张之维点了点头,也不搭话,继续观察。

    只见天师张静清沉声道:“诸位都参与了法职考核,刚才的举动,诸位想必是能理解的吧!”

    作为道教天师,平时与人交往,他显得平易近人,甚至不乏风趣,但在一些大事上,正一领袖,道教天师的威严依然在。

    “斯事体大,想必各位道友都能理解!”魏文章也站出来说道。

    “对对对,这事儿见不得光,大家也不想闹出去,徒生事端吧,天师你直接说吧,该怎么办,咱们都配合!”葛温也说道。

    见此情形,张静清点了点头,道:“我准备在诸位道友身上下一道针对此事的禁制,诸位谁赞成,谁反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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