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子澄也是一脸愤然。

    燕王此举,在他们这些尊重礼法的文官眼中,已经属于大逆不道之事。

    朱允炆缓声问道:“黄先生,你觉得此事,可上奏皇爷爷?”

    “陛下?”

    听此,黄子澄心中一紧,一想到那位好像可以看透他们心中所想的朱元璋,他便是有些胆怯。

    不过,想到礼法,黄子澄心中又是一番大定。

    “太孙英明,燕王如此狂妄,太孙身为大明储君,于情于理便当上奏弹劾,朝中大臣也都必皆然相随。”

    朱允炆忍不住担忧道:“可是,燕王年节之前,刚刚给皇爷爷贡二百五十万两白银!”

    黄子澄缓声宽慰道:“太孙殿下切莫担忧,燕王殿下以往是年年给陛下贡银!”

    “黄先生,这次是白银!”

    朱允炆认真道,

    “白银?”

    黄子澄一愣,随即便是反应了过来,顿时瞪大眼睛,满脸不敢置信的问道。

    “太孙之意,二百五十万两贡银,全部都是白银,没有铜钱、宝钞,或是其余宝物代替?”

    “正是!”

    朱允炆微微点头。

    黄子澄整个人直接愣在原地,那可是二百五十两银子啊.

    “燕王居然贡这般多的银子,如此倭国银山,每年至少可炼出一百万两白银!”

    朱允炆一脸正色道:“至少一百五十万两!”

    “这……”黄子澄愣住了。

    朱允炆再次连忙说道:“黄先生,燕王叔贡银之事,皇爷爷严令所有人不准外传。

    此事,孤也只告诉黄先生一人。

    因此,还请黄先生务必守口如瓶!”

    黄子澄顿时满脸感激的对着朱允炆说道:“太孙殿下如此信任微臣,微臣必然不敢辜负殿下!”

    “孤自是相信黄先生的忠心!”

    朱允炆缓缓点头。

    随后,便说起来他的担忧。

    “孤只是担忧,皇爷爷喜好银子。

    而燕王去年刚刚给皇爷爷贡这么多银子,今年年节一过,北平府便传出此等事,应是燕王有意为之。

    甚至,燕王府那些从高丽与倭国回来的官吏,还公然在北平府宣扬高丽与倭国之美!

    蛊惑那些北方士子,都去燕王府效力,前去高丽与倭国为官。

    此等种种之事,恐怕皇爷爷会看在那二百五十万两贡银的面子上,饶恕燕王!”

    “燕王竟然如此奸诈狡猾?”

    黄子澄的眉头瞬间皱起,“用如此重银来贿赂陛下,但朝堂若是放任燕王如此折腾下去,北平府那上万读书人,都会投入燕王麾下。

    如此,燕王府之势力更是庞大,难以扼制!”

    朱允炆皱眉道:“这可如何是好?”

    黄子澄心头一狠,便建议道:“殿下,我等可这般……”

    朱允炆脸色一喜,随即便担忧道:“黄先生,此计当真可成?”

    黄子澄满脸自信,“殿下乃是储君,那些朝臣虽不敢违抗陛下之意,但也绝不敢与殿下作对。

    只要微臣寻人做的隐秘一些,保管陛下会以为,此事乃是燕王为了收买北方士子之心,而故意传出去的。

    而朝堂上,户部、工部、兵部,素来都是十分缺银子。

    让他们知道此事,必然日夜上奏,陛下恼怒之下,燕王此举定然得不偿失!”

    “善!”

    朱允炆顿时信心大增,“此事便交给黄先生了!”

    “还请殿下放心……”

    黄子澄一脸肃然。

    ……

    两日后。

    突然从北平府来了一个商贾。

    商贾在与友人饮酒之时,因友人对北平府的一些事,有些不信,认为那商贾在夸大其词。

    已经有些微醉的商贾,顿时大怒,直接开始大声炫耀道。

    “张兄怎的知道,仅仅年节之时,燕王府给那些燕山卫与官吏们,发放年货,便是拉了上百辆大车!”

    “仅仅一个普通的燕山卫兵士,都分到半斤上好的豕肉,五斤新鲜蔬菜,一两白银,五两宝钞……”

    “此事,乃是咱亲眼所见!一个普通兵士都可得到这么多的年节福利,那些百户、千户,甚至是指挥使又能得到多少?”

    “还有,咱听说,燕王府上那些官吏回家过年之时,都是用马车来拉运燕王殿下发放的年货!”

    “这怎么可能?燕王府有多少兵将,又有多少官吏,燕王殿下这般发放年货,燕王府有这么多的钱财?”

    “啧!”

    商贾一脸不屑,“少见多怪,你可知燕王殿下在倭国有一座银山,每年能炼出上百万两白银来。”

    “甚至,去年年节之时,燕王殿下就给陛下贡银二百五十万两!

    全是白银,没有任何宝钞与铜钱折算……”

    “嘶……竟然这般?”

    “是啊,现在整个北平府都传遍了。那些北方的所有读书人,都到处寻找门路,想要进入燕王府,给燕王殿下当书吏呢!”

    “……”

    “什么,去年,燕王给陛下上贡的二百五十万两银子,都是白银?”

    “二百五十万两银子……如此,这么多年下来,陛下的内帑到底攒了多少银子?”

    “这么多的银子……”

    整个朝堂上,顿时暗流涌动。

    ……

    奉天殿。

    朱元璋正静静坐在龙椅上,看着一旁的朱允炆在批阅奏章。

    突然,一个内侍满脸急色的走到殿外,对着二虎俯耳禀报一番。

    “速去详查!”

    二虎脸色大变,连忙对着内侍低喝一声,便疾步走进殿内。

    “何事?”

    朱元璋缓声问道。

    二虎小心翼翼禀报道:“殿下,现在整个京师,不知怎么的突然都知道年节之前,燕王殿下给陛下贡银之事!”

    “嗯?”

    朱元璋猛的坐直,死死的二虎。

    “此事,咱不是严令尔等保密,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还整个应天城都知道了?”

    一旁,朱允炆也是整个人一惊。

    二虎连忙禀报道:“启禀陛下,听内侍禀报,最开始好像是一个从北平府而来的商贾,在与人喝酒之时,争论之下,说出去的……”

    “商贾?”

    朱元璋神色一凝,缓声说道:“给咱详细说上一说!”

    “末将遵旨!”

    二虎连忙将内侍禀报的,一字不落的叙述了一遍。

    听完,朱元璋不由眯着眼睛,皱眉思索。

    整个大殿内,顿时寂静一片。

    半晌之后,朱元璋才冷笑一声,“真是可笑,咱要隐瞒的事情,竟然由一个商贾给露了出去!”

    “那商贾在何处?”

    二虎一愣,连忙请罪,“微臣该死,竟忘记派人去将此人捉来!”

    朱元璋道:“无需捉拿,好好盘问一番,看看是他无意间说出来的,还是有人让他说出来的?”

    二虎一惊,“陛下之意?”

    朱元璋道:“先去审一审再说!”

    “微臣遵旨!”

    二虎应了一声,便满脸肃然的告退!

    他感觉,此事不简单。

    只是,他在应天城查了一下午,才得知那商贾,已经带着船队,再次回去北平。

    见此,二虎向朱元璋禀报一声。

    随即,便连夜令属下,赶去北平府捉拿。

    至于二虎,则是守在朱元璋身旁,只要没有天大的事情,他都不会离开朱元璋身旁太久。

    第二日。

    朝堂上,户部尚书、工部尚书、兵部尚书,甚至是吏部尚书、礼部尚书……

    凡是有一丝借口的,便开始弹劾户部尚书。

    又或者,拐弯抹角的从别的地方,想要从朱元璋手中,抠出一些银子来。

    按照他们的盘算,这五年下来,仅仅凭借着朱棣每年给朱元璋的贡银,朱元璋的内帑中,至少积攒下五百万两银子。

    至于别的财物,更是不计其数。

    只是,这位陛下视财如命,手握那么财物,给那些致仕武官赏赐,才赏那么一点!

    现在,他们这么多大员一起上奏,应该可以从内帑之中扣出来一些银子吧。

    可惜。

    他们刚一上奏,原本伛偻的身躯,居然瞬间挺拔,像是一头发怒的狮子,对着一众朝臣一阵训斥。

    一众朝臣顿时一惊,满脸惶恐。

    他们飘了,居然低估了银子,在这位陛下心中的地位。

    下朝之后,朱元璋仍是满脸愤愤不平。

    “大孙,你今日可是看仔细了吧,那些贼官吃食着咱给他们发的俸禄,但不思如何治理天下,处理政务,为咱分忧,就知道盯着咱的内帑!”

    “咱攒点棺材本,再给咱大孙攒点家底,他们也不放过,真是一群贼官……”

    朱允炆一脸赞同的点头说道:“皇爷爷所言极是,这些朝臣确实太过分了!

    朝堂每年收上来那么的俸禄,还不够他们糟践的,他们偏偏要盯上皇爷爷的内帑!”

    朱元璋老怀欣慰,“还是咱大孙向着咱。”

    朱允炆心中一喜,忍不住又说道:“此事,也怪四叔,给皇爷爷贡银就贡吧,还这般招摇,让那些朝臣们,一个个都瞪红了眼……”

    朱元璋脸上笑意瞬间收敛了起来。

    朱允炆心中一突,连忙转移话题,“不过,四叔的燕王府可真是富有,区区年节,便可给那些燕山卫,还有官吏们,发那么多的年节福利。

    现在,又惹得北平府那些成千上万的读书人,都想进入燕王府,去高丽与倭国当官……”

    朱元璋突兀一笑,道:“区区流言矣,大孙必不太过当真!”

    “是!”

    朱允炆心中莫名一慌,连忙应道。

    朱元璋温和道:“好了,不要想这些糟心事,抓紧批阅奏疏!”

    “允炆啊,身为皇帝,整日坐在这深宫内,只有通过批阅奏折,才能了解天下百姓的生活,才能了解那些官员在做什么,想什么……”

    “因此,你日后定要重视每一个官员递上的奏折,不可因其疲惫,便产生懈怠。”

    “孙儿谨记!”

    “善……”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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