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德道人探手一抓,也不知从何处就掷下了一片玉台。

    若是稍做扫视,不难察觉这片玉台,竟是整块灵石,若到了寻常修道人手中,还是一桩不小的财富。

    布下案几让众人就座之后,缺德道人也不拿大,将手一扬,随着一道氤氲拂过,每座案几之上便赫然现出灵果仙茶,玉壶酒斛来。

    “此处无人随侍,各位自斟自饮吧。”

    缺德道人也不知修道多久,又炼就元神多少年月了?

    总之以他元神真人的身家,指尖露出来的皆不是凡品,光只瞧那几碟灵果,对元婴修士的功行都不少裨益。

    许庄提过玉壶,斟下一杯酒水,细细品了一口,才发觉其中酒水竟是冰极元精。

    这冰极元精,不算十分稀罕,许庄还在金丹之时,就曾得缺德道人的缘法,饮过一杯,如今他有渡虚宫在手,更能借其玄妙,在虚空之中采得。

    但论功用而言,冰极元精在诸多元真之中,却能算是上乘,除了是修行冰属道法,道术之外,冰极元精还有清心净神,甚至使法力运转轻灵的奇用。

    而且缺德道人这一壶,似乎还是添加了十数味灵果,以特殊手法所酿,更是神效。

    许庄自斟自酌几杯之后,宴上似乎已是热烈起来,几名真人凑到了一处,也不见丝毫遮掩,堂皇商议起建立卜天斋的细节。

    见此情形,众人顿时不再拘礼,兰素女竟是当先离席,直奔许庄而来,三步气势凛凛,六步脚步轻放,到了许庄案前之时,已是一副扭捏姿态,期期艾艾道:“道兄,小妹久仰大名,可否敬你一杯。”

    “有何不可。”许庄微微一笑,还举起杯,应道:“道友的拜帖,我犹有印象,请。”

    兰素女顿时不胜欢喜,敬许庄饮过了酒后,又吞吞吐吐想要说些什么,正自此时,金元在忽然来到,笑道:“斗法之时,道友曾说交了金某这个朋友,想必还算数吧?”

    “道友说笑了。”许庄淡笑一声,举杯示意,金元在自不拒绝,两人饮过一杯,他自袖中取出一卷蓝皮小册,放在案上,言道:“这是答应道友的赌注。”

    这是金元在同许庄斗法前,曾经许诺的与虹光剑有关的道书,许庄自不推拒,也不多看,顺手收起之后,将袖一拂,一枚方正金印就出现在了案上。

    金元在眉头一扬,便闻许庄道:“道友的法宝,物归原主了。”

    金元在并不急着去拿,反而斟下一杯酒水,饮了一口才道:“这一元辰金印,道友果真还予金某?”

    “嗯?”许庄顿时生出诧异。

    在青紫劫珠果树中时也便罢了,他为击败金元在,刷落了他的一元辰金印,又一剑斩出了他护身符箓,迫使他离场。

    但到了此间,其实金元在早已能够施法召回一元辰金印,他没如此施为,许庄只当其是心胸广阔,并不急切,却没想到他竟有此问。

    许庄皱了皱眉,言道:“物归原主,不是应有之理?”

    金元在淡淡一笑,自案上取过了一元辰金印,这才道了一声:“可惜了。”

    见许庄同兰素女皆有些不解,金元在摇了摇头,问道:“道友可知这一元辰金印的来历么?”

    许庄没有听过司马宗发同常苏儿的讨论,自不知晓,金元在也不吝解惑,直白道:“这一元辰金印,乃是我太乙宫中的一位祖师,摘天外星辰,化取其中所有金气,炼制而成。”

    许庄虽知一元辰金印威力奇大,但也没料到有如此来历,兰素女闻言更是不禁檀口微张,全没想到,许庄与金元在一场斗法,竟是与这等惊世法宝抗衡。

    “这位祖师,行事最为随性,因偶然一次机缘,金某得他赏识,竟然就赐下了此宝。”

    金元在淡淡一叹:“说来道友可能不信,金某一生,从来福缘浅薄,什么天材地宝,前人宝物,道书玉简,都与我无关,只是仗着有几分资质苦苦修行,身上法器丹药,不是从门中兑取,就是杀人夺来。”

    莫说此间的天之骄子,凡是能够炼成上品金丹的修士,谁人没有几分福缘?

    金元在一名岁寿不过三百,就炼就三重,元婴大成的大修士,太乙宫中排列十大弟子的修道天才,竟然说出这等话来,不觉令人匪夷所思。

    金元在似乎并不在意,接着道:“但自我被赐下一元辰金印后,恩师便降下法旨,说此宝金煞之气太重,我福缘浅薄,镇压不住,如是强留在侧,定遭反噬。”

    “这可是金某第一件法宝啊。”金元在摇头一笑:“我年少轻狂!凭一口气,炼就上品金丹,修行到元婴之中,以一介白身,同那些天之骄子争斗,齐驱并架。”

    “也正因此,才得了赏识,拜入了恩师门下,形势有了改观!”

    “好不容易,得到一桩重宝,只因一句福缘太浅,就要我将之放弃,我怎甘愿?”

    许庄不由默然,设身处地,如自己是金元在,恐怕也难能甘心。

    金元在望着手中一元辰金印,苦笑一声:“可偏偏恩师一言成讖,金某与人争斗,被人以宝物强压不甘,祭出一元辰金印,因此击塌了大陆一角,死伤无数生灵,惹下了泼天的祸事。”

    “如不是恩师力保,金某恐怕不被削去道籍,也要罚入罪狱,岂还有今日。”

    许庄不由注目那小小一枚金印,感同一叹。

    金元在翻手将一元辰金印收起,言道:“自那之后,金某性子便收敛许多,也想将一元辰金印转赠出去。”

    “但恩师曾言,能镇住此印之人寥寥,如是轻易赠出,无疑是心存移害之心。所以需得真正寻到有缘之人,才能送出。”

    “我本以为道友能从我手中夺去此印,以道友的天资,福缘,定是有缘之人,可惜道友又将他物归原主,金某也不能确认了。”

    许庄闻言不禁摇了摇头,倒不是对与一件强力法宝擦肩而过感到可惜,只是道:“以道友如今的定性,想必不会再重蹈覆辙,也不必畏之如虎。”

    金元在只是道:“道友言之有理!”便一口饮下酒水,长笑呼道,“请!”

    许庄洒然一笑,索性便与他对饮,也不谈论什么道法,随意论些东天玄黄两界的闲趣,也算增长阅历,兰素女在旁陪席也偶尔插嘴,好不快意。

    没过一会儿,钟神秀同弥远道也联袂而来,金元在才从李承真处听闻了他对钟神秀的推崇,见钟神秀来到,顿时来了兴致,忽然话锋一转,与钟神秀探讨起了道法疑难。

    钟神秀也是潇洒性子,既然金元在提起,他便无不可应,两人上谈道法之理,下谈法术变化,不片刻倒有了几分相惜,探讨间也渐渐玄之又玄。

    兰素女起先听得起劲,深感大有所获,渐渐头大如斗,眼冒金星,这才知晓初成元婴,即使一步炼就罡云,同这些玄功大成,甚至已经开始追求元神大道的修士,有怎样的差别。

    许庄其实也正梳理此行所得,倒未参加探讨,只是默默听着,弥远道忽然朝他举杯,言道:“李承真炼就七宝琉璃,一身神通竟然不能与道友比肩,实在令我观叹,千载仙风之名,道友当之无愧。”

    “七宝琉璃?”许庄对李承真的神通稍作回想,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微笑回举一应,言道:“道友谬赞了。”

    “哪里的话。”弥远道大摇其头,言道:“想要炼就七宝琉璃,那是难之又难,能够满足此法对变化之道资质的天才,亦是千百年难出一人。”

    似七宝琉璃妙真这般道法,根本没有什么破绽,连同其中变化,都要与修炼者本身拟化的法宝相关,弥远道也不吝道来。

    “当然一旦成就,就足称神通广大……”

    弥远道虽不吝多说,但许庄也不好追问,只是轻轻颔首,同他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这时兰素女忽然问道:“弥道兄,听闻近来贵宗,有一名唤作何载道的道兄,号称与钟师兄,许师兄齐名?”

    弥远道眉目微动,缓缓点了点头,应道:“何师兄名声大振之时,我也有所听闻。”

    “哦?”兰素女兴致勃勃道:“这位何师兄,有多厉害?”

    “这个么,我远在天外,却不知晓。”也不知是涉及到本宗真传,弥远道便谨慎起来,还是真的知之不详,他仔细想了想,只是道:

    “何师兄年岁并不如钟兄,许道友一般短,而且在我离开宗门之时,他才堪堪炼成元婴……”

    兰素女面露诧异,难怪何载道以往名声不显,但若是如此,他又如何配与钟神秀,许庄齐名?

    许庄微微皱眉,这与他的了解可有些不尽相同,果然弥远道接着便道:“但如此几十年间,何师兄就突飞猛进,炼就三重,元婴大成,门中皆谓之乃是大器晚成。”

    “或许何师兄能与钟兄,许道友齐名,也有此一定原由吧。”

    兰素女不禁轻掩小口,惊呼道:“竟然如此!”

    元婴修士,想要炼就三重,并不是单纯的积蓄功力就足够了,若真如此,那元婴大成也便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有所成就,已证明了何载道的道法境界,根基资质。

    不过堂堂神洲,三宗六派,修道天才岂是少数,单只如此,似乎还不足谓之与钟神秀,许庄齐名。

    不过许庄并没有多过在意,只是举起杯来,引开了话题,弥远道在巍峨仙城修行,任职灵宝宗宝阁的主事,阅历自是极广的,与他闲谈,也不逊色金元在许多。

    再后来,金元在同钟神秀虽是意犹未尽,但也加入进来,众人时而探讨道法,时而谈趣逸闻奇事,此间又无日月轮转,不知不觉之间,时间就此流逝。

    缺德道人击响了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钟磬,大步如风行来,言道:“时辰已到,小子们准备动身了!”

    原来想要离开此地,还要推算时日,难怪此宴一开,便是数日时光,倒叫众人从缺德道人兜中,薅去了好些灵果,琼浆。

    几日时光,对修道人而言根本并不足道,谈兴犹盛,不过既有缺德道人此言,只得暂歇兴致。

    缺德道人张口一吐,将酒仙葫芦唤了出来,缺德道人便抢先一步,登上了此宝。

    见状众人也不再拖沓,纷纷道别之后,纵身而上,缺德道人更是雷厉风行,朝众人言道:“小子们各有来处,待到广元之后,再将你们一一送回,如何?”

    众人自无不可,他又与大吉真人、大凶真人道了一声:“卜天斋开设前的几件事,莫要忘了。”

    大凶真人翻了个白眼,喝道:“莫拜斋主派头!”

    缺德道人也不理会,哈哈一声,言道:“去休!”便将酒仙葫芦一纵,飞入了星屑之中。

    同进来之时不同,回返之途竟非原路,左右经途景象,亦不相同。

    不过在这混乱之地中,左右也是死寂沉沉,许庄正欲入定,忽的耳廓一动,缺德道人的声音自不知何处传到了耳中:

    “小子,道爷与你约定的酬谢,接好了。”

    许庄心中一动,便觉掌心多了什么,形状似是一个净瓶,不过仅有指甲盖似大小,想必其中便是两枚青劫珠果了。

    缺德道人,积德道人邀请各方修道天才所许诺的酬谢,或者动用的手段,定是不尽相同,许庄没有比较的心思,更无显耀的必要。

    许庄手心微微一搓,不动声色将手中物什收入了囊中,便将眼一闭,进入了静定之中。

    缺德道人悄无声息发下了不止许庄的酬劳,见众人无一有所反应,随意撇了撇嘴,将身往葫芦之上一卧,分出一丝心神操持着酒仙葫芦缓缓往外遁去之后,竟是将眼闭了,似是入了梦去一般。

    就如此,不知又过去了几日,酒仙葫芦终于从一个截然不同的方位,离开了那黯沉星团之中。

    再望见那漫天星辰,竟是有些怀念,缺德道人正懒洋洋抬起了指,欲要掐诀,忽然面色一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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