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首牧,羁縻东南五省军务的陆云陆部堂死了。

    据说被人发现时,他在官厅后池塘边的柳树上吊死了!

    在他的尸体边,一本遗折放在树下的石桌上。

    具体内容没有传到海陵,只知道浙江都指挥使司衙门,连夜将他的遗折封存,快马呈送京师。

    徐嵩看着庭院里渐渐发黄的树叶,满是皱纹和色斑的脸上,似乎没有一丝波澜。

    直到徐鹤来时,他才转过头来,微微笑道:“来啦!坐吧!”

    徐鹤已经从陈华那得到了消息,当他坐下后,并没有说话,而是想到那日在驿馆中,谢鲲曾经说过的话:

    “东南五省海疆绵延,倭寇神出鬼没,这八千客军就算各个以一当十也顾不过来吧?”

    “国家天灾频频,国库早就见底,陆军门是想让地方负责这八千客军的饷银禄米,还是由朝廷调拨呢?”

    陆云当时是怎么回这话的?

    时间过去不久,徐鹤的记忆中便已经有些模糊,记不太清了。

    对了,好像是说,朝廷拨一部分,自筹……

    呵呵,自筹?

    筹粮的文书发往各省,除了福建、浙江两省以厘金助饷以外,只有谢鲲的好友,自己的老师,扬州通判李知节在本府筹运了一批粮食解往浙东。

    而且,福建、浙江两省局势糜烂至此,朝廷的一粒夏粮都没有留下,全数上缴,不得迟误。

    徐鹤突然想到当日自己送给陆云的诗中写道:

    但使雕戈销杀气,未妨白发老边才。

    勒名峰上谁与共,故李将军舞剑台。

    如今,边才已死,峰上无名。

    李靖病危时尚有太宗亲临病榻慰问,而他陆部堂,只有三尺白绫,老尸一具。

    徐鹤想起书房里陆云送给他的那柄白虹剑。

    言犹在耳,斯人已逝。

    徐嵩目光空洞地看向远方道:“陆部堂一死,贼焰愈炽,敌人还没到,浙江已经乱了。若是没有大将镇抚,东南局势恐将一发不可收拾。”

    说完后,他又道:“朝廷无知兵之臣,昨日我已收到陛下圣旨,招我回京入阁理政,兼兵部尚书衔。”

    徐鹤想说点什么,但被徐嵩制止了。

    “我这次回京,原本想带上你,鹤儿,你心思缜密,临大事不糊涂,若是能在我身边,可以帮我拾遗补阙……”

    徐鹤没等徐嵩说完,赶紧道:“大伯,那我去!”

    徐嵩朝他笑着摇了摇头:“后来我想,此任恐不长久,我这人,小事无所谓,大事还是要争一争的,到时候肯定会惹人不快,与其带着你,耽误了你的乡试,还不如你就在家中读书,过阵子,我也就回来了!”

    徐鹤没想到徐嵩竟然悲观若斯。

    “好了,这些事先不说了,正好过两日就是中秋,我奉诏甚急,明日就要起程,你要去松江,咱们爷两南辕北辙咯!”

    徐鹤闻言一惊道:“大伯,你此行带了谁去?”

    徐嵩笑道:“身边确实缺了个贴心办事的,你可有推荐?”

    徐鹤点了点头:“甲长大伯家的鹏哥,为人低调,处事果决,而且沉稳少言,大伯需要做些贴己的事儿,鹏哥是个好人选!”

    徐嵩点了点头道:“那我一会儿让人去传话!”

    徐鹤又道:“可惜侄儿不认得能帮大伯出谋划策的人!”

    徐嵩摇了摇头笑道:“这你就别担心了,你忘记你那师伯了?”

    徐鹤惊讶道:“谢师伯?您是……”

    徐嵩点了点头道:“我有了你的这层关系,自有办法请他帮忙出谋划策!”

    徐鹤一想也是,师伯在陆部堂那干了这么久,接触实务后的他,应该不再是纸上谈兵的那个他了。

    况且他对东南形势颇为了解,正好是大伯的好参谋。

    最关键的是,大伯不知为何,为至正帝不喜,有了谢鲲这个小舅子的关系,想来至正帝那边也不好太过为难。

    “大伯接受这个位置,想必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徐鹤心中了然。

    最后,徐嵩拍了拍他肩膀道:“夏阳秋已经离开了京师,南直隶的提学位置估计很快就会换人,这对你的举业是个好消息,距离明年乡试正好还有一年,你要一鼓作气,给咱们徐家考个举人回来!”

    徐鹤点了点头道:“必不负大伯所望。”

    徐嵩笑了笑道:“还有件事,你这次去松江,可能会遭些刁难,不过沈家也不会太为难你,到时候,忍忍就过去了!”

    徐嵩上位,自然让沈翰的谋划落空,可以想见,沈家对自己的态度会有变化,这不难猜。

    但是有个阁臣大伯在,他们肯定也不会太过分,徐鹤倒也不怕。

    …………

    第二日一早,凤凰墩的徐家下人们就忙碌了起来。

    大批的箱笼被抬运至南门码头。

    徐家大老爷入阁当了大学士的消息不胫而走。

    百姓们看着徐家下人们来来回回,眼中露出艳羡不已的神色。

    城中大大小小的官员全都集中到了码头,准备给这位新晋的朝廷大佬送行。

    谁知张景贤和陈华等人站在码头上喝了半天风,直到徐家装运行礼的船离开码头,他们也没看见徐嵩的身影。

    此时的西门外船上,一艘小船竹篙轻点。

    船上一位老人负手回望不远的海陵城墙。

    徐鹏来到舱外道:“大伯父,秋天寒凉,您还是进舱喝口茶吧!”

    徐嵩笑着点了点头问道:“鹤儿呢?他怎么没来给我送行啊?”

    徐鹏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徐嵩,发现他的脸上带着笑意,于是这才小心道:“亮声说他就不送大伯了,但他有封信请我转交大伯!”

    徐嵩哑然道:“哦?还有信?”

    他刚说完,徐鹏就把一封信递到他的面前。

    拆开后,徐嵩只见信中只有一首诗,名曰《凉风至》。

    凉信来无际,微风飒飒吹。

    能添今夕爽,殊有故人思。

    薄雨将成侯,疎烟欲动时,

    素波生袅袅,落叶下迟迟。

    小颭萤穿竹,斜翻燕掠池,

    裁衣才合试,蒲扇已先知,

    怀有浙东笺,旧鲈问后期,

    田家应更好,香送稻花宜!

    徐嵩看后哑然失笑:“村径绕山松叶暗,柴门临水稻花香!我这刚出门,小子是一边怪我北上,一边又用稻花香勾我回家!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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