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赫铭恩自领了军棍,接下来的就安分了许多,随之带动了女真其余各部变老实。

    昨日朱景洪才下命令,要求各部停止一切进攻袭扰,连最刺头的女真人都被压压制,这给朝鲜恢复秩序帮了大忙。

    在朱景洪的主持下,大明各部撤离朝鲜的计划,也被提上了日程。

    最终议定的结果是,安东行都司留两千步军,辽东都司留三千步军,叶赫部和海西部各一千骑兵,总计兵力七千驻扎于汉城。

    安东行都司都指挥使祁延泽留下,专门负责指挥留守军队,配合兵部侍郎高志文矫正朝鲜。

    这只是个计划,还得上奏皇帝请求批复,所以真要执行还得等旨意下来,但那至少是一个月后的事。

    而朱景洪,已决定好十月底出发返京,原本他是打算在二十五离开,可事情太多他实在脱不开身。

    为了能留下来,辉发部董鄂部等将领,多次找到朱景洪陈情,却还是被后者否决了。

    原因很简单,留下的叶赫部与海西部,与朝鲜相隔有近千里之遥,留守朝鲜不会尾大不掉。

    除了扯皮驻军的事,关于朝鲜如何供应军粮、如何裁撤军队、如何惩治叛贼等事,朱景洪也召集了好几次议事。

    正统十三年,十月二十八,汉城北门。

    明军众将和女真诸将,以及朝鲜诸文武大臣,全来到了城门处送别朱景洪。

    有资格跟朱景洪说话的,仅高志文和都指挥使,朝鲜仅陈泰民有资格到近前。

    到了这个时候,已无需谈任何实事,说的都是送别的客套话。

    最后道别完之后,众人便各自退开一步,唯有高志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高大人还有话说?”朱景洪笑着发问。

    沉默几息,再三斟酌后,高志文说道:“臣确有一事不解,想请殿下解惑!”

    “你说!”

    “请殿下借一步说话!”

    朱景洪微微一愣,随后便示意高志文到一旁去。

    二人走到一边后,朱景洪笑问道:“高大人有何指教?”

    “想来殿下知道,朝廷上有许多人想伺机弹劾您,这些人无所不用其极,殿下何故要授人以柄?”

    “哦?”

    高志文接着说道:“臣闻殿下,自朝鲜王宫带走一妇人,此人乃是朝鲜世子妃,不知是否属实?”

    金佑颜实在太好玩了,朱景洪是有收纳的心意,所以人就在他的车队中。

    见朱景洪不答,高志文接着说道:“此事臣知道,朝鲜那些官员会知道,朝廷里的人也会知道!”

    “若是寻常女子,殿下想要也就罢了,可朝鲜世子妃乃罪人之妇,殿下纳入府中岂合法度?”

    “二则其为外臣之妇,今受殿下随意凌辱,各藩属土司部盟何感?岂不以为大国恃强凌弱,毫无天朝上国煌煌气度!”

    说到这里,高志文拱手行礼道:“如此种种皆是大过,既不合殿下英武正气,也会受朝臣攻讦弹劾,殿下当慎重处置!”

    不愧是科甲正途,久历宦海的老油子,高志文这番话简直鞭辟入里,让朱景洪是心服口服。

    除了长史官王培安,从未有文官如此设身处地为他着想,这让朱景洪多少有些意外。

    朱景洪叹了口气,答道:“先生此言,着实让我感动,可难得有人跟我说这些!”

    高志文之所以说这么多,是因为他也了解到消息,因为没给朱景洪使绊子,朝廷里已有人对他不满。

    换句话说,即便他不愿承认,人家也认为他是襄王一党,要想尽办法来收拾他。

    既然如此,他还不如直接党附襄王。

    而当他生出这个想法,更换了思考角度之后,高志文才发现朱景洪优势有多大,说不定这位爷真能当皇帝。

    这就叫投襄一念起,刹那天地宽。

    高志文答道:“殿下国之干城,臣岂能坐视旁人陷害!”

    “哈哈哈……多谢了,多谢!”

    敛去笑容,朱景洪说道:“就依你的意思,那朝鲜世子妃,我就不带回去了!”

    朝臣的攻讦他不怕,只是若被人说淫乱朝鲜后宫,有损他耿直武夫形象,乃至于引起“国际差评”,他就不得不多加注意了。

    “殿下英明!”

    “高大人,好好在朝鲜干,如今朝中各部院诸官,可没人比你更适合继任兵部尚书!”

    画饼的技能,几乎已成朱景洪的本能,但这种手段确实能拉近关系。

    现任兵部尚书还不到六十,听到朱景洪说这么一句,高志文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但他明白朱景洪意思,所以答道:“殿下实在是抬举臣了!”

    “诶……这怎么能叫抬举,你有能力这是事实嘛!”

    二人又客套了几句,然后这番谈话才算结束。

    朱景洪登上马车后,便命余海派人将金佑颜妥善安置。

    此女这段时间各种花样伺候着,朱景洪也不会白占便宜,所以才会妥善将其安置,至少不会让她在接下来清算中被追究。

    金佑颜是被留下来,而李晖所送的十名歌女,却跟着队伍一起离开了。

    对此朱景洪还不知道,毕竟每天他要忙的事太多,余海提到他也没放在心上。

    队伍中部一辆马车内,朴真英看着远去的城池,眼角不自觉的落下了泪珠。

    前两天她才得知家里人不在了,眼下又要离开出生和长大的地方,两种悲伤叠加起来也难怪她伤心。

    但其实,所谓她家里人不在了,完全是朝鲜内臣在骗她,只为她能全心全意伺候朱景洪,怪只怪朱景洪当夜多看了她几眼。

    至于其他九人,则没有这般凄惨,因为这些人都是两班贵族出身,家里人非常支持她们去大明。

    赶路的日子是枯燥乏味的,这十個年轻的少女们,也在路途中结为了好姐妹,并立誓要齐心协力荣辱与共。

    这其中,朴真英交到了最好的朋友,此女名叫李慧真,其父官居礼曹判书。

    一连走了七天,朱景洪的车队才进入辽东,然后朱景洪就奔着金州去了,接下来他将沿着海岸,一直赶路到了北平。

    十一月十二,金州。

    因战事已停,金州已大致恢复了安宁,得知朱景洪这两天要返回,金州府的官员们都忙起了迎接的事。

    而府城内的薛家宅邸,此刻几个女人们也在忙碌。

    甄琴在纠结明天穿什么,诺敏则是在想如何拴住朱景洪,张小月则是反复调整身段,要给朱景洪表演新练的曲子。

    且说宝琴这边,和此前一样,和薛家交好的本地仕绅们,都把家中女儿送了过来,此时都聚集在宝琴这里。

    这些人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打算再碰一次运气,如果家中女儿能被朱景洪看上,其家族将少走几十甚至上百年弯路。

    和上一次不同,这次来的姑娘对自身任务很明确,所以会尽心尽力去达成目的。

    想要留在朱景洪身边,首先要做的就是投其所好,所以这些人都来向宝琴打听。

    最开始宝琴还尽心讲述,可后来发现这些人目的不纯,她就不想再多说了。

    但这些人一直追问,确实让她感到无比恼火,所以干脆一个人躲到了阁楼上。

    双手撑着脸,望着东北方向,那里是朱景洪回来的方向。

    “姐夫……你为何还不到啊!”

    正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虽然这个比喻不太恰当,但其中蕴含的道理是一样。

    遇到朱景洪这般耀眼的男子,宝琴心中自是装不下旁人。

    一开始宝琴还骗自己,觉得朱景洪只是聊得来的好朋友。

    可随着分别时间变长,她心里的思念和苦楚积累得越多,最终逼得她不得不正视本心,趁认自己确实喜欢上了朱景洪。

    正常来说,似朱景洪这样的武夫,不可能是宝琴心仪之人,可感情这种事情就是没道理可讲。

    宝钗、黛玉、杨静婷、迎春……都是一样陷了进去,宝琴不过重蹈覆辙罢了。

    “只是他是我姐夫,我有这般心思真的好吗?”宝琴心中反问自己。

    她只比宝钗小两三岁,二人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私下里关系亲密得很。

    在宝钗从京城返回,等待朱景洪迎亲的那段日子,是她陪这位姐姐度过了最后少女时光。

    眼下却要纠缠人家丈夫,这让宝琴多少有些内疚,在她看来这是不道德的事。

    正当她内心煎熬之时,忽听楼下传来脚步声,几息后宝琴之母薛陈氏来到了楼上。

    “娘……”宝琴起身来行礼。

    薛陈氏走到女儿近前,拉着她一同坐到了椅子上,见宝琴眉头紧蹙便询问起来。

    宝琴当然不会说实话,便找了些理由搪塞过去,而薛陈氏也没有发现异样。

    母女二人又聊了一阵,最终薛陈氏才道出此行目的。

    “丫头,你爹让为娘给你商量个事!”薛陈氏面带难色说道。

    “娘,您有话直说便是!”宝琴答话道。

    “你爹说……伱两位哥哥如今还没立起家业,如今恰逢襄王殿下到访,这便是个机会……”

    这些话,其实不是薛祈的意思,而是宝琴两位兄长撺掇薛陈氏来说。

    为了自己的前程,也为妹妹能有个好归宿,那兄弟二人才生出了这想法。

    “机会?”宝琴感到好奇。

    她虽聪明,可毕竟少历世事,所以不懂母亲话里的深意。

    薛陈氏只能进一步说道:“你若能得襄王青睐,于你和你父兄而言,都是天大的好事!”

    这么一说,宝琴总算明白了。

    此刻她心情很奇怪,既觉得母亲让攀附朱景洪不道德,又希望此时她能多说几句。

    毕竟这是自己亲娘,她安排的事做女儿的遵行,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这可以让宝琴减轻对宝钗的道德包袱。

    “娘,您的意思是……”

    这丫头平日看起来机灵,为何我话都说到这一步她还不明白……薛陈氏心里很着急。

    “娘的意思是,既然襄王殿下喜欢,你何不设法跟他一起去京城,如此也能看望你宝钗姐姐!”

    “哦……”宝琴低下了头,她怕自己的欣喜被发现。

    薛陈氏却以为她不好意思,于是便又说话开解女儿。

    被她一番灌输后,宝琴总算过了心里那道坎,并问出了最后一个疑虑。

    “娘,我若跟在姐夫身边,只怕宝钗姐姐会不高兴!”

    听到这个问题,薛陈氏不由得笑了起来,随后说道:“丫头……你为何会这么想!”

    “王府那些位分,给别人也是给,王妃为何不给你这至亲的堂妹!”

    “当真?”宝琴还是不信。

    “我何必骗你!”薛陈氏无奈道。

    听到这话,宝琴最大的顾虑消失,此刻她如释重负,心情顿时变得格外的好。

    见宝琴还是不说话,薛陈氏追问道:“琴丫头,你意下如何?”

    “我……我……我听爹娘吩咐!”宝琴嗫嚅道。

    这让薛陈氏大喜,当即便说道:“丫头……你能这么想,那就再好不过了!”

    “老实说,似你这般人品模样,寻常男子又岂能配得上,侍奉襄王殿下才是好归宿!”

    这话让宝琴越发羞涩,一时竟不知如何答话,只能老老实实坐在原地。

    待薛陈氏离开后,彻底甩下包袱的宝琴,全天都心情舒展眼带笑意。

    十一月十三,朱景洪的队伍到了金州,在城外受到了热情迎接。

    无论朝中对他如何贬低,他始终是大明朝的亲王,是平定朝鲜的功臣,所以金州地方官不敢怠慢他。

    只是跟这些人废话,朱景洪确实没啥兴趣,所以他没耽搁多久就进了城,然后如往常一般下榻薛家。

    “王爷,你可算回来了,臣妾可担心你呢!”

    朱景洪进了屋子,甄琴是第一个贴过来的,于是朱景洪顺势将其揽入怀中,然后替他量起了身体。

    “王爷此去,战功赫赫……恭喜王爷!”诺敏上前搭话道。

    至于张小月,因其暂时没有名分,所以只能站在房门外。

    也就是此时,宝琴来到了屋外,因其是王妃的堂妹,所以她在这戒备森严的府里,称得上是来去自如。

    和张小月不同,宝琴直接进到了屋内,瞬息之间吸引了朱景洪的目光。

    这让宝琴略带羞涩,但还是带有欣喜问道:“姐夫你可算回来了!”

    这是宝琴的心里话,话一出口她就发现了不对劲,毕竟这话里的意思太露骨。

    一时间,甄琴变色诺敏侧目,宝琴立刻羞涩低下头去。

    宝琴啊宝琴,你好歹也是正经姑娘,家里教导了这么些年,岂能出言如此轻浮……宝琴心中数落着自己。

    见小姨子这矫情模样,朱景洪只觉得格外养眼,于是面带微笑轻声问道:“丫头,看来你很想姐夫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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