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模样,以及那极富特性的巨剑。

    鬼谷横剑,阎君卫龙。

    这帮已然冲至宫门口的极道,皆是驻足,眉头皱起。

    早有传闻,阎君卫龙的实力在两年前亦是达到了半步大宗师,其实力丝毫不逊色剑圣盖命。

    当然,是开启黄泉八门之前的盖命。

    而在卫龙的身侧六人。

    孟婆,黑色面具,高腰马尾,手持七尺风斩之刀。

    判官,白衣俊雅,双目绑缚一根青色绸带。

    这两人,亦是在今年春初先后踏入了极道。

    另外三人,皆是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分别为‘牛头’‘马面’、‘怒钟馗’。

    当然,这都只是代号。

    “那家伙的命,只有我能收。”

    “所以,你们可以滚了。”

    卫龙手中乱风雷巨剑往城头一杵,隐约可见,自乱风雷杵下之地,城墙竟是在隐隐开裂。

    仅这么一个细微,便可断定,江湖传闻并非只是传闻,卫龙的确是有半步大宗师的实力。

    “以多欺少,非君子所为。”

    又有一道声音,自宫墙左侧而起。

    七道身影,列墙临风而立。

    一股浩然正气,在这片天地回荡。

    君子剑君泽,儒风剑李乘风,天下剑荀有道,以及儒家的其他四位极道宗师。

    “荀老头,舍得离开你那破书院了。”

    卫龙瞥了眼天下剑主荀有道,冷声一笑。

    “哦?原来是卫小友啊,老朽许久不涉足江湖,着实有些闷了,这不最近出来透透气。”

    荀有道呵呵笑着,衣着粗布麻衣,微佝偻着背,看起来就是一副乡下憨厚小老头的模样,难以将这个形象与拥有半步大宗师实力的天下剑主联系到一起。

    而在不远之外,少司命于人群之中,目光落在这位天下剑主荀有道的身上。

    ‘师尊……’

    天下剑主荀有道,闭关坐镇稷下书院已有三十载,这三十载来从未踏出过书院一步。

    今日出院,世人或许都以为天下剑主是为剑圣盖命而来,毕竟剑圣盖命与儒家关系莫逆。

    可唯有少司命知晓。

    天下剑入烈阳,并非是为盖命,而是为她姬辛夷而来。

    双方加起来,超过五十位极道,这几乎占据天下一半的极道宗师,真要打起来,这烈阳宫墙估计都得碎成渣。

    一时之间,僵持于这烈阳宫门。

    而在丹楼看完这一切的楚辞,折身便走。

    这些人打与不打,楚辞不感兴趣。

    有这么一小会的时间,已经足以盖命带着齐霁雪离去。

    ……………………

    …………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咏柳巷,楚家旧院。

    那一棵大槐树,金秋落叶,伴风飞舞。

    两道人影,依偎在这树下,仿佛世间一切都静止了。

    齐霁雪微仰着眼眸,望着盖命的侧脸,玉手缓缓伸出,摸过那略生扎手的胡渣,如刀削般的下巴,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

    还有,不舍。

    “命,我们会在一起多久。”

    当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

    她的眼神,微微黯淡,似是知道什么。

    “永远。”

    盖命抓住齐霁雪抬起的手,目光坚定望着她。

    “未来的人生,你将永远快乐,永远自由,不再受任何的拘束。”

    “我不要。”

    齐霁雪忽而搂住盖命,眸中若水。

    “只能与伱在一起,哪怕刹那,亦是胜过世间所有。”

    “若没有你,这世间繁华,于我如云烟。”

    盖命顿了顿,眼神中有一刹那的失神。

    接着,只见盖命解开怜月的手,往后退后几步。

    在齐霁雪略显疑惑的目光中。

    盖命单膝朝她跪了下去,伸出手,掌心躺着一枚略显粗糙的银环。

    “这是一位朋友教我的,他说在他的家乡,男子单膝跪地,向女子献出这么一枚银环,那便是钦定一生,求娶女子为妻之意。”

    “阿月,你可愿嫁给我。”

    风,飒飒而过,金黄槐叶如雨纷舞。

    齐霁雪望着盖命掌心这一枚银环,眼眶泛红,泪水抑制不住的滑落。

    “我愿意。”

    ‘十年前就愿意。’

    盖命将这银环,缓缓戴在怜月的左手无名指。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盖命刚欲起身,骤然心脏猛的一震,心头血直冲肺腑,然而被盖命强行给咽了回去。

    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缓缓起身,盖命望着齐霁雪,将其搂入了怀中。

    这一抱,他们彼此等了十年。

    “命,我们成亲吧。”

    倚在盖命怀中,齐霁雪轻语说道。

    “就在今晚。”

    “好不好?”

    “好。”

    盖命抚着齐霁雪的青丝长发。

    ………………

    夜月一帘幽梦,南风十里柔情。

    楚家旧院。

    简易红纸贴在屋檐、墙壁,挂在槐树枝桠之上。

    盖命还是那身鬼谷白衣,静候在树下。

    咿呀。

    昔日楚虞所居住的房门开启,鎏金红裙,绝美风华。

    怜月盖着红纱,缓步走出,来到这月色树下。

    二人之间,有着一朵喜花相连。

    没有证婚之人,没有掌仪之人,没有唱名之人。

    然,这些都不重要。

    天证婚,地仪礼,风为他们唱名。

    ‘一拜,天地。’

    二人牵着喜花,朝着高悬月天,躬身一拜。

    ‘二拜,高堂。’

    祁国之地,在东方。

    怜月的父王母后皆葬身于祁地。

    而盖命无父无母,以师为父,身躯留于登仙楼中的邋遢老头,亦在东向。

    二人朝向东方,第二拜。

    随后,盖命与怜月缓缓折身,咫尺相对。

    他们的脸上,皆是带着笑。

    这或许是他们十年来,脸上出现笑容最多的时光。

    风,呼呼而过。

    仿若有一个声音在这片天地唱响。

    ‘三拜,夫妻对拜。’

    含笑而拜,以头相触。

    ‘礼…成!’

    怜月静静站着,她在等着他将她的盖头掀开。

    从这一刻开始,她是他的妻。

    他,是她的夫。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盖命伸出手,拿住这红纱盖头的一角,伴手上扬,缓缓揭开了怜月的盖头,月光映落在怜月的玉容。

    灿如春华,姣若秋月。

    “好美。”

    盖命微微俯身,与那点绛红唇渐近。

    ‘扑通’、‘扑通’、‘扑通’、‘………’。

    然,这一刻,盖命的心脏骤然疯狂震颤。

    “阿月,你要一生安乐。”

    盖命掀开盖头的手,骤然松弛,微微俯身的身体前倾,倒在了怜月的怀中。

    “傻牛…还是那么倔。”

    清泪,自怜月眼眶而落,打湿盖命的肩衫。

    她并没有丝毫惊讶,仿佛早就猜到了即将发生的这些。

    “我不会让你死。”

    “你的路,还很长。”

    “能成为你的妻,纵然此生只有一瞬,亦够了。”

    “我这一生,等的就是这一刻。”

    怜月缓缓抬头,在她的眼中,楚辞身披一件黑色大氅走来。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楚辞来到二人身边,将盖命的身躯从怜月之身接过,缓缓靠在槐树干上。

    黄泉八门,死门一开,再无回路。

    这一刻的盖命,气若悬丝。

    可就这仅余的一口气,也维持不了多久,最多一盏茶的时间就会散去。

    届时,这位当世剑圣,将彻底陨落于世间。

    “你是谁。”

    齐霁雪望向楚辞。

    楚辞会在此时出现,她便是知道楚辞与盖命相识,甚至猜到了这都是盖命事先的安排。

    “告诉他单膝跪地的人。”

    简单的一句话,让齐霁雪明白来人与盖命的关系。

    楚辞手抬起,一枚银针自袖间飞出,霎时没入盖命心间,当银针飞回之时,一滴心头血已然是被取出。

    他答应过盖命。

    以彼岸无涯之法抹去齐霁雪记忆中所有关于盖命的存在。

    “彼岸无涯,忘魂之花。”

    齐霁雪的一句话,楚辞夹住银针的手顿时一怔。

    他看向齐霁雪,眼眸之中有着意外,这位祁国公主竟然知道这般隐秘的鬼谷秘法。

    “祁国藏书,为七国之最,我自幼便读万卷藏书,曾于一古书中见过此法记载。”

    “取人一滴心头血,可抹去他人记忆中所有关于自己的存在。”

    “是他,让你这样做的。”

    齐霁雪来到盖命身边斜坐,抬起手,为盖命擦去嘴角的血。

    “嗯。”

    事已至此,楚辞也没有什么好隐瞒。

    既然不能在这位祁国公主不知情的情况下完成盖命的遗愿,那就用强的,以楚辞的武力,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我知道你很强,可你再强,也绝对快不过我自杀的速度。”

    齐霁雪笑着为盖命擦净带血的脸颊。

    “他还是那样的倔,临到最后一刻,都在为别人想。”

    “可正因为如此,我才要让他活下去,他的存在,能为这片天地带来光明,而这天地多我这么一个齐霁雪,只是多了一个孤蓦妇人罢了。”

    齐霁雪?!

    楚辞心头一惊,眉头猛的皱起。

    下意识扫过发光面板,果不其然。

    至爱之人的心脏齐霁雪,这一栏正在发亮,前所未有的亮。

    这个时代有一点不好,都喜欢叫称号,以至于很少有人去关注本名,比如大司命,少司命,云中君,君子剑之类,又比如青雅的称号灵乐公主。

    再又比如,这位祁国公主的怜月封号。

    先前楚辞只知这位祁国公主叫做怜月,并不知道本名叫做齐霁雪。

    “他燃尽了自己的生命,我没有办法救他。”

    莫说是楚辞,就算是药王苏风重新活过来,甚至于编纂神农药典的那位神医再世,都是无济于事。

    枯木或可逢春。

    然,此时的盖命已然不是枯木,而是枯柴。

    枯木还有根在,枯柴则是彻底断了后路。

    毫不客气的说,此刻还悬着一口气的盖命,已经开始在阎王殿登记填资料登记生平了。

    “有办法。”

    齐霁雪望向楚辞。、

    这话,听的楚辞眉头更皱。

    他医道天赋连药王苏风都惊叹弗如,这些年修习神农药典之后,可以说这天下医术超过他的人没有几个,连他都没有办法,这齐霁雪一介女流又哪里来的办法?!

    “我观你方才运针,应是拈花飞针之法,你的医术,应为当世一流,而这个办法的操作者,必须要是医术精湛者。”

    “在我十五岁那年,我曾经看到过一本孤本,其上记载着一种遗世秘法,那是一种蛊,其名连心蛊,取种蛊之人一滴心头血,温养于自愿者心间。”

    “待种蛊之人垂危之际,温养者自愿取出此蛊,那种蛊之人便可重获新生。”

    听着齐霁雪这般话,楚辞眉头皱起。

    难不成,这齐霁雪给自己下了蛊?!

    “十年之前,我入嬴之前,曾取了他的一滴心头血,为自己下了这蛊。”

    齐霁雪这番话说出的刹那,楚辞头皮发麻。

    这一刻的他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至爱之人的心脏会属于这齐霁雪。

    “劳请足下,为我取出此蛊,让他活下去。”

    “另外再请足下用彼岸无涯之法,抹去他记忆中所有关于我的存在。”

    “告诉他,好好活着,往后,为自己活着。”

    ‘因为曾经有一个人,很爱他,很爱,很爱他。’

    齐霁雪看向楚辞,眼眸中有着坚决,那是决绝毅然。

    “可那样,你就死了。”

    楚辞低沉着声音,

    “他为了带你离开那座牢笼,不惜舍命,而你又用自己的命去换他活下去。”

    “你们这样做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从生意人一进一出的商业规律来看这件事,这根本就是一件纯亏本的买卖。

    不仅毫无获利,一人亏了命,另一人亏了挚守半生的记忆。

    “意义。”

    齐霁雪望着依靠槐树干的盖命,眸中眷恋不舍,轻轻为他整好衣衫,。

    微微仰起头,点绛红唇印在盖命发白的嘴角。

    泪珠划过,顺淌在盖命脸颊。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意义。”

    “璀璨如烟火,有那么一刹,也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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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字差一千字奉上,最近实在忙成狗,等下个周末补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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