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叶巷宅邸,大厅。

    欧阳戎去门口,把客人一一送走,安排妥当。

    眼见人走的差不多了。

    欧阳戎返回,看见绣娘、小师妹还有婶娘、薇睐,围坐在桌边。

    眼下人少,数女不再拘谨,甚至一边帮旁边收拾餐桌的丫鬟搭把手,递下盘子啥的,一边聊起天来。

    主要话题是甄淑媛在引导。

    不过她与谢令姜的关注点都在安静倾听的赵清秀身上。

    话题也隐隐围绕着赵清秀,不过大多是谢令姜帮忙代答的。

    看见谢令姜与赵清秀一副情同姐妹的模样,甄淑媛眼底有些欣慰。

    此刻,眼见欧阳戎返回,桌边气氛稍微安静了些,数女或垂目,或低头。

    叶薇睐朝半细她们使了个眼色,半细带着原本收拾餐桌的丫鬟们悄悄退下,让出了位置。

    大厅内显得寂寥起来。

    亮堂的蜡烛点了大半夜,眼下缺了丫鬟继续添置,陆续熄灭或黯淡不少。

    但剩下的红蜡却把喜庆的红光照射在众女的脸上。

    欧阳戎定睛一瞧。

    绣娘甚是清美,原本摘下天青色缎带后,略显黯淡失色的漆眸,在红光下,有些神秘幽深,如黑曜石般美丽。

    谢令姜一张俏颜则是娇艳如花,红衣红烛,衬托仙肌白肤,宛若新娘。

    叶薇睐一头银白长发,白的如血,蓝宝石般的眼眸,盼兮之间,隐隐有些魔女般的异域魅惑。

    甄淑媛则一袭宝蓝色罗裙,坐姿端庄,珠圆玉润,不失年长妇人的成熟妩意……

    此情此景,若放在寻常男子那儿,绝对是一句大饱眼福。

    但欧阳戎瞧了几眼,便目不斜视,回到座位,随口问:

    “婶娘,你们在聊什么呢?”

    嗯,作为正人君子,他更关注正事。

    “客人都送走了?”

    甄淑媛问。

    欧阳戎笑容清爽道:

    “嗯,刚把大郎他们安排妥当,在后宅安排了院子歇脚,他们明早走。谢夫人在浔阳城有宅子,就先回去了,六郎和十三娘也回去了,明儿他们还有事呢。”

    甄淑媛又问:“檀郎明日也要忙吧,要不要早些休息,请的三日假期结束,听你说,明日还要去一趟浔阳石窟,参加啥大典。”

    赵清秀在一旁,欧阳戎没有接下后面那个话题,他摆摆手:

    “侄儿我只是过去凑个数,走走过场,明日主角不是我……另外,明日我也不用去太早,之前怀民兄还约我一起出发来着,晚上吃饭时他又来信,说要早去,让我自行自便即可,所以不急。”

    谢令姜开口:

    “大师兄,明早我陪你去吧。”

    欧阳戎先是看了看置若罔闻、低头收拾碗盘的赵清秀。

    绣娘好像对于他的公务不感兴趣,一向不问。

    他又看了眼小师妹,言简意赅,轻声说:

    “明早再看,不过小师妹先送大郎他们回去,时间来得及的话,再一起去,主要还是要看陆兄回不回得来,一切按之前计划好的来。”

    他没有在甄淑媛、赵清秀、叶薇睐面前详细说是什么计划,只有谢令姜轻轻颔首。

    欧阳戎瞧了眼外面夜色,又自语了一句:

    “按约定,他明早前应该能回城,那就不用小师妹独守着了。”

    眼见二人聊完,甄淑媛适时的插入打断:

    “好了,檀郎你有安排就好,不要因为妾身的生辰礼,耽误你正事就行,不聊这个了。”

    她翘起下巴,示意了下赵清秀正捧在手里未动的一碗热乎白米饭,说:

    “你刚刚宴上接他们敬的酒,见你都没吃几个菜,坐下吃点,绣娘给你盛饭了,垫垫肚子……肚子里全是酒水晃荡怎么行,夜里易吐……”

    “好。”

    欧阳戎开心一笑,在四女的注视下,坐在她们中间空出的位置上。

    左手绣娘,右手谢令姜。

    他接过绣娘浅笑递来的白米饭,扒了几口。

    直到谢令姜问了句话:

    “容真呢,刚刚吃饭时,好像见她来,她一人占了半张桌子。”

    欧阳戎笑容收敛,正色回答:

    “没注意,应该是回去了,容女史说是去监察院办事,路过这边,应该也有事要忙。”

    谢令姜微微歪头,望向门外。

    甄淑媛不动声色的瞧了眼,直接取出一串佛珠,面朝欧阳戎叮嘱:

    “檀郎,她送的这串佛珠,你明日送回去,路过吃个饭而已,就收人家礼,未免显得咱们不得体,妾身刚刚就想说了,不过那时人多,不好拒,不能当众拂了人家脸面。”

    欧阳戎瞧见婶娘似是对他使眼色,他伸手去摸佛珠,却摸到了一只光滑手背。

    是谢令姜。

    欧阳戎和甄淑媛、叶薇睐看见,她先一步,优雅伸手,按住了佛珠。

    这位谢氏贵女淡妆素抹,举止从容的开口:

    “不用还,先收下。

    “大师兄下次注意些,人家来赴宴,怎能怠慢,应该陪饮一下的,让她宾至如归。”

    欧阳戎摇头:“无需刻意讨好,共事这么久,还是有些交情的,她也是直来直往的人。”

    “不,大师兄难道忘记了,她其实是有捣乱的能力的。”

    谢令姜看了眼一旁的赵清秀,意有所指道:

    “那是得稳住她,不能让她生怨刁难。”

    欧阳戎似是皱眉思索了下,开口:

    “明日过去,我正好找她聊聊,试探下态度,容女史应该不至于生气,她对啥事都冷冰冰的。”

    “是吗,都冷冰冰吗……”

    谢令姜瞧了眼欧阳戎一本正经嘀咕的表情,没说什么,拿起十八籽佛珠,重新交到甄淑媛手上。

    后者也收下了。

    这时,赵清秀站起身,取来一杯热茶,和两份礼盒,郑重来到谢令姜面前,敬了一杯。

    众女有些诧异。

    谢令姜下意识去扶。

    赵清秀认真写字:

    【姐姐】

    谢令姜似是明白了些什么,深呼吸一口气,微微偏头,压制了下情绪。

    少顷,接过了热茶,认真喝了口,喊道:

    “绣娘妹妹,往后,你就住在这儿,无需多想,我也能常来看你。”

    赵清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揽住谢令姜胳膊,无声笑着。

    少顷,递出了礼盒。

    分别给了谢令姜和叶薇睐。

    谢令姜打开一看,是一只香囊,收了起来

    叶薇睐也打开,发现了一根白玉笄子,欢心道谢。

    二女也给出了赠礼。

    谢令姜给的是一把精致木梳子,小叶紫檀的,为她梳发,交给了她,还耳语了几句,赵清秀似是很开心,微微偏头,朝向欧阳戎那边。

    欧阳戎也觉得这把梳子眼熟,好像是当初他送谢令姜的。

    他抿嘴,明白了小师妹的意思。

    叶薇睐还礼一份,是一个小包袱。

    赵清秀收起梳子,手掌刚要摸进小包袱里面,就被叶薇睐给拦住:

    “绣娘姐姐晚上回去打开吧。”她眨巴眼睛道。

    赵清秀小脸愣了下,点头答应。

    欧阳戎瞧见,被打开到一半的小包袱里面,似是有一抹红色。

    他记得叶薇睐前些日子是刺绣缝制了某物,也没告诉他是何物,但肯定是布料材质。

    看着面前温馨的三女,甄淑媛本来也伸手入袖,要取某物的,但动作顿了顿,停住了。

    她忽而觉得,要往前看,有些往事没必要反复再提,过去就过去了,现在这样就挺好的,这丫头也不曾抱怨,干嘛要直接揭露身份与事情,二人心照不宣就挺好。

    而有些事情已成伤疤,去揭开又有何用呢。

    甄淑媛笑了下,手掌从袖中取出。

    她分别抓起赵清秀和谢令姜的手,轻柔拍了拍:

    “都是好孩子。”

    二女皆略羞偏头。

    ……

    入夜。

    饮冰斋卧室。

    刚刚数女叙旧完,告别了甄淑媛。

    甄淑媛让欧阳戎给赵清秀安排院子。

    谢令姜和甄淑媛一起离开了,说是身子乏了,先去陪甄淑媛去佛堂坐坐,让欧阳戎安排好绣娘。

    欧阳戎点头,直接把赵清秀带来了饮冰斋。

    赵清秀下午熟悉过饮冰斋,当然知道他是何意,小脸红透。

    叶薇睐也跟了过来,不过,她不是来当电灯泡,而是来取睡觉的衣裙,去陪谢令姜睡。

    用她话说,就是要和谢令姜叙旧。

    不过二女天天见,有什么好叙旧的?

    欧阳戎自然清楚三女的心思。

    今日某种意义上,是绣娘的入门。

    谢令姜清楚,绣娘的身份,不能明媒正娶。

    今夜算是让欧阳戎好好陪她,给点仪式感。

    所以都默契的找借口离开,留下欧阳戎与赵清秀独处。

    回到卧室,叶薇睐带着绣娘去洗澡。

    欧阳戎坐在书桌边,等待之余,内视了下功德塔。

    功德又涨了不少,超出了六千功德,溢出了一部份。

    他瞄了眼外面,咳嗽了两声。

    不多时,叶薇睐沐浴完毕,离开浴室,似是给赵清秀取了衣服。

    把新衣物送回浴室,她知会了声,立马拔腿离开,抱着自己的枕头离开。

    欧阳戎下意识的问:“绣娘呢?还没洗完。”

    银白长发被挽起高盘的叶薇睐,莞尔笑说:

    “绣娘姐姐洗了下头发,正在擦呢,所以慢些,檀郎等下她穿衣服,那个,奴婢先走一步,谢姐姐还在等奴婢呢。”

    欧阳戎总觉得她身影有点鬼鬼祟祟。

    但是当下氛围,她溜的快倒也正常。

    不愧是自家屋内的丫头,真懂事啊。

    欧阳戎暗暗点头,其实他今夜也没太多那种念头,就是想陪一陪绣娘。

    毕竟和小师妹还没订婚,不可同房,更别提立马大被同眠的事了,哪怕啥事也不干,只是睡一起……反正小师妹与绣娘肯定是双双摇头羞拒。

    有些事得慢慢来,还没到那一步。

    小师妹今夜能咬唇离开,大妇风范,让欧阳戎陪绣娘,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

    叶薇睐的话,她肯定不介意,对自家檀郎最是“纵容”,但是绣娘定会害羞……

    反正先别想着一步迈出太远,容易扯着蛋。

    同桌吃饭和同床睡觉是两码事。

    欧阳戎摸下巴出神间。

    “啊!”

    浴室方向蓦然传出一道少女惊呼。

    是绣娘声音。

    欧阳戎下意识冲了过去。

    “怎么了?”

    “啊啊。”

    赵清秀似是让他别进来,

    不过欧阳戎已经推开了一半门,他瞧见,绣娘好像是站在屏风后面。

    他只能看见剪影,绣娘不算暴露。

    而且,他同时还瞄见有一件小衣物落在屏风外面的衣架脚边,不知道是不是绣娘取衣服不小心掉落的。

    欧阳戎一手遮住眼睛,不客气的直接走进来:

    “没事,我不看,帮你捡衣服。”

    他正气凛然。

    屏风上,赵清秀的瘦美剪影一边蹲下,一边似是急切的摇头:

    “啊啊咿咿呀呀……”

    “真不看。”

    欧阳戎说不看就不看,捂眼睛的手掌指缝也不打开,缓步走到衣架边,他蹲下,捡起了地上那件小衣物,好像是一条亵裤,所用布料似乎很高档,轻薄柔顺,且吸水易干。

    欧阳戎也没有乱摸小娘亵裤,直接手指勾着它,递进了屏风。

    下一秒,屏风后方,小亵裤就被丢了出来,落在他脚边。

    “怎么了,手上有水?又滑了?”

    欧阳戎语气好奇。

    又去捡,递进去。

    不到三息,它再被丢出。

    欧阳戎顿时皱眉,再一次捡起,不过这次递出前,他稍微摸索了下它,手指摸到一处洞。

    亵裤破了?

    他一怔,不禁低头细看去,突然发现……这条轻薄的红色亵裤竟是开裆的!

    欧阳戎顿时尴尬在原地。

    这玩意儿还以开裆?不是小孩穿的吗?他脑海中的第一反应是这个。

    不过,旋即他隐约记起,这似乎是大周一些地方的风俗,好像是新婚之夜给新娘穿的,用途肯定不只是在夜里方便方便,还能在夜里方便方便。

    “啊啊……”

    屏风内,赵清秀蹲缩在浴桶边,挡住纤瘦身子,她害羞地低头,双手捂肩。

    湿漉青丝遮住的小耳朵,红的似要滴血。

    欧阳戎忽然转头,果然看见衣架旁边有一个被打开的小包袱,不用猜,都知道这条开裆红亵裤的来历了。

    他忍不住回头,瞪向叶薇睐离去的方向。

    好家伙,你送给新姐姐的礼物是开裆裤是吧?

    一时间,屏风内外的空气,陷入寂静。

    气氛渐渐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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