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刚离开郡城,苏勇在旁问道,「先生,我们第一站是否去地方县城?」

    按照苏祁安以往巡视的规矩,想要了解一个地方郡县的真实情况,就得深入边缘县城,只需要稍微看一下,就能管中窥豹,知道一些。

    但这次苏勇的提问,苏祁安却是摇头道,「不,我们这次直奔八郡郡城,至于地方县城,就不去了。」

    苏祁安的回答,苏勇是有些诧异的,但他不会开口多问,微微点头,坐在旁边一语不发。

    苏祁安目光看了眼众人,轻声道,「该看的我们看的差不多,你们心里其实都有数,这次出行,我们的一举一动,早在就八郡官员眼里。」

    「在刻意隐藏行踪也没什么必要,就像这次召见八位郡守,就算我以势压人,但八人依旧淡定自如。」

    「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所做的事都是符合朝廷制度的,手中又没有什么落入他人的把柄,就算面对我,也不会感到害怕。」

    「看着吧,这次去郡城,估计还能看到更真实的东西。」

    苏祁安最后这话,带着几分玩味神色,众人微微点头,一语不发,皆是看着窗外。

    苏祁安说出这番话时,沿途的景象,大概就让他们看出一些东西。

    离开丹阳郡城,沿途经过的官道远处,并非是茂密的树林,反而是片片田地,这些田地一眼看不到头。

    田地里,时不时有着人影忙碌着,这些田地都是正儿八经的粮地,只是其中大部分都是属于私人用地。

    毕竟,谁家的田地稻田如此茂密,一看就是上好的土地,而且忙碌的人影,一看就知道是哪家大户家里的长工、佃户。

    能够有这么多长工、佃户的,田地的主人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当地的世家大族。

    拥有自己的私人土地,在大凉各州,都是很常见的,有的是祖上有功,皇帝的赏赐,有的是经过祖辈多年发展,通过买卖壮大自己。

    这些在大凉是合规合法的,只是背后具体有多少合规合法的,怕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

    明知道苏祁安是带着任务来东州的,这些地方世家大族,依旧把苏祁安最想看到的,摆在台面上来,足以说明他们是有相当大的底气。

    所以,就算苏祁安在以权压人,也得遵守律法,要是搞一出强夺地方世家粮田,可以直接上诉朝廷,到时候哪怕苏祁安也很难吃得消。

    沿途的台面都看在眼里,至于在像之前那样偷摸巡视,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苏祁安的车队一路行驶,中间没有任何停留,直奔第一站曾默的属地,庐月郡城。

    和想的一样,刚离开丹阳郡,进入庐月郡,前方当地县令就率人迎接。

    就这样全程一路护送,约莫两三日的功夫,抵达了庐月郡城。

    曾默能够和韩城共尊为后九郡之首,不是没有道理,就其属地的庐月郡城规模,就颇为气派。

    城墙高厚,堪比一州州城,占地范围也大,几乎等同两个郡城,人口起码有七八十万,赶上了一州州城的三分之二。

    当地郡丞、郡尉就像得到消息,在城门口迎接。

    经过一番简单的客气寒暄,苏祁安和庐月郡丞、郡尉等一众官员进了城。

    众人进城,一路上,庐月郡丞向苏祁安介绍着城中的每一处地方,苏祁安目光看去微微点头。

    城内还是很热闹的,街道两边各种商铺琳琅满目,甚至还有走街串巷的商贩,时不时能看到巡视的兵士,那样子给人一种很

    稳定的祥和。

    一路走着,庐月郡丞一边介绍着,全程没有半点停下来的意思,一路的侃侃而谈。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只是以为庐月郡丞比较热情罢了,但苏祁安却一眼就知道他内心的想法。

    在一阵侃侃而谈中,打断了庐月郡丞的话,「好了,该知道的本使差不多知道了,说吧,把你想问的话说出来吧,要是错过了这次,下次可就很难有机会呢。」

    被苏祁安提点,庐月郡丞脸上露出几分尴尬,「既然监察使都这么说了,下官要是在拖沓,确实是下官的不对。」

    声音停顿一会,庐月郡丞继续道,「敢问监察使,我郡的曾大人现在何处,庐月郡公务繁忙,我等联系不到上官,很多事无法解决,还望监察使能告知,下官感激不尽。」

    「呵呵,原来你问的是这啊,放心吧,你们的曾大人现在可好着呢,和其他几位郡守都在丹阳郡府呢,本使有些事要麻烦他们,所以会耽误一段时间。」

    「等本使巡视完八郡,到那时,估摸不久你们的曾大人就会回到庐月郡了。」

    苏祁安的解释,庐月郡丞微微点头,脸上露出感激神色,但谁都不知道他双眼深处,却是闪动着一丝奇异神色。

    马车在城内缓缓行驶,就在行驶一半时,忽然,街道尽头有着一阵骚动,骚动声中伴随着一阵打骂。

    众人目光看去,只见一位身材瘦小,衣着不堪,一副蓬头垢面的男子,被一位管家狠狠用鞭子抽打。

    「该死的贱奴,胆子大到竟敢偷主人粮仓,我看你是想死啊,来人,把这个贱奴给我带回去,这要不打他个三天,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

    在管家后面,有几位壮汉二话不说把这位家奴给抓住,而后拖着离开了这条街道。

    围观路人看着这幕,皆是微微摇头,而后叹气一声,各自四散离开,仿佛对今日发生的事,感到疏松平常,已经见怪不怪了。

    在将这个家奴带走后,为首的管家好似气还未消,跟在后面,一边走着一边挥动着手中鞭子,骂骂咧咧着。

    这动静传来,苏祁安倒是很平静的样子,反倒是苏勇,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这一幕他可是深有体会,他原来的身份和这位家奴大差不差,如果不是碰到苏祁安,改变了他的命运,他日后的下场很可能和这家奴一样,被活活打死。

    耳边听着那位管家的骂骂咧咧,某些话像似刺激到苏勇,他眉头微皱,刚想出手,就被一边的童战给制止。

    苏勇在想什么,童战很清楚,多半是因为自己同样有过像这样的感同身受,一时有些控制不住。

    这些,童战能理解,在之前,像这样的事,他们不是没有遇到过,往往都会出手相助,但这次却不行。

    如果说苏勇是被情绪冲上头,那童战更多的却是善于观察四周。

    眼前发生的事,很可能就是某人故意为之,为的就是看看苏祁安的反应。

    在制止苏勇后,童战愈发对自己的预判感到肯定,因为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收到车内苏祁安的信号。

    甚至连一向嫉恶如仇的谢苍,这次也没有任何反应,常年跟随在二人身边多年,基本上童战能确定这就是一个圈套,更准确说是一个下马威。

    随着那位管家骂骂咧咧的声音远去,车内,庐月郡丞连忙抱拳道。

    「抱歉,抱歉,让监察使、岭东侯见笑了,郡城内总会出现这样的小事,我们已经按照曾大人的命令加强巡视,也命令地方各世家管束各家仆从,没想到还是扫了大人的兴致。」

    「这事是下官做的不对,望监察使恕罪,下官一定保证,」往后绝对不会发生这般扫兴致的事发生。

    」

    庐月郡丞说的那叫一个真诚,就差直接下跪道歉了。

    苏祁安脸色平静,一副无谓样子,挥了挥手,轻声道,「害,郡丞这话过了,本使又不是什么不通情理的人,地方的管理是最难的,本使还是知道的,这事你们心里有数就行,本使不会怪罪你们。」

    「好了,继续走吧,好不容易来一趟庐月郡,怎会因这小事破坏本使的心情。」

    「监察使说的对。」庐月郡丞连连点头。

    而后,停下的马车继续朝着城内行驶,约莫过了一刻钟左右,方才到达庐月郡府。

    在将苏祁安一行人带到郡府提供的住所后,庐月郡丞和苏祁安说着几句后,便很识趣的转身离去。

    在刚踏出郡府后,庐月郡丞笑呵呵的脸色就变了,恢复往常的漠然。

    在他的面前,当地的官员像似等候多时,在门外来回踱步,看着庐月郡丞出现后。

    众人连忙上前,其中一人道,「郡丞大人,你说这位监察使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这反应和我们想的不对啊。」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半点情绪变化,而且大人你对他的试探,他完全丝毫不在意,曾大人提供的情报有误啊。」

    「是啊,而且这人非但没去地方,反而直奔郡城,对粮草一事也没有半点提起,看样子就是来游山玩水,这个监察使他想干嘛?」

    众人的你一言我一语,庐月郡丞目光闪动,而后挥了挥手,示意安静,冷声道,「无妨,反正此人拿捏不了我们的把柄,一切按照曾大人的计划行事,以静制动,他想怎么玩,我们就陪他玩下去,反正时间待久了,对我们越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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