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三声炮响。

    空中呈现出五彩斑斓的白日焰火,即便是在白天,也呈现出灿烂夺目的光采。

    唐寅站在营地内,而周围都是一群病恹恹没什么战意的士兵,本来唐寅自己也有些心灰意冷,可当看到这焰火之后,他的精神瞬间就提了起来。

    “那是什么?”徐经走过来问道。

    唐寅道:“是援军!大明的援军来了!”

    听到这话,就连那些有伤病在身的士兵,也都站起来查看着远处的天空。

    “大明的援军来了!我们的援军到了!”

    很快,就有人将此消息传告到三军,让身处于险地的士兵知道,原来他们这近三个月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大明的援军终于在他们弹尽粮绝的时候,及时出现。

    ……

    ……

    半个时辰之后。

    马仪带着张锐从战场第一线回来找唐寅述职,同时也带来他们最新调查到的情况。

    营帐内诸多的将领也都很期待这一刻的到来。

    “援军的确来了,就在南边,距离我们大概还有个二十里上下。”张锐道,“不过目前看来,只是一路先头部队到二十里给我们发信号,实际上大军很可能还在他们背后四五十里的样子,大概用两天,他们就能过来。”

    “好消息啊。”

    徐经嘴角都已经干裂了,却是忍不住说道。

    在唐寅所部北撤十多里之后,他们并没有在河边安营扎寨,那边并没有提供合适的区域,而唐寅也是主动把营地安在一处背靠山坳的地方,这样能形成一定的屏障。

    可也正是因此,士兵们不但要忍受缺粮的痛苦,连水都补充不上来。

    军中剩下的战马都已经被宰杀,现在士兵们真是一口粮一口水都没有,而二月天的北方又很难下雨或者下雪,毕竟他们临近大漠很近,这里一年可能都下不了多少雨雪。

    在这种境况下,援军到来的消息,对所有士兵来说,无异于强心剂。

    唐寅道:“但援军跟我们之间,有数万鞑靼精锐的阻碍。”

    徐经问道:“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突围了?”

    “还不合适。”唐寅道,“我们已经没有战马,且火弹数量所剩无几,用刀剑冲杀出去也不现实。”

    张锐道:“不知为什么,这两天鞑靼人明知道我们的援军到来,也没有发动最后的强攻,似乎他们也不着急,还在等着逐渐把我们困死。”

    徐经皱眉道:“难道来的不是援军,是我们白高兴一场?”

    “不是的。”马仪道,“已经确定看到了大明的军队,那不是鞑靼人所伪装的,且空中的信号弹所用的乃是大明专门的制式,且通知援军到来的暗语是能对得上的,这是鞑靼人所不了解的。”

    “什么暗语?”徐经问道。

    唐寅道:“连你都不知道,可见鞑靼人也无从掌握,这暗语是用信号弹呈现出来的,只有军中带兵之人,才有权知晓。这是为防止鞑靼人从中作梗。”

    徐经叹道:“知道是援军来就好,但现在我们是不是考虑一下接下来怎么打?如果援军迟迟杀不过来,那我们还是个死局,现在士兵们已经断粮了,这里莫说是吃的,就连一口水都没有,掘地三尺除了一点草根之外,剩下什么都没有。”

    唐寅对马仪道:“想办法通过信号弹,告知援军我们的情况,让他们尽快来援,就算援军进不来,至少想办法给我们送来必要的口粮。”

    “是。”马仪马上领命。

    ……

    ……

    两路人马虽然相隔还有四十里,但互相已经开始取得联系,能通到的信息很少。

    即便唐寅不往张周这边发信号,张周也知道唐寅所部应该是穷途末路。

    虽然唐寅的勇气可嘉,但问题是唐寅从来没打过什么富裕的仗,唐寅每次打仗都是深入敌后被人困住,好似小强一样最后拼死杀出一条血路……唐寅这几年没练别的,就练穷途末路之下的坚韧了。

    如果换了别人,或许根本就坚持不了几天。

    但现在……唐寅竟还能活蹦乱跳,发出求援的应答信号,这也让张周觉得,至少唐寅这个人,他也没看错。

    “公爷,现在我们冲不过去。”

    日落时,士兵基本已休整完毕。

    但从孙上器探查来的情报所显示,鞑靼人在大明两路兵马之间,布置了几条防线,都是通过动土加沙包的方式,同时安营扎寨,加上木栅栏等,近乎是在河岸上修筑出了一座座城墙。

    如此的境况之下,似乎大明军队就只能望而兴叹,两军无法获得实质的接触。

    张周道:“传令下去,今晚我们就往北边走,一夜下来,至少走三十里。”

    “公爷,这条路不好走。”孙上器道。

    “这次该用到新的开路方式,好在我们不但带了各种火铳,还有一些炮和天火药,直接用这种短程的火炮,发射出天火药,把他们所修筑的防御工事给炸开。”

    张周现在根本不需要沉重的远距离火炮。

    直接用近距离的就行,甚至让人上去埋设炸药,直接把鞑靼人修筑的防御工事给摧毁都行。

    前提是需要保证中近距离的火力压制,这就需要用到近乎步枪的火枪,再剩下的就是靠战车形成壁垒,让鞑靼人不敢靠近,他们不是喜欢在草原上修筑防御工事吗?

    只要对你保持了火力压制,那你们就不敢冒头,就可以派人上去用黄火药把你们的工事摧毁,进而一步步推进,逼着你们必须要跟我们决战。

    ……

    ……

    鞑靼主营地这边,也近乎快乱成一锅粥。

    鞑靼在梭梭河这里布置了有十七八万兵马,第一战就折损了近两万兵马,当然也不是全死伤了,有的是当了逃兵直接离开战场,而现在巴图蒙克能调动的本部人马,其实也就五六万的模样。

    剩下十多万,其实都是鞑靼旁支的兵马,跟巴图蒙克之间也是有亲疏远近的。

    在两路大明兵马相距不过三四十里,而夜晚又要重新开战的情况下,鞑靼高层对于是战是逃也是有争议的。

    对于草原部族的旁支来说,逃走的性价比更高,对他们更为有利。

    但很多人也不甘心。

    唐寅的军队虽然骁勇,但也被逼到绝路,只要再坚守了四五天,大概唐寅军队就会不战自溃,甚至不用他们出手,大明的士兵都会饿死,没死的也会投降。

    至于来援的大明兵马,虽是张周亲自领衔,但也不过才三千兵马。

    就这么个架势,鞑靼近二十万兵马,对外号称四十万大军,竟连一战的能力都没有?

    这一战若是逃避了,那等于说以后再不用跟明朝人交战了,以后明朝人可以把草原当成自家后院一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到那时,再没有什么草原可汗,巴图蒙克再也没资格号令整个草原,他心中所设想的统一草原的构想,就不用再去盘算了。

    ……

    ……

    “可汗,说句实话,我们该撤走了。”

    亦不剌作为草原上能跟巴图蒙克叫板的实力部族首领,亲自去劝巴图蒙克。

    巴图蒙克道:“你是说,就这么放弃了吗?”

    “明朝的军队,已经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我们不具备与之交战的能力,这次你的儿子带兵去,根本连明朝军队的影子都没摸着,很可能一个明朝人都没杀死,就带来了两万兵马的损失,这教训还不够大吗?”

    亦不剌道,“我的部民告诉我,只有投降明朝,或许能得到明朝的赐封,到时草原仍旧会是我们的。上邦是有仁义的,我们只要每年去上贡,以后甘心臣服于明朝,就不会再有杀戮的事情发生。”

    巴图蒙克厉声道:“是那个叫张周的人进草原,把你们的胆都吓破了吗?草原雄鹰到最后,连抓一只兔子的勇气都没有,还有什么资格号称是草原雄鹰的儿子?”

    亦不剌道:“如果要交战,也不是不可以。但需要您亲自领兵,给我们做个榜样。这一战,或许就在今晚。明朝的军队已经准备往北靠拢,如果您的将士能冲在第一线,我们是可以跟随在他们身后,去跟明朝人决战的。”

    巴图蒙克高声道:“我从来不怕明廷的军队。但如何安排这一战,不由你们来做主!”

    谁冲锋,谁死得快。

    谁都不傻。

    亦不剌不想当先锋,其他部族的首领也不想当,巴图蒙克这边也想把这个责任推给别人。

    结果就是互相推诿,令其内部的团结受到损害,最后就是离心离德。

    ……

    ……

    入夜之后,张周的军队开始推进了。

    往前不过四五里,就能到鞑靼人第一道防线。

    因为这些防线鞑靼人是为准备困住唐寅所修建的,对于从南边来的张周所部来说,其实是反向的营地,要平推起来,会先推安营扎寨的营地,后炸木栅栏,而木栅栏加固的一方也是在南边的,尤其是一些木桩子和加固的绳索等。

    刘贵仍旧负责开路。

    他的三十辆战车冲在前面。

    第一战中,刘贵麾下的将士还是有死伤的,但五百人死了还不到十个人,伤也不过十几人,对其本身的实力未形成影响。

    反倒是别的有几路人追得太凶,死伤比刘贵那五百人还要重一些。

    总的来说,第一战张周这边的人马,损失在二十人上下,伤也有四五十人。

    这对张周来说,其实不太满意。

    随着刘贵的人马进入到鞑靼人营地,鞑靼人根本未做任何的抗争,就直接撤出了第一道营地。

    随着隆隆声,前面已经有人炸开了第一道的防线,出现几个豁口,随后又有第二路和第三路的人马上去,将木栅栏继续推倒,并开始平整路面,方便后续的车驾和马匹过去。

    进入到第一道防线之后,地面上坑坑洼洼的很多,这也是鞑靼人为了防止唐寅的骑兵冲击所设立的绊马索区域,也由前线开路的人马负责填平。

    等到了第二道防线,随后又是用火药炸开。

    到此时,大明的主要人马才进入到第一道防线内。

    鞑靼人这边到此时,仍旧没有任何动静,因为巴图蒙克在等时机。

    十几万兵马,除了有四五万兵马分散在靠北的区域,是负责围困住唐寅所部,不让唐寅所部突围之外,剩下有近十万兵马,是由巴图蒙克指挥。

    只是其中只有五万上下,是察哈尔部的本部人马,这也是巴图蒙克最后的王牌。

    骑兵已经整装待发。

    他们在等张周的军队继续在他们所设立的营地内开路,完成一次次的破防,继续往北走,逐渐进入到巴图蒙克认为的陷阱之中。

    “今夜是决战之时。”巴图蒙克骑在马上。

    他看着远处大明军队开路时所举着的火把,不由陷入到沉思。

    这大概是他人生几十年下来,最需要冷静和反思的时候。

    要与明朝军队完成最后的决战,兵力是即将与他们决战的大明军队的三十倍以上,只要一股脑冲杀上去,基本上可以做到以洪流一般将对面吞没。

    但就是让他内心产生极大的不安。

    张周……

    这个在过去几年,让草原人闻风丧胆的家伙,让火筛折戟沉沙的家伙,也让草原人对大明边战优势全面压制的家伙。

    此时这个人距离他可能也就几里路的距离,但就是没法将其擒获或者斩杀。

    “父汗,不能让他们再往前走了,如果被他们到了河谷之地,翻过那座山包,明朝被我们困住的北军,也会往南杀过来,到时我们或会陷入到围困之中。”

    巴图蒙克的次子,乌鲁斯望着远处的火光,不由提醒道。

    巴图蒙克往北边看过去,能远远看到唐寅营地中的火光。

    这两路人,正在用一种非常规的方式在接近中,也正穿过他们曾苦心设下的陷阱……但现在,巴图蒙克都不知道这些陷阱是为谁所设立。

    “传命,看到举火为号之后,各路人马必须要往河岸杀去,中途不得做任何停留!将明廷的军队分割包围,天亮之前结束一切的战事,这一战事关草原未来百年的兴衰,只许胜不许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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