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在男权社会中受到的毒打太多,意识到想从这个男权社会中杀出一条路不容易,想要获得别的女子所不具备的独立,就需要依附于一个强大背景的人……这个人显然就是能给她带来功名利禄的张周。

    光靠张周挂名女弟子的身份,就能自由进出宫门,甚至把太医院的那群大佬给压制住。

    这种获得权力至高无上的感觉……也开始让宁彤明白游戏规则,并开始遵照男权社会的游戏规则开始玩了。

    当晚。

    张周在戏楼里听戏。

    家里没有什么女眷,回去之后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在戏楼里打发时间,而且他还有客人要会见。

    一旁立着离家万里端着酒壶的小长今,在张周把一杯酒喝完的时候,她会很恭谨把酒水给填满,至于她的“姑姑”张绿水,正在下面的戏台上唱曲子,而当天只有张周一位“客人”,算是内部的表演。

    “张师。”

    最先来见张周的,是刚卸任了东厂提督职位的杨鹏。

    杨鹏还略显失落,无论他在御马监中地位多高,还是没法跟“东厂厂公”相提并论,但他知道因为自己没有司礼监太监的身份,想一直提督东厂是不现实的。

    “宁公公那边,小的已经去见过了。”

    杨鹏所说的“宁公公”,是御马监掌印太监宁瑾,此人在宫里权势滔天,曾经也是杨鹏的“贵人”,但现在杨鹏就是要取代宁瑾,所以杨鹏还显得不太有自信,谁知道宁瑾会不会暗中派人把他给做了?

    张周指了指旁边的座位,杨鹏这才坐下来。

    小长今过来,给杨鹏给斟酒一杯。

    “杨公公,你以后是御马监的掌舵人,咱再相见的话,就不太方便了。”张周道。

    杨鹏低着头,没应答。

    张周作为兵部尚书,是文臣中负责掌握大明军机之事的,而杨鹏以后作为御马监的掌印太监,则属于中官里掌权之人。

    若是二人还要强行联系在一起,就等于是文臣所诟病的内外勾结。

    张周道:“你有什么顾虑,尽管说。”

    杨鹏试探道:“听说张永张公公很快就会回京,却不知他……”

    杨鹏现在初登御马监的大当家,首先要考虑的,是排除潜在的竞争对手,而宁瑾这样光靠资历和经验,以及皇帝信任起来的太监,在杨鹏看来也就不足为虑了,他更在意的是过去几年在九边战场上红得发紫的镇守太监张永。

    张周道:“他的资历,还差了一些,这要看陛下对他的任用如何。不好说。”

    “是,是。”杨鹏道,“以后张师您有何吩咐,只管派人来知会一声,小人必定尽心竭力。”

    张周笑着摇摇头道:“杨公公,你现在可是御马监说一不二的人物,我可不敢随便调动你。最近你刚接任,估计很多人还不服你,你也不会有心思听我号令办事的……”

    正说着,楼下张绿水又开始唱了。

    歌声婉转,张周听起来还不错,随即笑着对杨鹏道:“没事的话,杨公公请便吧。”

    杨鹏起身来,恭敬行礼后告退。

    ……

    ……

    杨鹏这边走了,一直在隔壁偷听的一人过来,正是刚卸任了御马监掌印太监,却被另外委派了差事的宁瑾。

    宁瑾在宫里的地位非同一般,他从成化时就深得皇帝信任,能一路走来,算是宫里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只是因为之前跟张周没什么交集……毕竟御马监所负责的是宫廷宿卫,以及京营等处的调度,并不像司礼监那样会频繁跟文臣之间在职务上产生交际。

    “蔡国公。”

    宁瑾在张周面前也显得很恭敬。

    这算是朱祐樘让张周跟宫廷体系上下,彻底熟稔的过程。

    朱祐樘对中官的信任,也开始打折扣,而且朱祐樘需要张周来清楚和了解整个皇宫体系的运作,并为其注入活力。

    等张周请宁瑾坐下来之后,宁瑾虽恭谨,但没有杨鹏那么低声下气,显然宁瑾见识过的权臣太多,也并不觉得就一定需要屈居于张周之下,才能获得地位上的擢升。

    “宁公公几时动身?”张周一招手,小酒童长今又过来斟酒。

    她一脸迷茫的样子,不觉得这是多大的负担,甚至还在竖着耳朵听张绿水的曲子,想尽早把那些曲调学会。

    小长今也是个认真好学的女学生。

    宁瑾道:“后日一早前去拜过圣驾,动身向西,一路往大同而去。”

    宁瑾卸任御马监太监之后,看似是无官一身轻,但其实他是被委命为“宣大镇守太监”,由他去协助王守仁镇守宣大一线的军务。

    御马监出调西北镇守太监,也是有例可循的,就好像当年权倾一时的汪直,也是走的这个路子,很多太监看似风光,但因为很难获得军功,也需要从军务上获得历练和提升。

    宁瑾就属于走的“科班”路线,他以往更多是在“从政”,并无军务上实际历练的机会。

    这次看似他是被杨鹏取代了,但他获得了获取军功的机会,若是他能在宣大一线,协助王守仁取得军功,那等他再回京城时,地位会远比现在更高更稳……

    他跟张周的关系,并不属于敌对,甚至属于“互相利用”。

    张周需要宁瑾在太监中的声望,帮他稳定人心,为杨鹏接掌御马监做铺垫,而宁瑾自己则需要张周的威望,来助他获取军功。

    要知道,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去跟王守仁混的,现在王守仁算是张周在九边各镇的“话事人”,谁都觉得跟着王守仁混一圈,那功劳蹭蹭就落到头上来了。

    “陛下最近在为火筛进兵草原不顺的事而烦忧,火筛已在过去半个月内,六次发信回来,请求大明出兵协同,照最后两封求助的内容,他似乎已经陷入到鞑靼小王子的重围了。”

    张周笑着说道。

    宁瑾道:“蔡国公之意,是要以西北之兵,对火筛倾囊相助?”

    张周问道:“宁公公有何意见?”

    “老身……”宁瑾显得很谨慎道,“不敢随便议论如此之大事。”

    张周笑道:“总要看情况而定的,对我们来说,狗咬狗一嘴毛才是最好的结果。火筛被鞑靼小王子所灭,是大势所趋,他的部族早已没了先前的锐气,如果都指望大明的火炮、火铳去协助作战,那还用他火筛作何?大明自己就去战了,何须用他?”

    宁瑾道:“那就是坐视不理?”

    张周微笑摇头道:“这还要看三边秦总制和宣大新建伯等人的决策了,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一切都要看情况而定。”

    宁瑾心中奇怪。

    他在想,这过去两年,九边各处的战略,不都是出自你的策划和实施?

    还是说火筛的段位不够,你就把这种重要的驰援火筛的决策,交给西北边镇的将官了?

    张周笑道:“在这里也算是为宁公公你饯行了,待你归来之时,你我再于此把酒言欢。”

    “多谢蔡国公提点。”宁瑾也没觉得从张周这里得到什么有效的指点。

    但有一点……

    看起来张周已经具备了统调他们这些太监的实力,在应付他们方面显得很自然。

    他本来还想在张周面前评价一下杨鹏,但想到现在自己跟杨鹏已经成为直接的竞争关系……或许张周这个“上位者”就是想看他跟杨鹏窝里斗呢?

    杨鹏说的话,故意让他听到,回头再对他鼓励一番,让他去大同好好办事……

    这就是典型弄权之人的手段了。

    ……

    ……

    宁瑾离开。

    第三人来访的,仍旧是太监,是司礼监秉笔太监陈宽。

    陈宽算是宫里的老人,在司礼监中地位也很高,要不是皇帝突然重新起用了李荣,他陈宽就是首席秉笔太监并能提督东厂……现在的陈宽则略显落魄一般。

    在阁臣和翰苑出身的官员面前,陈宽仍旧能保持不低的地位,足以能得到他人的尊重,但在张周面前,他就显得底气不足了。

    见礼之后,陈宽落座。

    又是一杯酒,一席话。

    “这是一份手谕,陈公公看一下。”张周说着,把皇帝的一份诏书,递到陈宽面前。

    陈宽警觉性比较高,他先往旁边站着的小长今身上瞅一眼,还在好奇张周怎么待客的时候要找个小姑娘在旁站着,却是想到自己只要不乱说话,那小姑娘应该不会知晓太多。

    可当他看到面前诏书内容时,还是吸口气:“……命司礼监太监陈宽。同兵部尚书张周,查选三大营及各监局卫所杂差军士之精壮者补团营不足之数,其团营之老弱者退出别用……”

    陈宽道:“陛下之意是?”

    这份东西,等于是对三大营的一次新老更迭。

    大明京营很多人都已经老迈昏聩,吃空饷的情况很多,京营的训练和作战能力也是大打折扣,这种前提下,如果皇帝未来想“御驾亲征”,指望这么一群歪瓜裂枣一般的京营将士,结果是可以想象的。

    没有趁手的军将和士兵,再好的兵器也是白搭。

    张周道:“大明京营的军户,裁革之事也势在必行,多少年了,若是不能做到锐意进取,陛下五年平蒙的计划,恐怕就难以实现。”

    陈宽心想,五年平草原?这话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不过是糊弄一下君王,赚取一点政治资本,你张秉宽这是要大刀阔斧改革啊。

    你不知道改革要触动很多人的利益,要承受反噬的?

    “陈公公,我的计划是这样的,京营士兵若是不能胜任日常的训练和作战之用,仅仅只能完成一些役夫的作为,那就不如让他们归于工匠之事,把正营将士的位子空出来,由其余地方的将士进行填补。未必需要从京师周边来征调,这从西北各处调遣精兵前来,也未尝不可。”

    张周所要执行的一些计划,跟后来朱厚照所执行的“外四家”,也就是边军入卫很相似。

    正德时期,因为中原地区发生了刘六刘七起义,京营作战能力大受考验,朱厚照听从钱宁等人意见,从边镇调兵马入戍京城,并从此形成规则,在之后数十年之间算是令京师的戍卫层级高了不少。

    如果只守着京营那些所谓的“精锐”,而不做任何的变更,想在几年后以京营为主力来调兵遣将,张周觉得,平草原也就只能局限在幻想中了。

    陈宽道:“蔡国公,如此并无先例可循。”

    “先例吗?”张周笑道,“其实我也想在京师周边征召军户的,但这又与大明立国的国策不符,既然京营过去数年编制都不能达到满编,在将士的训练上也达不到拱卫京师的目的,为何不从西北精锐中调兵遣将呢?这是陛下之意,陈公公的任务,是协助兵部进行淘汰革新,至于细节,由兵部来承担便可。”

    陈宽皱眉道:“若如此的话,只怕蔡国公未来要遭遇到的阻力不小。”

    “哈哈。”张周笑道,“我这人命硬,就喜欢遇到点挑战什么的,不给自己找点事做我都难受。”

    陈宽将旨意看过之后要推回来,张周却示意让他收好。

    “陈公公,未来要鼎力合作,请给在下一点面子。”张周还在笑。

    陈宽心中有些忧虑,他所能想到的,就是回去跟萧敬商议一番。

    但他也知道,萧敬在这种事上,是没法跟张周直接叫板的,哪怕是司礼监掌印太监,跟内阁首辅也没什么本质区别……张周的崛起,代表其已成为左右朝局最中坚的力量,之前屡次的相斗,都没把张周斗垮,现在已到了张周收割权力之时。

    ……

    ……

    陈宽离开。

    张绿水唱了半晚上,她的个人演唱会也差不多到了尾声,随即被张周派人叫上来,给张周斟酒。

    在如此“机遇”之下,张绿水可说是极尽媚态,想要充分把握机会让张周沉浸在她的“温柔乡”之内。

    可就在她刚刚展开攻势时,门口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略显猥琐的声音:“……怎到这鬼地方来?就不能换个好地方?”

    “寿宁侯,您见谅,我家公爷在里面久候多时了。”是刘贵的声音。

    随后门推开。

    这边张绿水还打算主动往张周身上贴,但在见到陌生男子进来时,她意识到,今天的倒贴大计没法执行了。

    张鹤龄一进来,先是眼前一亮,目光打量着张绿水就挪不开眼:“这位小姐没见过,是教坊司的?有意思……本侯乃寿宁侯是也,这身段……啧啧,大冬天的给暖个被窝正合适。”

    张绿水一听就很头疼。

    虽然她来大明的时间不多,但有关寿宁侯和建昌伯的“劣迹”,她是多有耳闻的。

    她作为一个聪明的女人,很清楚政治投资所能带来的回报,若是能攀上张周这棵大树,那她未来必然是锦衣荣华,且能获得很多的政治便利……但若是被张家兄弟给占了,那就跟被猪拱了差不多,这种人在吃完抹干净了绝对也不会想着流口汤给她喝。

    张绿水赶紧恭谨立到一旁去。

    “坐。”张周道。

    张鹤龄这才坐下来,由小长今过来斟酒。

    张鹤龄笑道:“看出来了,这好像不是大明的人啊,听说老蔡你去过朝鲜,带回朝鲜的美女,想必就是她们了吧?”

    张周道:“我一没踏足过朝鲜,二不是什么老蔡……寿宁侯,咱能不能不要随便攀亲近?我来是找你有事的。”

    张鹤龄道:“咋还不给面子呢?”

    张周拿出一份名单道:“新的研武堂,由寿宁侯你开一班。”

    “啥?”

    张鹤龄一听,赶紧把名单拿过去,但见上面所列的都是一群“酒囊饭袋”一般的世家子弟,每个看上去都那么不靠谱。

    张周道:“以后研武堂分为勋臣班、武将班、文班,至于第一届的勋臣班,由寿宁侯你来当教头。”

    张鹤龄一拍桌子道:“我是来学习的,不是来当教头的。”

    “寿宁侯,您息怒啊。”立在门口的刘贵笑嘻嘻道。

    “你小子,我看你就不顺眼,你是哪来的?信不信老子……”张鹤龄见到别人在自己面前嬉笑就想打人。

    因为这会显得对他很不尊重。

    张周道:“这是我的门人,名叫刘贵的,别看他像个小人物,但疆场上是立过大功的,威宁海一战协同于新建伯身边,冲锋陷阵。朝鲜汉阳城拨乱反正,他带队攻进了朝鲜王城,如今已经是锦衣卫千户了!”

    “啥?”张鹤龄一听,你身边这小子,看上去就是个小人物,居然……也这么牛逼的?

    此话对张鹤龄造成了不小的震动。

    而旁边的张绿水突然也就把惊恐而诧异的目光,放到了刘贵身上。

    之前,张绿水还的确没拿过正眼瞧过刘贵,哪怕知道朝鲜国内的政变跟这群人有关,但她总觉得,首功应该是唐寅。

    现在她才知道,原来这个嬉皮笑脸的小人物,居然是带队杀进朝鲜王宫的能人,而且锦衣卫千户的职位可不低……

    张绿水的眼神分明在说……我好像寻到宝了……

    张周道:“寿宁侯已从研武堂毕业了,以后在教学方面有什么不懂的,由刘贵来教你,以后你们多加合作。刘贵,过来跟寿宁侯熟络熟络。”

    “小的刘贵,见过寿宁侯。”刘贵仍旧是笑嘻嘻的模样。

    张鹤龄苦恼道:“那老二呢?别的不要求,就一条,我们张家老大老二要求对等,他也要来协助本侯!”

    张周笑道:“没问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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