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指甲陷进掌心的肉里,隐隐约约的疼痛感化作一股力量支撑着她。

    大喜日子,新娘都是幸福喜悦的。

    对,她亦该如此!

    抬眸,提气,打起精神,樊梦柔声道:“凌渊,邀请你来,并不是想炫耀,而是希望你能作为娘家人送我出嫁。”

    说及此,她望向他俊朗的眉眼,“婚后,我将随圆圆一起去国外生活,咱们再相见不知得到何时,你要收收心……赛车时注意安全,有空多回家陪陪叔叔阿姨。车行,车行如果遇到棘手的事,多问多听堂哥的建议。还有就是,祝你,祝你们,幸福。”

    释怀之言,雷凌渊听罢,只觉心头涌过阵阵酸楚。

    他学不来她的无情洒脱,却也深知纠缠较劲只会丢失最后一点体面,索性随她所愿,放她自由!

    想着,他从西服口袋里摸出一个写着“囍”字的红包,递给了她。

    “赛车赢的奖金,不多,一共是九十八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原本打算用来给你……嗯,不说了,反正都是为你攒的,密码你知道,拿着,祝你新婚快乐,幸福久久。”

    红包在阳光照耀下,红得格外醒目,樊梦微怔片刻,欣然收下,并道了声谢谢。

    兰静聆适时冷哼一声,那抓紧雷凌渊胳膊的手指蜷缩着暗暗使劲儿,似无声的控诉,又似满腔的委屈和不甘。

    “我们还有事,先撤了。”雷凌渊无心照料身边人的情绪,满脑子想的都是快走,走得远远的。

    樊梦脸上掠过一抹惊慌,急忙开口,“凌渊,我,我婚礼仪式马上开始了,流程很简单,不会耽搁太多时间。”

    这份挽留,犹如倒刺扎在雷凌渊心尖,不忍她失望,权衡几秒过后,他拧紧眉头暗哑着嗓音说好。

    简简单单一字回复,便让新娘喜笑颜开。只是,那双亮晶晶的眼眸里,失了最初的清澈。

    雷凌渊不敢多作留恋,错开目光,牵着兰静聆移步夏浅煜方向,兄弟俩默契落座,碰杯痛饮。

    “没事吧?”元祺忙不迭上前询问。

    樊梦摇摇头,笑着道:“圆圆,我去补妆,你替我好好招呼大家。”

    咽下喉头苦涩,元祺扯了扯嘴角,温柔轻语,“去吧,这里有我。”

    “谢谢!”

    樊梦回到化妆间,瞧见冯仙悦正窝在沙发里侧假寐,她立刻放慢步子,调整呼吸,轻拿轻放物品。

    “梦梦?”冯仙悦有气无力地坐直身子。

    “呀,不好意思仙仙,我吵到你了,要不然你去我房间睡?”

    “不用,我压根没睡着。”冯仙悦伸伸懒腰,强迫自己清醒,“梦梦,吉时未到,你着急戴头纱干嘛?”

    “提前了!仙仙,既然你醒了,我也不跟你客气,你抓紧帮我安排一下,咱们五分钟后开始仪式吧。”樊梦一边用发卡固定头发,一边调试卷发器的温度。

    “不行!梦梦,我特意请大师卜算,咱环节可简化,但吉时不能误。”

    本来今天结婚已非黄道吉日,要是再不顾时辰,犯了忌讳,导致往后婚姻不顺就糟糕了。

    冯仙悦倒不是迷信者,只是觉着有些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无碍,百无禁忌,大吉大利。仙仙,求你啦,快去吧,辛苦辛苦。”

    “梦梦,我。”

    冯仙悦不死心,还想再劝一劝,却被突然出现的唐锦心打断,“仙仙,子木已经装扮好了,你去通知莫名其妙和元祺他们做准备吧。”

    左看看,右看看,冯仙悦无奈地长叹一口气,啥也没说,快步离开。

    樊梦停下补口红的动作,透过光洁的镜面直直望向唐锦心,唇边的笑容十分僵硬。

    “你那么上赶着出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爱元祺至深呢。”唐锦心半倚门框,语气里不乏调侃意蕴。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樊梦垂下脑袋,喃喃自诉,“锦心,凌渊他不是十恶不赦的罪人,更不亏欠我分毫……说到底,是我放不下,是我不舍得让他在未来某一天感到遗憾或者愧疚。”

    “樊梦,你没必要向我解释。”唐锦心抿抿唇,将满腹疑窦慢慢消化,“作为朋友,我只问一句,今后你打算怎么办?”

    “嫁元祺是假,出国是真,后天早晨的飞机……锦心,我既然选择往前走,便不会再回头。”

    樊梦扭头,与唐锦心对视,眼神里充盈着固执。

    后者两手一摊,耸耸肩,“逃离醒着醉,天高任鸟飞,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找到新的意义。”www..cc

    樊梦没接话,眯了眯眼睛,笑意朦胧。

    婚礼仪式确实简单。

    没有婚仪,没有至亲相送,也没有繁复的礼节。

    舞台右侧角落的树影下,林羡语拉着小提琴,司徒忆千弹奏着钢琴,两种琴音交融,美妙动听中溢出无限浪漫。

    身穿一席白色拖尾婚纱的新娘,挽着帅气的新郎沿红色地毯,迎着花瓣雨和七彩泡泡,伴着午后的暖阳,徐徐走向舞台中央。

    乐止,他们转身,面向宾客。

    璧人一双,佳偶天成。

    接过莫奇铭递上的话筒,元祺紧张得嘴唇微微颤抖,“按,按照事先约定的流程,我应当讲谢谢各位这一天专门为我们而来等,诸如此类的感谢词。但,但我有些心里话,迫切地想说与我的新娘听,也烦请大家做个见证。”

    “呜呼!”

    “加油!”

    “……”

    大家不约而同地鼓掌,给予为爱冲锋的元祺鼓励。

    他自顾自地点点头,哆嗦着的手用力攒了攒话筒杆,正对樊梦的那一刹,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话语也因此染上了些厚重的鼻音,“樊梦,你好!我是长大成人的圆圆,是那个偷偷把你名字写进日记,拍着胸脯向孤儿院兄弟姐妹们扬言,一定会娶你的傻小子,也是今天勇敢告白,想要给你依靠,给你一个家的元祺。”

    眼前的她,是他曾经最不敢奢望的失而复得。

    所以,他势必将这场假戏,真做。

    “无论是圆圆,傻小子,臭弟弟,还是元祺,他们都希望能够化成两个字,你的。樊梦,过去的都已过去,请别再害怕,未来的日子里,我会牢牢牵着你的手,不会再把你没丢,你相信我,好不好?”

    哭得像个孩子的他,伸出手,等待她最终地回应。

    不动声色地看了台下独自闷头饮酒的某人一眼,樊梦唇线抿起好看的弧度,甜甜地,随着轻扬的头纱,刻画幸福与感动的模样。

    她踮起脚尖,抬手轻轻地揉了揉元祺的发顶,“我当然相信你呀!圆圆,成为被你坚定选择的家人,我很乐意,也很开心,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元祺傻笑着用那只悬空的手拭去脸上的泪痕,然后俯身将樊梦紧紧拥抱在怀中。

    在场的众人纷纷泪湿眼眶,不仅是被他们感动,还是为他们终成眷属而欢喜。

    尤其是伴娘冯仙悦,哭得稀里哗啦,弄得伴郎莫奇铭顾不上流程,一个劲儿的哄慰和给她擦眼泪。

    “羡慕吗?”夏浅煜半搂着唐锦心,歪着脑袋柔声询问。

    小胖子撇撇嘴,睨着他,淡淡道:“夏总,戏过了噢!”

    “今天是圣诞节,一会儿带你去挑个礼物吧,只要你喜欢,什么都可以。”夏浅煜谨记司徒忆千所授知识点,过节一定要送女孩子礼物。

    唐锦心眨眨眼,一本正经问道:“如果我要的圣诞礼物,是个心愿可以吗?”

    聪明如夏浅煜,他才不傻,“收回让你挑那句话,我亲自给你准备吧,这样更显诚意,嗯,就这么定了!”

    “我谢谢你!”唐锦心挣开束缚,闪到董小胖身侧,还不忘再赏某位“出尔反尔”的少爷一记白眼。

    “哎呀,哎呀,你们是不是把我忘记啦?”

    带着浓浓委屈的童稚声从音响里传出,大家回神,惊愕地抬头寻向穿着天使服,无比可爱的花童。

    “哎哟,樊梦阿姨,元祺叔叔,你们还要不要小天使送婚戒啦!我的小腿都给蹲麻了哟!”

    季子木这话一出,众人皆笑。

    元祺赶紧赔礼道歉,“对不起,子木,是叔叔疏忽了。现在,能不能请你为我们送上婚戒呀?”

    “元祺叔叔是被我漂亮美丽的樊梦阿姨迷住了吧,嘿嘿,一会儿要给我包个大大大的红包做补偿哟。”季子木晃晃身后的白色翅膀,红扑扑地小脸展露笑容。

    “好!给,给个最大的!”

    “哈哈哈……”

    “这孩子,太可爱了……”

    一片祥和的欢笑声中,自觉恍惚的樊梦,迫不及待地流转目光,想捕捉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他不告而别,却留下一棵挂满棒棒糖的圣诞树。

    初见那年圣诞夜,男孩问女孩想向圣诞老爷爷要什么礼物。

    女孩说,要糖,每天都要。

    至此,每年圣诞夜,女孩都会收到圣诞老爷爷送来的一棵结满未来一整年的糖果圣诞树。

    如果说愿望有期限,那此刻便是了吧。

    旧的不止,新的何来。

    请允许她以余生甜蜜相还,向圣诞老爷爷再许新愿:樊梦愿雷凌渊,岁岁平安!

    “亲一个,亲一个!”

    起哄声将樊梦拉回现实,她用不知何时已戴上婚戒的双手捂住脸,藏起满是泪花的双眸。

    “害羞了,新娘子害羞了!”

    “元祺,你别怂,亲啊!”

    “……”

    屏蔽掉外界的噪声,女孩隔着泪水拾起指缝间的光,把它们一点一点归还给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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