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冰岛依旧很冷。

    但冰岛多火山,四处冒烟,温泉遍布,赵传薪一来,就感受什么叫冰火两重天。

    冰岛人口凋零,18世纪天花流行死了三分之一的人口,世纪末又因为火山喷发产生巨大烟雾,植被不生,导致饥荒,再死四分之一。

    此时冰岛是丹麦王国附属国,连军队都没有,勉强自治。

    赵传薪带闺女来这里练习游泳,享受了人不多的福利,温泉池子当游泳池用。

    赵灵均穿着特殊材料制作的全身泳衣,连胳膊都全面覆盖住。

    并非因为老赵保守,只是这件泳衣材料是一种来自璀璨绿洲的超弹性丝,手工织成,表面有V型褶皱,划水时能减少水的阻力。

    赵灵均在温暖的蓝色湖水中扑腾着。

    赵传薪说:“你这样游泳不得累死啊?”

    “爹,你看我的。”

    赵灵均说着,腰腹发力,好像一条跃龙门的鲤鱼挺出水面。

    反复如此,水花四溅。

    换成别的孩子,早就累的气喘吁吁,她却一直扑腾,仿佛有使不完的精力。

    赵传薪无奈:“白瞎这套泳衣了。”

    不给她见识见识真正的绝活,她是不会消停的。

    赵传薪说:“你看你爹的吧。”

    说着,他身体放横,用爬泳动作划水,可他的速度却远超常理,简直比鱼还快,唰地一下就窜出去二十米,留下一道从中劈开荡漾的水波。

    赵灵均很不服气:“我也行。”

    她学她爹动作,慢吞吞的朝前划着。

    一抬头,见距离她爹还有好长一段。

    她继续划。

    好半晌,才到了赵传薪身边,气的她直拍水花。

    赵传薪似笑非笑:“年轻人,怎么样,服气了吧?服气就好好跟我学。”

    此时,旁边黑乎乎的玄武岩上,有个扎着辫子的金发女人正在脱衣服,对爷俩说:“你们游的很好,是你发明的游泳方式么?”

    赵传薪和赵灵均转头一看。

    嚯……

    他爷俩来这里游泳的,人家却是来洗澡的,衣服褪了个干净。

    别看冰岛没军队,但这里居民是维京海盗后裔,男女体格都很健硕。

    眼前这女人身高一米七左右,是赵传薪这些年来看见最强壮的女人了,明显脂包肌身材,宽肩厚背手臂很粗壮。

    但她的五官偏偏很精致,脸颊并不臃肿。

    赵灵均指着她对赵传薪说:“爹,她真是不害臊啊!”

    她听不懂那女人的冰岛语,那女人也听不懂赵灵均的汉语。

    噗通……

    “你们好,我叫莎拉·威尔斯多蒂尔。”

    冰岛女人姓后面都要加个多蒂尔,其实就是英文中的daughter,女儿的意思。

    某某人的女儿。

    儿子后面就加son。

    赵传薪对闺女说:“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赵灵均:“哼,明明就是!”

    赵传薪对女人说:“我是赵。这是我女儿朱莉安娜。”

    弹舌,老赵也是会的。

    碍于女儿在场,老赵没能目不转睛的看,毕竟为人父,他得要脸。

    莎拉·威尔斯多蒂尔旁若无人的搓洗身体。

    赵传薪咳嗽一声,恋恋不舍的带闺女朝远处游去。

    趁女儿没注意,他回头瞅一眼。

    块头大但是腰细的大码女人,了解一下。

    老赵精神上遭受了极大刺激。

    恍惚间,想起多年前在日本的温泉里,也碰到了个少女,和眼前女人成鲜明对比。

    两個极端。

    不多时,赵传薪上岸,赵灵均还在水里扑腾。

    老赵自言自语:“年纪大了,口味渐渐就重了在所难免。”

    水里的沙拉·威尔斯多蒂尔抬头,冲赵传薪一笑:“伱为什么总看我?”

    赵传薪见闺女在远处趴在游泳圈上扑腾,没注意这边。

    他取出平底锅,打里面一个鸡蛋说:“你误会了,我只是在思考,并没有看你。”

    “那你思考什么呢?”

    “我思考你的身体呢。”

    “……”

    沙拉·威尔斯多蒂尔噗嗤笑出声来。

    她从水中走出,踩着石头来到赵传薪身旁。

    若隐若现变成了直观视觉冲击。

    赵传薪手里平底锅里的鸡蛋硬了起来——鸡蛋煎熟了。

    他又取了块鸡肉放进锅里煎。

    沙拉·威尔斯多蒂尔问:“我第一次见到,没有火的情况下鸡蛋会熟。”

    赵传薪点点头:“那你想不想以后多看见几次?”

    沙拉·威尔斯多蒂尔眨眨眼:“好啊。”

    赵传薪取出两块面包片,把鸡蛋和鸡肉分别放上去,倒上墨西哥普埃布拉圣莫尼卡修道院,修女秘制核桃奶油酱酿辣椒。

    他将三明治递给莎拉·威尔斯多蒂尔:“吃鸡么?”

    “好啊。”

    莎拉将衣服先穿好,才接赵传薪的三明治。

    赵灵均狗鼻子,在很远处,在浓郁的硫磺味中还能闻到食物的味道。

    “爹,你是不是让修女做了核桃奶油酱酿辣椒?”

    赵传薪招招手:“快上来吃点。”

    以前赵传薪去普埃布拉,跳墙进去偷这种美食。

    现在根本不必偷,他能以约翰·康斯坦丁身份大摇大摆走进去。

    他带赵灵均去过一次,赵灵均对秘制美食念念不忘。

    赵灵均趴在游泳圈上扑腾着往这边来。

    趁她没上岸前,赵传薪小声问沙拉·威尔斯多蒂尔要了住址。

    等赵灵均上岸,赵传薪已经板起了脸,严父形象绝不会崩塌。

    赵传薪一抬手,赵灵均身上水汽蒸发,老赵取出个毯子给她披上。

    这毯子由蓝、黑、棕和象牙色横条纹组成。

    莎拉·威尔斯多蒂尔先是见赵传薪一抬手,他女儿身上水渍就干了。

    又摸了摸毛毯,她问:“这是什么毛毯?很细腻的毯子。”

    赵传薪说:“这是美洲大陆上,一个纳瓦霍的民族妇女编织的酋长毯,手工平织毯,这种披毯细腻到可以防水。”

    赵灵均十分不满:“爹,你跟这个不知羞臊的女人说什么呢?欺负我听不懂是吗?”

    赵传薪将三明治递给她:“你怎么那么多事?我只是在讲这件毯子的来历。”

    “哦,看来我有必要学习一下冰岛语了。”

    赵传薪给她穿上民族风的半腰板鞋:“去后面把衣服换了,别冻着。”

    赵灵均贵为公主,但她的鞋,多半是赵传薪设计制作的,每年都要做几双才够她穿。

    赵灵均看见那个人高马大的女人,正在吃她爹做的三明治,心中默默又给她扣掉一分。

    “我没回来前,你别跟她说悄悄话。”

    赵传薪:“……”

    等赵灵均回来,肩膀上多了一只绿色的鹦鹉。

    赵灵均将换下来的泳衣随手丢在石头上。

    赵传薪拿着泳衣去温泉浣洗,润之领主的致意操纵水流冲刷,比洗衣机更强劲,水流细密,冲击每两条纤维经纬交织处,来回数次便已干净。

    他抖三抖,蒸发的水汽混入温泉水汽中,再麻利数次折叠,泳衣叠成规整方块。

    莎拉·威尔斯多蒂尔津津有味打量:“你平时都是这样照顾她的么?”

    在冰岛,她从未见过这种细致又利落、且会照顾小孩子的男人,他好像还会魔法……

    不等赵传薪回答,赵灵均就转头问鹦鹉:“丧灵,那女人说了啥?”

    丧灵已从乌鸦身上解体,在赵灵均出远门时,附身这只电报鹦鹉身上。

    它歪着头看着赵灵均:“废话,我怎么知道?我又听不懂。”

    鹦鹉说的竟是汉语。

    赵灵均催促老赵:“爹,咱们回家吧。”

    赵传薪无奈,和莎拉·威尔斯多蒂尔笑了笑离开了。

    他抓住丧灵,抱起赵灵均,箭步跳出了二十多米,再一点地人就飘到了池子外面。

    阳光铺天盖地,空气清新冷冽。

    爷俩带着丧灵驾乘三代游龙,回到了海牙。

    赵传薪最近去埃森炼钢厂较为频繁。

    武器弹药库存莫名减少,引起负责人心生警惕。

    避免自己背锅,他赶忙将事情上报。

    克虏伯家的军工产业,对德国重要性不言而喻。

    上级立即派兵在夜里巡逻。

    可到了晚上,库存还是莫名减少。

    ……

    5月份。

    宋教仁被刺杀,究竟是不是袁慰亭干的,一直没有定论。

    凶手已经归案,但审理过程缺乏关键性证据。

    倒是孙等人散出消息,笃定认为就是袁慰亭所为。

    加上袁慰亭签订《善后合同》,舆论一边倒声讨袁慰亭。

    到了五月份。湘、赣、粤、皖,再加上胪滨府的五都督通电,联名严词反对善后借款。

    紧接着,又有其余17省都督联名,转身去支持善后借款。

    可见袁慰亭还是有些手段的。

    孙公武和黄兴之间又产生了分歧。

    孙公武决意武装扳倒袁慰亭。黄兴反对,认为应该走法律程序。

    这一次严重分歧,让两人之间初次产生裂痕。

    或许黄兴多少认识到他们这个阶层的革-命,多少沾点软弱性,想造反,恐怕像之前一样十年不成。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就不该向袁慰亭妥协,就该坚持到底,也不会有现在的困局了。

    六月份,袁慰亭发布了《通令尊崇孔圣文》。

    拍马屁的人如过江之鲫,就连被赵传薪赶回国的康有为,都在报纸上刊登了文章称赞了袁慰亭。

    国内出现了尊孔复古思潮。

    各大报纸记者急着找赵传薪,想问问他的见解。

    可惜,四处联络,赵传薪似乎不在国内。

    《互联网公报》记者央求张寿增,帮忙联系赵传薪。

    其余诸报记者坐了顺风车,得以和赵传薪通话。

    赵传薪正披着睡袍,在奎特沙兰地下堡垒整理库房呢,这时他接到了电话。

    张寿增道明来电意图,赵传薪啐了一口:“啊……tui!你猜袁慰亭此举何意?”

    “何意?”张寿增还真是不大明白,毕竟他看不穿历史。

    赵传薪不屑道:“尊孔复古,就是维护封建伦理纲常。往浅了说,他这是想用伦理纲常那一套维护统治;往深了说,他是想要复辟帝制,做重新当皇帝的春秋大梦呢。”

    张寿增打电话时,记者也在旁边。

    大哥大漏音严重,记者听了个真切。

    众人悚然一惊,屋内鸦雀无声。

    各种批评袁慰亭的声音当中,目前还没有出现说他要当皇帝的说法。

    赵传薪是第一个。

    赵传薪问张寿增:“你说说,鼓吹袁慰亭这一套最狠的人现在是谁?”

    张寿增还没开口,周围记者惊呼:“康南海?”

    赵传薪自然听见了。

    他冷笑:“康有为那狗东西是什么德性,你们难道不了解么?”

    众人一听,暗道赵炭工果真是火眼金睛。

    人在海外,却将国内形势看的一清二楚。

    大家兴奋起来。

    这个消息登报,不知道袁慰亭见了会是什么反应?

    张寿增看记者要扯着脖子喊,索性将大哥大放在桌子上。

    众人商议,然后一个个上前与老赵叙话。

    “赵都督,袁慰亭说,国家强弱存亡所系,唯此礼义廉耻之防。还说天生孔子,万世师表,孔子的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如日月之无伤,江河之不废。袁总-统要求各省根据古义祀孔,规定详细明晰。并在教育方面,推行复古尊孔政策。胪滨府自然也在此列,你怎么看?”

    赵传薪直言道:“让他去死吧。”

    记者哗然。

    张寿增汗颜。

    又有记者问:“据说,袁慰亭称你不尊上令无以为本,负国家新命之所托……”

    赵传薪似乎在抽烟,嘶了一口气道:“他无非想说我不给他面子。这么跟你们说吧,当我打他脸的时候,不要质问我为何打他。因为我给他糖的时候,他也从来没道过谢。”

    记者心说你这也不像是政客吧?

    他问:“赵都督,你这样说,就不怕引发国内矛盾么?”

    赵传薪乐了:“骂人有时候是好事,毕竟我动手能力更强。”

    记者:“……”

    “赵都督,你最近在忙什么?你在国外么?哪个国家?”

    赵传薪语焉不详。

    挂了电话。

    赵传薪从奎特沙兰传送回冰岛。

    床上,莎拉·威尔斯多蒂尔以手撑头,侧着身子问他:“你去哪了?”

    赵传薪将睡袍脱了,跳上床去,猛地一拍,顿时波涛汹涌。

    “去备货,要赚钱了。”

    ……

    六月初,塞尔维亚和希腊秘密签订《反保加利亚同盟》,罗马尼亚随即加入。

    保加利亚方面也没闲着,从奥匈帝国和德国那讨得贷款,决定筹备军事先发制人。

    原本他们是一个整体,但之前保加利亚出力多,所以认为自己应该占大头。

    巴尔干同盟其余国家不同意,于是闹翻,演变成了一场所有巴尔干国家群殴保加利亚的粗俗闹剧。

    连有数百年恩怨的塞尔维亚和奥斯曼帝国都走在了一起。

    所谓的民族主义和宗教情感,在利益面前既荒谬又苍白。

    赵传薪备货,就是给保加利亚准备的。

    他早就联络了保加利亚的将军们,他们刚拿到贷款,赵传薪就去谈判。

    “火炮,炮弹,马克沁,子弹,都是现成的,钱准备好了吗?”

    保加利亚的将军叼着赵传薪递的雪茄,神态有些恭谨:“赵先生,价钱方面?”

    赵传薪微微一笑:“第一次合作,都好说,比德国给你们的价格低两成,没有运费。至于你上报多少是你自己的事。另外,武器弹药七天内给你送到。一旦你们开战,只要钱到位,各类军资随叫随到。”

    将军大喜。

    赵传薪同样高兴。

    从德国那偷的军资,转手倒卖保加利亚,顺便抢德国生意。

    此外赵传薪顺便倒卖战争周边产品。

    这笔钱赵传薪另有他用。

    六月末,自恃强大的保加利亚终于按捺不住,终于向塞尔维亚和希腊发起突袭。

    第二次巴尔干战争打响。

    刚开打,保加利亚方面就察觉不对劲。

    不但塞尔维亚和希腊,罗马尼亚和黑山两国相继参战,奥斯曼帝国在一旁搞事情收复第一次巴尔干战争失去的土地。

    保加利亚将军克里门特·博亚吉耶夫焦急道:“赵先生,我需要帮助。”

    赵传薪不确定问:“需要武器弹药?”

    克里门特·博亚吉耶夫摇头,揪着下颌花白的胡须:“最好你能帮我们打一场……”

    他听说过赵传薪战绩。

    虽然他费解,单枪匹马是怎样左右战争的。

    但眼前这男人靠一次次战争,早已证明自己实力。

    赵传薪全程拍摄,自然知道怎么回事。

    保加利亚的第二军团进攻塞洛尼基的希腊阵地。

    希腊好像打鸡血一样反攻,保加利亚所有行动都被希腊骑兵察觉阻击,加上别的国家群殴分散精力,时间到了6月19日,从保加利亚进攻变成了希腊人进攻。

    现在是6月20日,希腊命令第1和第6师组建了6营兵力,带着山炮,准备攻击保加利亚在基尔基斯的侧翼部队。

    看他们那架势,是准备在晚上就要攻占基尔基斯。

    赵传薪天天观摩,早就心痒难耐。

    但他还是拿乔:“我考虑一下吧。”

    另一个将军格奥尔基·托多罗夫深吸一口气:“不能考虑了,答应我们吧,战争已经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刻。”

    克里门特·博亚吉耶夫甚至拿保加利亚沙皇来说事:“我们皇帝斐迪南一世,他同时还是昆虫学家和植物学家与作家,和你有相同兴趣爱好。他读了你的《灭绝之路》后赞不绝口。看在这种交情的份上,帮我们一把。”

    他还道赵传薪是真的喜欢做研究呢。

    赵传薪负手仰天:“是啊,我们神交已久,交情是有的。只是……”

    格奥尔基·托多罗夫眉头一挑:“钱?”

    “惭愧惭愧。我倒不是特别在乎钱财。”赵传薪吧嗒吧嗒嘴:“所以,能给多少啊?”

    “……”克里门特·博亚吉耶夫心里骂娘,试探的伸出五根手指头。

    赵传薪捋了捋胡须:“五千万?”

    “嘶……”克里门特·博亚吉耶夫好悬让自己口水噎死:“是五万马克。”

    赵传薪掐指一算:“五万马克啊?那我只能保证帮忙守住加利科斯河后面的123号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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