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传薪在白房子酒馆里,给小胖子拿了几瓶冰镇汽水。

    要说白房子的井,还是赵传薪挖地堡时挖出来的,深埋地下,冷冰冰的,平日阿居雷·伊达也在井里冰镇啤酒,井口就在吧台后。

    又给了小胖子一本带图的《山海经》,赵传薪搬出无线移动电话,拨到了天上飞。

    他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

    让他震惊的是,电话被接了起来。

    “赵信,是你么,赵信?”古丽扎尔声音响起。

    信号通畅。

    赵传薪眉头一挑,看看手表:“古丽扎尔,你怎么还不睡?”

    “赵信,我猜你会再打过来,就把这个千里传音机搬到了屋里。”

    从她声音里,听不到丝毫睡觉被吵醒后的恼火,只有惊喜。

    声线带着还没睡醒的憨态。

    “好了,快睡觉吧,不然就长皱纹。”

    “啊?真的吗?那好吧,你也睡。”

    赵传薪微笑着挂了电话。

    胡文西奥·托里克抬头说:“堂约翰·康斯坦丁,你一定很爱那个女人,我见过你这种笑容。”

    赵传薪拿出小碟,给他装了牛肉干、萨门鱼干、茶叶蛋和果脯若干:“小小年纪你懂啥,少废话。”

    这其中,赵传薪最讨厌萨门鱼干,日本运来的海产,售价2铜元一块,价廉味咸而耐食。

    然而胡文西奥·托里克全都爱吃,令人震惊。

    吃饱喝足,赵传薪又从库房挑挑拣拣,拿了一双在国内售价一块大洋的儿童皮鞋给了他。

    这是在萨哈林岛日本池田洋品店扫荡时,顺手牵回来的货物之一,放着也没用。

    胡文西奥·托里克爱不释手。

    赵传薪笑了笑——这傻小子柴刀相助的人情,算是还上了。

    晚些时候,胡斯蒂诺回来了:“堂约翰·康斯坦丁,联合执法队去了萨卡博阿斯特拉,巴勃罗和阿居雷·伊达他们在那盯着,我回来报信。”

    赵传薪点头:“回来了,你就在家看门,我去去就回。”

    萨卡博阿斯特拉,在奎特沙兰西南向,不到三十公里的地方。

    千门万户,三市六街。

    翠瓷交辉,筝鸣舞榭,商旅交通不绝。

    只因距离普埃布拉很近。

    萨比诺·卡诺瓦斯就在当地警局休整。

    阿居雷·伊达三人隐匿于附近的斗鸡场,偷偷窥视。

    忽然见人群被拨开,赵传薪走到他们面前。

    “堂约翰·康斯坦丁,您什么时候到的?”

    赵传薪扭了扭脖子:“伱们在这守着。”

    说完抬步进了警局。

    门口警察阻拦:“你干什么?今天不接受报案。”

    赵传薪按住警察脑袋,朝门框撞去。

    咣。

    警察白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周围行人见了,尖叫四散逃离,没跑多远又回头瞧热闹,想知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勇闯警局。

    警局听到动静,又钻出俩警察。

    赵传薪抬手,迅若闪电的两拳,分别精准击打在两人喉骨。

    两人捂着脖子踉跄后退。

    外面人看的麻了。

    出手太利落,打人真凶狠。

    赵传薪一跃跳上围墙,蒙德拉贡步枪瞄准。

    砰,砰,砰……

    萨比诺·卡诺瓦斯刚松口气,听闻枪声精神紧绷:“发生了什么?”

    出去查看的人,都被墙头的赵传薪狙击爆头。

    “有人袭击警局。”

    “好大的胆子!”

    赵传薪在墙头游走,闪开窗户正面,躲开一万点攻击,扳机扣动不停,枪枪中的。

    警局里的人一股脑去了后院。

    此时,有到市井中去的警察听见枪声回援,看见墙头的赵传薪就要开枪,阿居雷·伊达紧握刀子,捅进这个警察后腰。

    噗……

    警察艰难转头,看见了个半大小子面目狰狞。

    巴勃罗眼见着阿居雷·伊达杀了警察,这意味着他们已经没了回头路,这已然算是墨西哥版的“杀官造反”。

    于是和米格尔·埃斯特万对视,也持刀去捅从外面回来的警察。

    围观人群一看,好家伙,不光是墙头上那位,外面还有他的帮手,血都溅到了自己身上,吓得他们继续逃跑。

    赵传薪取出一瓶龙舌兰,将棉布条塞进瓶口,点燃吸了酒液的布条,朝下方警局丢去。

    几個燃烧瓶后,警局陷入一片火海。

    赵传薪骑在墙头,守株待兔,出来一个毙一个。

    此时,他干脆用了三十发弹药量的长长弹匣。

    片刻,有的被呛晕,有的被烧死,有的毙命于赵传薪枪口下,剩余人逃到后院牵马坠蹬,从后门逃离。

    赵传薪这会儿起身,踩着围墙奔跑,到了后院继续射击。

    萨比诺·卡诺瓦斯逃了出去,远远回头看见墙头那人,恨的牙痒痒:“你等着,我会回来报仇!”

    却见墙头那人指了指他,掏出一把更大更长的枪出来。

    砰。

    马背上咬牙切齿的萨比诺·卡诺瓦斯脑袋碎裂,骨头、血肉、皮、红白之物,溅的旁边同伙满身都是。

    这一幕最能让人崩溃。

    正是赵传薪当年打造的那杆特大号狙击枪。

    “啊……救命……”

    剩余警察飞也似的逃窜。

    赵传薪收枪,跳下墙头。

    当地警局警长从火海钻出,在地上滚灭了身上的火焰,一抬头,看见赵传薪就背对着他站在他面前。

    警长趴在地上,抬头,目露凶光:“你死定了。”

    赵传薪踩住一块石头向后戳,石头滚在警长脸下,赵传薪头也不回,脚向后伸,脚跟抵住警长后脑下压。

    噗。

    下压,噗……

    反复五次,警长身体抽搐,面目全非。

    周围人噤若寒蝉。

    赵传薪啐了口唾沫,拎着枪来到巴勃罗面前:“你们去找奎特沙兰乡村骑巡队的逃兵,让他们集合。”

    巴勃罗吞咽口水,本能听令:“是。”

    这些人住在哪,什么身份背景,巴勃罗门清。

    很快,便集合了所有人手。

    这些人还以为巴勃罗等四人必死无疑,被找到了也不怎么害怕,只是有些抹不开面前。

    二十多人聚在一起,以目光交流,似乎在说——他要是敢秋后算账,咱们一不做二不休……

    巴勃罗心里打鼓,他沉着脸,却不敢撂狠话。

    因为他们此时只有三人,而这些逃兵手下却有二十多,各个荷枪实弹,真打起来,他们仨根本不是对手。

    气氛诡异,场面焦灼,赵传薪再次谜一样的出现。

    赵传薪出现众人面前时,引起小小的骚动。

    毕竟之前剿匪时,堂约翰·康斯坦丁的悍勇历历在目。

    但这么近的距离,人人带枪,他们也不是很担心。

    赵传薪没拿枪,拿了一根白坚木做的长棒,棒子前面还削了个尖。

    他在众人面前走了个来回,盯着众人的眼睛:“逃兵?”

    有人在巨大压力面前破罐子破摔:“你招惹了刽子手将军维克托里亚诺·韦尔塔,数百人来抓捕你,难道你让我们跟你一起送死?”

    他恶狠狠的看着赵传薪。

    赵传薪点点头:“我是打算让你送死。”

    “妈的,你可以试试……”

    赵传薪微微一笑,跃步扎枪,木棍刺入其眼中,透脑而出。

    抽出木枪,对方眼珠子掉了出来,跪在地上。

    赵传薪舞花过背,甩掉血珠。

    其余人见了大骇,没想到堂约翰·康斯坦丁说动手就动手,赶忙想要取背着的快枪反击。

    赵传薪回身扫枪,将一人枪打飞。

    凤点头,一人脑门被坚硬白坚木刺穿。

    跳步,虎撅尾,将一人肚子豁开。

    插步拨枪,死。

    拨草寻蛇,死。

    回马枪,死。

    阿居雷·伊达他们眼花缭乱,片刻逃兵就被赵传薪给弄死了六人,死状凄惨。

    我焯。

    阿居雷·伊达他们头皮发麻,这堂约翰·康斯坦丁无论用什么都可以杀人,快枪可杀人,刀可杀人,削尖儿的木头也能杀人,徒手亦可杀人……

    剩下逃兵,居然不敢妄动了。

    赵传薪回拉拖拽,木头枪尾端扎地面,入土三分,枪尖儿微微颤抖,恰好甩掉了上面挂着的血肉。

    这一招,正是当年和赵忠义、刘宝贵在路上伏击绺子时,赵忠义使得那一招,枪尾将绺子的骨头都撞断了。

    此时赵传薪使来,比赵忠义有过之而无不及,神枪李书文也比不过他。

    赵传薪面不红气不喘,问:“让你们送死,你们谁敢不死?”

    其余逃兵两股战战,并不言语。

    赵传薪将一人枪口抬起:“来,别说没给你机会,让你扣扳机。”

    那人心里一横,面目狰狞,手指头就要扣下去。

    赵传薪嘴角一扯,身体比他动手指头还快,微微一侧身错开同时捏住对方手指,别着扳机护圈将他食指给拗断。

    “嗷……”

    赵传薪按住其脑袋,往斜立在地上的木枪尖儿上掼去。

    噗……

    赵传薪望向下个人:“我让你送死,你死不死?”

    他生气不是这些人当了逃兵,而是逃跑时,将马都牵走了,不给阿居雷·伊达他们逃生的机会。

    要不是自己及时赶回,阿居雷·伊达他们怕是凶多吉少。

    而且,连自己的冒牌货都没放过。

    该死!

    这人顿时尿了裤子:“我,我,我死。”

    太他妈凶残了。

    赵传薪指点下一人脑门:“让你送死,你死不死?”

    “我……死。”

    赵传薪说:“记住今天的话,我让你们死,你们就得给我战死。再有下一次,杀你不算完,老子杀你全家。”

    说罢,让巴勃罗处理这些人。

    阿居雷·伊达快步跟上赵传薪,小心问他:“堂约翰·康斯坦丁,您要去哪里?”

    赵传薪点上一根雪茄:“去托雷翁城。”

    阿居雷·伊达急了:“要是联合执法队的人杀回来怎么办?咱们人少,抵挡不住啊?”

    赵传薪指着他胸口的铜眼:“戴好,有它在,保你们不会出事。”

    这枚21号铜眼,赵传薪不打算收回来了。

    阿居雷·伊达倒也听话,一直戴到死那天,最后唯独他是老死的,包括巴勃罗等其余人都是横死……

    临死前,阿居雷·伊达告诉后代,这是他的保命符,当做了传家宝!

    ……

    从奎特沙兰到海边百公里左右,从海上抵达曼斯菲尔德港的格兰德河入海口六百多公里,总耗时一个小时。

    此时,得克萨斯州已经归属美国,格兰德河成为墨西哥与美国的分界线。

    河的两岸,种植棉花、高粱、蔬菜和其余谷物,草场里的牛羊悠闲进食。

    沃野千里,壮丽异常。

    70公里,赵传薪路过马塔莫罗斯。

    200公里,赵传薪抵达雷诺萨。

    从这里上岸向西,从沃野变成稀薄山林,再到干燥贫瘠的岩石山,变成了另外一种壮丽。

    从上岸起,赵传薪跑了900多公里,耗时两个小时到达拖累翁城。

    下车时候,腰肢难免有些僵硬。

    步行了二里地,赵传薪看见了戴着大檐帽的墨西哥佬骑着一匹矮马慢悠悠的在土路上走着。

    他拦住墨西哥人:“把马卖给我。”

    “不卖。”

    赵传薪掏出10比索:“卖给我。”

    “加钱。”

    赵传薪又多取了1雷亚尔:“卖给我。”

    “不够。”

    赵传薪一把将他薅下了马,啪啪俩嘴巴子上去:“焯尼玛的,现在卖不卖?”

    “卖,卖,你骑走吧。”

    赵传薪将10比索丢在地上,却收起了1雷亚尔。

    墨西哥人:“……”

    人在海外,赵传薪行事无所顾忌,杀人放火啥的也只是等闲。

    他对别人好,别人可未必对华人善良。

    这马虽矮小,可颇有力气,驮着赵传薪晃晃悠悠进城。

    托雷翁城像是个土城,满眼荒凉。

    但城中有一条有轨电车,就是康有为的保皇会所投资。

    不远处,赵传薪又看见了个华墨商业银行,也是康有为的保救大清皇帝公司所成立。

    在那附近,赵传薪按司徒美堂电报中提供的地址,摸上门去。

    这是一家洗衣房,赵传薪进屋后问:“我来找陈邦澍。”

    国人旅居海外,有几个必经营的项目,一是参与修建铁路,二是矿山劳作,三是农业劳作,四是蔬菜水果和百货零售,五是洗衣房。

    只要有国人的地方,洗衣房肯定是中国人开的。

    洗衣的婆子听了,用赵传薪听不大懂的方言喊了一嗓子。

    然后低头继续洗衣服。

    片刻,有个留着阴阳头长辫子,戴着瓜皮帽,穿着大褂的男人走了出来。

    此人四五十岁,赵传薪不好判断,因为这时代许多人显老。

    但老到一定程度后,年龄仿佛能够冻结。

    这人推了推眼镜:“我就是陈邦澍,敢问阁下何人?”

    他有些畏缩的看了赵传薪一眼,见赵传薪人高马大,脸上看不出喜怒,还道是来找茬的。

    赵传薪两手朝后面一抄,左手多出了一袋香蕉,一袋螃蟹,一袋鸡蛋,一条半米长的墨西哥湾鲱鱼;右手多了一坛子烧锅,一瓶龙舌兰酒,一袋子关外产的大米,一袋子咸鸭蛋。

    陈邦澍懵了:“这是……”

    就连洗衣的婆子也抬头,干巴巴的脸柔和了许多,在围裙上蹭了蹭手上的水渍,起身就要去接。

    陈邦澍却一拦,仍旧疑惑望着赵传薪等他解释。

    赵传薪暗自点头:不随便占便宜。

    他笑着说:“司徒让我来找你。”

    他刻意没报全名,担心给陈邦澍带来麻烦。

    陈邦澍眼睛一亮,伸手:“快请进。”

    赵传薪跟他去了后院,顺手将礼物全都递给洗衣婆子。

    对方伸手接过,身形一矮。

    别看赵传薪提着轻松,可换她来就差点意思。

    两手的东西加起来近二百斤。

    可这妇人却眉开眼笑。

    那鸡蛋一看,就不是墨西哥的鸡能下出来的,这米在海外可相当抢手,托雷翁城地处内陆,海域虾蟹也都是难得的好东西哩。

    陈邦澍到了后院,埋怨说:“司徒老哥的朋友,还带这么贵重的礼物。”

    “都是土特产。”赵传薪开门见山:“你知道我来意,告诉我康有为在哪。”

    陈邦澍错愕:“看你风尘仆仆,喝口茶解解渴咱们再走不迟。”

    风尘都是骑马沾上的,三代游龙的密封空间,跑月球上都不带脏了衣服。

    “那不必,随你来后院,只是担心会给你带来麻烦。”

    陈邦澍见此人敞亮,又是礼物,又是为他着想,心里有些感动,暗道——不愧是司徒老哥的朋友,老道,周道。

    “那好,咱们从后门走。”

    两人出门,在小巷里穿行,片刻出了小巷来到大路。

    在一家百货商店附近,围了一群人。

    里面好不热闹,时不时有人聒噪鼓掌符合。

    赵传薪走近后听站在桌子上的人白话:“华人卑鄙无耻,不但抢走了咱们的饭碗,夺了咱们的工作,在咱们托雷翁城发了大财,却囤积金银,将财产寄回国内……”

    赵传薪听了暗乐。

    这的确是国人的做派,他说的也没错。

    接下来,此人又唾沫横飞的说:“华人巧言令色,在男女感情方面很危险,很容易诓骗我们的妇女,这不是公平的竞争。妇女只看到了他们老实不会打女人,只看到了他们积累财富,却不知道他们的险恶用心。这些华人垄断了百货和蔬菜产业,这是要断了我们的活路啊。我认为,应该赶走华人……”

    他的话,在围观人群中,附和者只有十之二三。

    但赵传薪知道底层百姓愚昧无知,轻易就会被煽动蛊惑,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他对陈邦澍说:“你认得此人么?”

    “认得,他叫赫苏斯·弗朗里斯。他喜欢的女人,最后喜欢上了咱们华人小伙子,因爱生恨,时不时地就要蛊惑人心。”

    赵传薪驻足:“你没察觉到危险?”

    “不理会他就是。”

    这是华人在海外,面对不公和操蛋事的正常态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就算被杀,多半也要沉默以对,偃旗息鼓。

    当然,反抗的下场或许更严重。

    但是,不反抗就等于被打上好欺负的标签。

    总之,没人愿意当出头鸟。

    赵传薪指了指前面街角:“你去那边等我片刻。”

    陈邦澍知道司徒美堂的身份,知道司徒美堂的朋友,也一定不是稳当主,立刻紧张问:“你,你,你不要做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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