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衡耳朵一颤,将风中的纷杂声响一一辨清,并由此选中了二楼的一个窗户,作为突破口。

    明白目标,顾衡再次蹬墙发劲,整个人如一头大壁虎,悄无声息地爬了上去。

    可就在他前脚掌刚落地,后脚悬空时,一股猛烈劲风,突然朝他扑来!

    顾衡浑身寒毛战栗,头皮猛然一炸!

    他想也不想地拧腰伏背,收肩缩头,两腿如挂千斤重物,带着整个人的重心猛然下沉。

    寒光掠过,顾衡只觉头皮滚烫,热辣辣的血从头顶冲出来,沿着他的脸庞两侧滑落。

    也可就是这一瞬间,令他把握住机会。

    顾衡的左手贴着胸膛,自下而上地抬起,指尖攒簇如鸟喙鹰嘴,凌厉至极地戳出!

    咻!

    那偷袭者的下颚被直接洞穿,只留下一个血洞。

    鲜血泼洒,浇了顾衡一身。

    在那人倒下时,顾衡清楚地看见了他的真容。

    他面色灰白,就是在死前,仍看不见任何的情绪波动,唯有森冷寒意。

    顾衡摸了摸正在快速愈合,已经开始结痂的头皮,眸光越发凝重,心底浮起些庆幸。

    这人竟然能瞒过他的感知,无疑是精通暗杀,且有相当自信的真正高手。

    正因对方善于暗杀,才没有选择提醒他人,而是独自出手。

    看了眼这个房间的布置,顾衡心头一动,原来他选中的地方,竟然是这栋楼的电路总控室。

    怪不得有这种高手在此地把守。

    倒是好运气。

    他心头感慨,伸手在房间里的电控开关上轻轻一敲,火光一闪,整栋楼顿时陷入黑暗之中。

    刚一停电,门口便传来声呵斥,中气十足,沉劲有力。

    “老林,你在干什么东西!”

    于此同时,顾衡更听到另一个轻微的脚步声,正在快速走来。

    显然,对方已经发现了此处的不对劲。

    这两人显然受过极其专业的训练,在这股突如其来的黑暗中,他们毫不慌乱,而是保持着最高程度的戒备。

    两人一前一后,互成犄角之势,相隔数个身位,可随时策应,这种应对,相信已能处理大部分的突发情况。

    ——但这其中,绝对不包括今天这种状况!

    顾衡横眉竖立,单足一蹬,整个人已窜到门口。

    屈肘,沉肩,含胸,拔背,翻腕,出拳!

    黑色袖梢一震,发出布帛撕裂的响声,这以全身整劲发力的寸拳,已轰在木门上!

    数寸厚的实心木门如同被攻城锤正面轰中,彻底崩碎炸开,炸碎成块的碎片飞溅四射,如劲矢连发,每一块都足以洞穿常人的皮肉筋骨。

    站在门外那人大惊,他反应极快,在木门爆碎的那一刻,已进行避让,身子猛然蹲下,往左侧滚去。

    同时,他张大嘴巴,正欲出声示警。

    但顾衡快了一步。

    拳头穿透胸膛,将他嗓子里的声音彻底终止,化作一声微弱哀嚎。

    一拳之后,顾衡去势不停,脊柱一耸,猛地向左侧来援那人撞去,宛如烈马啸风,踏阵夺旗!

    人未至身前,那人已被顾衡浑身上下的嚣烈煞气所夺,眼前似乎突然出现一片浓郁血色。

    这便是孙膑拳中所记述的,兵家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上善境界。

    若是面对寻常人,在和阴浑决战后,已经在神意上有所突破的顾衡无需动武,只需一喝便能轻松降服其心志。

    就算是如此人这般武道有成,意志坚定的高手,也会被这一吼震慑心神,神情恍惚片刻。

    这片刻时机,就是生与死的天堑。

    身形交错,顾衡已将此人喉管捏碎。

    解决掉两人后,顾衡耳朵一动,听到不远处传来的隐约呼喊:

    “上二楼!保护帮主!”

    他不禁勾起嘴角。

    还真给钓出来了。

    只要有混乱,机会果然就会随之出现。

    计划已成,顾衡认准方向,根本不绕任何远路,而是吐气开声,双足顿地,将地板踩得破碎,再看准身前那面墙壁,两臂一晃,直挺挺地拍了下去。

    这里本就是废弃的度假山庄,黑骨帮占据此地后,也需要在暗中经营,是以一直都不曾对山庄的建筑进行加固。

    在凝为一点,反复震荡的渗透、爆破拳劲之前,这未曾特殊加固的墙壁,登时破裂,大块大块的水泥解离崩飞,露出一截截钢筋。

    顾衡站在原地,略微调息了会儿。

    他这一拳,已是迫出了全身最强的爆发力,就连刚刚伤愈的肺部,也被牵动,有些细微痛觉。

    但无论如何,现在都不是停步的时候。

    换上一口新气,顾衡目光坚定,迈步再进。

    ——

    数分钟前。

    山庄二楼,一处会客厅内。

    钟元脊背前倾,身形低伏,双手合抱,凝视着跪在身前的男人。

    “这个月的实验数据,在哪儿?”

    简短到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询问,让跪在钟元身前那人不由得渗出了冷汗。

    在别人眼里,他李鹰身为黑骨帮的副帮主,有数百条好汉子在麾下听令,掌管的场子也不是个小数目,可谓是整个东区第一流的人物。

    可李鹰自己清楚,对于钟元这样的人来说,他不过也就是一条狗而已。

    ——甚至还是一条不那么好用的狗。

    如果没有钟元的支持,他李鹰不会有今天。

    所以无论如何,李鹰今天都要给一个能让这位老板满意的答案。

    李鹰不敢擦汗,身子匍匐得更低,急促地辩解道:

    “最近同德堂逼得紧,他们好像察觉了什么,连着查了好几家场子。

    好在兄弟们够机敏,转移得快,才没给他们查出端倪,但再这么下去,恐怕……

    老帮主又意外身亡,我们,我们也是……”

    钟元丝毫不动声色,只是感觉有些无聊。

    像这样的东西,他已经见得太多。

    ——也处理得太多了。

    所以他只是淡淡道:

    “你们帮派之间的事我不管,你要时间,我也给了。

    现在我只问,你什么时候能把东西带给我?”

    感受到钟元言语中,那毫不掩饰的森寒肃杀,李鹰浑身一紧,忙不迭地磕头。

    “钟先生的大恩大德,李鹰实是铭感五内。”

    接着,他又稍稍抬眼,偷瞄着钟元那张端正沉凝的面容,小心翼翼地道:

    “但是同德堂那帮子杀才……钟先生你也是知道的。

    这些家伙要是铁了心,和咱们作对,只凭帮内这些人手,恐怕是……”

    好一个咱们。

    钟元面色如常,却也没有点破李鹰的小聪明。

    他知道,对李鹰以及他身后的黑骨帮来说,能做到现在这一步已经是极限了。

    在以往的合作中,钟元只管出钱,剩下的事,黑骨帮自然能为他摆平。

    只是很显然,在阴浑被人打死,且无法回收尸体后,目前这件事,已经不是这小小一个黑骨帮能解决的了。

    真要让这些人和同德堂对上,他们的确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能力。

    可若是操作得当,这次麻烦,也未尝不能转变成一次机遇。

    ——和钟元加深合作关系的机遇。

    只要能真正搭上羽化集团的线,借助这尊庞然大物的力量……

    看着李鹰低伏的身子,钟元嗅到了一股极为熟悉的味道。

    野心的味道。

    每一个立志进入集团顶层的公司员工,都不会对这种味道感到陌生,而钟元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要在公司里生存下去,实现这种野心,唯一的法子只有比你的同事们更凶狠,更无情,更精于算计。

    在钟元还未走到今天这一步时,便已学会了如何将身边的每件事,每个人,都作为的工具和武器,来达成自己的目标。

    因势导利的本能,在这数十年的公司斗争中,已经深深刻进了他的浑身上下的每一处。

    这种本能甚至比他的肢体都还要重要,也更能代表“钟元”这个独一无二的个体。

    也正因如此,他才能做到如今这个位置,还被总部派来,重启杨城制药部。

    要知道,在那凶人把杨城分部连锅端了后,整整十来年,总部都不曾遣人来发掘遗迹。

    那人也锲而不舍地给集团找麻烦。

    这说明,那批最为珍贵的素材,很有可能还保存在当年的实验基地中。

    如此美差能落到钟元身上,足以证明他的能力。

    这位羽化制药的干部伸出手,拍在李鹰的肩膀上,轻轻地笑了笑。

    “不必再试探了,你们黑骨帮也算是公司的财产。

    而浪费,是一种可耻的行为,李先生,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说完,钟元朝李鹰身后努了努嘴。

    “我虽然还有公务在身,但有这位在,你们黑骨帮可保无虞。”

    李鹰的瞳孔紧缩,他猛然站起身来,扭头望向身后。

    直到此刻,这位一直跪地的黑骨帮副帮主才显出自己魁梧的身材。

    即使没有携带武器,但光是那具高逾两米的庞大身躯,就已极具压迫感,健硕的肌肉束里,更是凝聚着数倍于常人的可怕力量。

    但在钟元和“他”看来,这份力量不仅不可怕,甚至有些——可笑。

    “他”也真的笑了出来。

    冷笑。

    李鹰的一切谋算,一切情感,在这一刻都湮灭无踪。

    唯留强烈的疑惑,在空荡荡的脑中激荡。

    这到底是什么人?

    他是怎么进来的?

    想知道此人是谁,不需要做任何了不起的事,只需要看一眼便好。

    李鹰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却只看见了一片沸腾的扭曲黑暗,以及一对血红色的眼眸。

    钟元笑言道:

    “李先生,我这位兄弟脾气不太好,劳你多担待了。”

    李鹰硬着头皮开口,问道:

    “阁下怎么称呼?”

    直到这时李鹰才看清这个人的真容。

    此人身材虽不及他健硕,却也绝对有一米九以上,浑身裹在一件黑色大衣里,双眸血红,面容隐藏在黑暗里,只能看清刚毅的下颌线。

    他用血眸扫过李鹰,嗓音沉闷。

    与其说那是声音,倒不如说是一股气。

    一股从胸腔里迸出,打进李鹰耳朵里的气。

    “老四。”

    老四?

    是集团内部的某种排行吗?

    李鹰暗自揣测,却也不敢多说,只是恭敬道:

    “见过四哥,这些几天麻烦你了。”

    就在此时,明亮的灯光顿时熄灭。

    如墨的漆黑立刻充盈整个宽敞的会客厅,像是与屋外漫无边际的夜色连在一起,形成了一片黑色的海洋。

    老四望向钟元。

    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挥了挥手,笑道:

    “这位不请自来的朋友,运气不太好啊。老四,你去处理下。”

    老四站起身,点了点头。

    下一秒,整个会客厅里传出巨大的轰鸣声。

    老四已然无踪。

    原地只留个巨大的空洞,直通一楼。

    看着呆滞的李鹰,钟元不紧不慢地放下酒杯,风度翩翩地微笑道:

    “李先生请放心,那人是跑不了的。”

    李鹰唯唯诺诺地问道:

    “钟、钟先生,这位四哥……难不成,已是四大炼层次的大拳师?”

    钟元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

    顾衡刚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破碎声,脚下更传来一股强烈震荡。

    他想也不想,拧腰转身,一掌斜着向上拍出。

    在他做出这个动作的那一刹间,一道雄魁身影挟着一蓬碎片从天而降,一拳劈向顾衡的天灵盖。

    刚猛霸道的拳劲轰然炸开。

    这一拳与张放的“开门炮”极为类似。

    不同的是,张放的炮拳中蕴含的是精纯的内家炸劲,而这一拳,则是由纯粹至极的肌肉力量所推动。

    他的拳头只是单纯的硬,单纯的强!

    不对!

    接不下!

    顾衡立刻察觉到,在力量层面上,两人存在着绝对差距。

    所以,他变招。

    右手五指大张,掌心内收,如莲花绽放,托住了这只拳头。

    在手臂触及拳头的一瞬间,顾衡腰胯一拧,以脊背为支柱发出雄浑大力稍作抵抗,保证整身拳架不会一击即溃。

    接着浑身大筋松弛延展,在身体内部组成弹性结构,柔软且韧,将拳劲层层消磨。

    一时之间,顾衡全身劲力经过了数重变化,由刚至柔,自阳转阴,将这股力量招架,抵御,乃至化解。

    兵圣有言:“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

    而顾衡这招化劲功夫,已是脱胎于此句,运用观想借相的功夫,将自己想象为广袤大地,以厚土之德去承载、化去对方的攻击。

    饶是如此,顾衡的膝盖也是猛地一沉,整个人更是宛如一枚钉子,被硬生生打得入地数寸。

    精装的地板断裂破碎,就连他的脚踝都被这股雄劲压得陷入土中。

    更猛,也更强的下一拳,则以更快的速度轰出。

    雄浑的气爆声,狂猛的剧烈风暴夹杂在一处,以不可阻挡之势头狂涌而来。

    但这些因拳速而引发的物理现象,还是太慢,太慢!

    拳头——这一纯粹力量凝聚而成的实体,此刻已到顾衡的面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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