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过后,陈庆用过了饭,把扶苏那里讨来的令牌揣在怀里,乘坐马车朝着郊外的军营赶去。

    咸阳卫戍军是大秦最精锐的一支部队,无论装备、士气、忠诚度都是军中首屈一指的存在。

    历史上秦国几次生死存亡之战,卫戍军都起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立下的功劳数不胜数。

    陛下命太子训练新军,卫戍军非常配合地让出了一处营地,并且任由扶苏挑选军中健儿。

    出城十余里,遥遥地便看到缓坡上一处戒备森严的军营,黑色的旌旗迎风招展。

    “来人止步!”

    守卫的兵卒高声喝止马车继续前进。

    “本侯陈庆,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整顿军纪。”

    “此处归何人掌管?”

    “让他来见我。”

    陈庆展示了令牌,负着手就往里走。

    兵卒听闻他的名号,又看了眼令牌,立即小跑着回营禀报上官。

    天色阴沉,寒风凛冽。

    一群神采飞扬的青年人却只穿着单薄的衣衫和轻甲,骑着马在沙场中来回奔走,互相打斗比试。

    他们时不时发出热烈的喝彩声,即使被击落坠马也很快翻滚着爬起来,不以为意地高呼‘再来’。

    稍远处,还有数人张弓搭箭,朝着木靶一次次射去。

    每当命中靶心时,立时振臂高呼,一脸炫耀之色朝着周围的人拱手。

    陈庆忍不住发笑。

    就是他们让扶苏束手无策,回了宜春宫还要生闷气是吧?

    “吾乃卫戍军中尉赵威,见过侯爷!”

    一名魁梧将领在亲兵的簇拥下,急匆匆朝这边走来。

    离着还有几步远,他就恭敬地作揖行礼。

    “听闻太子殿下有令,命侯爷来整顿军纪,不知可有诏书或令牌佐证?”

    赵威先扫了一眼,确认自己没认错人,然后不卑不亢地说道。

    “令牌在此。”

    陈庆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信物。

    赵威还不放心,眼神请求过后,接过令牌仔细查验了一遍。

    “此物为真。”

    “末将悉听侯爷吩咐。”

    赵威双手捧着令牌奉还,一板一眼地回答。

    “带我去士卒的居所看看。”

    陈庆又朝着校场上生龙活虎的将门子弟瞥了一眼。

    你们倒是心大,连我来了都不闻不问。

    等会儿别尿裤子就好。

    “喏。”

    “侯爷这边请。”

    赵威的性子严谨认真,虽然疑惑太子为何会把这么重要的令牌交予外人,但还是遵照着职责行事。

    卫戍军的待遇果然不比别处。

    青砖灰瓦的营房修建得整齐划一,甚至超过了很多城中的民居。

    陈庆还未走出多远,忽然停下脚步。

    他指着放置在墙下的几个酒坛问道:“军中可以饮酒?”

    赵威顿时心慌,支支吾吾地回答:“平日操练时自然不可、行军打仗时亦是不准。但神枪营新设,兵士尚未齐备,末将也无法管束。”

    “好一个无法管束!”

    陈庆冷笑着说:“你不管,本侯来管。”

    他大步流星走进了最近的一座营房,推开虚掩着的木门。

    一股酸臭中混合着熏香的味道扑面而来,让他下意识捂住了鼻子,后退两步。

    “艹!”

    陈庆骂了一句,硬着头皮走进去。

    屋里摆着十余张床榻,安放得稍显杂乱。

    随便瞄一眼,他就看到了几乎摆满一面墙的酒坛,以及随处乱扔的骨头和食物残渣。

    床铺更不必说,被褥一个比一个锦绣华贵,却也一个赛一个的脏乱。

    合着你们不是来当兵,是二代们交友聚会来了!

    真当入了神枪营,就能高枕无忧了是吧!

    “传我命令!”

    “派兵士检查神枪营新卒营舍。”

    “凡床铺邋遢,私藏酒水者,立时革拿!”

    陈庆回过头去,严厉地喝道。

    “喏!”

    赵威答应地无比痛快。

    他也看那些将门子弟不爽很久了,奈何哪一个都背景深厚,又向来串通一气,实在奈何不得。

    赵威迅速召集亲兵朝着校场赶去,连营房都没查。

    这些人什么景况他比谁都清楚,哪一个都少不了!

    不多时,校场上传来愤怒的喝骂和质问声。

    赵威的亲兵不管不顾,一手刀剑一手麻绳,把他们挨个捆缚起来。

    “为何拿我?”

    “赵威呢!”

    “叫他出来见我们!”

    一名面目阴鸷的青年昂着头大声呼喝。

    其余人不忿地齐声叫骂。

    陈庆不急不缓地走上前去:“以下凌上,首呼将领之名,该当何罪?”

    赵威跟在身后:“冒犯上官,鞭二十。”

    “好。”

    “执行军法!”

    陈庆厉声吩咐。

    将门子弟先前玩闹得高兴,没注意到他的到来。

    此时不少人认出了陈庆的身份,顿时脸色大变,倒吸凉气。

    “我不服气!”

    “军法如山,岂能无罪鞭笞士卒?”

    “此乃乱命!”

    阴鸷青年勃然大怒,即使两个士兵按着他,也不停地窜来窜去。

    “你还知道军法?”

    陈庆轻蔑地笑了笑。

    “我为何不知军法?”

    阴鸷青年注意到身旁好几个人急切地给他打眼色,气焰收敛了些许,盯着陈庆的样貌不停地思索回忆。

    “你既然知道,为何知法犯法?”

    “殿下命你们整理床榻,尔等哪一个遵从了?”

    陈庆环顾众人,淡淡地发问。

    旁人不敢还嘴,阴鸷青年脾气上来,却不管那么多。

    “我开得六石强弓,骑得烈马,刀枪剑戟无所不通,岂能做那妇人之事?”

    “好男儿当提枪跃马,为王前驱,扫平天下贼寇!”

    陈庆轻轻拍手:“好!”

    “小郎君有志气!”

    “不知你姓甚名谁?”

    阴鸷青年骄傲地昂起头:“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嬴姓赵氏,赵邦是也!”

    陈庆心道怪不得。

    原来是皇室宗亲,怪不得如此跋扈。

    “王威、王元。”

    “你们两个躲什么?”

    “告诉他我是谁。”

    他早就看到王芷茵的两个好大侄混在将门子弟里面,一首没出言点破。

    “姑父。”

    王威、王元低眉耷眼地从别人身后走出来,谄媚地笑了笑。

    “赵兄,此乃内务府府令,雷侯陈庆,也是我家姑丈。”

    “赵兄,还不向我姑丈认个错。”

    两人挤眉弄眼,偷偷提醒道。

    “啊?!”

    赵邦惊得目瞪口呆,瞬间偃旗息鼓。

    其余人暗暗叹息。

    我等有心相助,奈何你不领情呀!

    给你使了多少眼色,你愣是没看到!

    “雷侯,晚辈乃……”

    “赵邦是吗?本侯知晓你的名字。”

    陈庆打断了对方的话。

    “先前你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本侯甚为欣赏。”

    “既然你不愿打扫营舍,只想提枪跃马,我就成全你。”

    他回身问道:“营中可有火枪?”

    赵威躬身回答:“有的。”

    陈庆点了点头:“取两支过来。”

    “赵邦,等会儿本侯教你火枪的操使方法。”

    “你弓马刀剑无一不精,想来学会不难。”

    “等你熟悉之后……”

    “咱们俩一人一支,比试谁能更快装好击发。”

    “你快,首接一枪打死我。”

    “我快,一枪打死你。”

    “大家说好不好呀?”

    话音未落,将门子弟人人变色。

    赵邦脸色煞白,惊愕地合不拢嘴。

    没有人会把陈庆的话当成说笑。

    斑斑劣迹在前,他真的说得出就做得到!

    陈庆得意地笑了笑。

    什么叫专业对口呀!

    这些小卡拉米还得我这大恶人来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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