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街道两边稀疏的路灯洒下昏黄的光芒。

    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孤单的马蹄声回荡在清冷的街道上。

    陈庆衣衫单薄,却丝毫不觉得寒冷,脸上不知是冻的还是因为兴奋,泛着淡淡的潮红。

    “王、蒙老矣,大秦的未来,还要看韩信呀!”

    “攻破罗马城,踏平元老院,饮马莱茵河!”

    “哈哈哈哈!”

    想象中那样美好的场景,陈庆忍不住意气风发,狂笑不止。

    这可真是天上掉下来个宝贝啊!

    韩信的性格,有点像后世的留守儿童。

    因为胸中的才学,而自傲自负。

    咸阳城压抑紧绷、需要时时刻刻保持小心谨慎的生活环境,却又造成了他自卑敏感、偏执孤僻的特点。

    如果将来陈庆再遇到他,未必那么容易取得他的信任和感激。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有个典故叫‘韩信点兵,多多益善’。

    刘邦登基称帝后,问韩信自己能带多少兵马?

    韩信答曰:“不过十万。”

    刘邦又问:“以你之能,可带多少兵马?”

    韩信笑答:“臣多多而益善善。”

    由此看来,韩信对自己的统兵能力是极度自信的,连顶头上司刘邦都瞧不起。

    陈庆不怕他瞧不起。

    自己真不是带兵那块料,比不过兵仙多正常的事。

    后来刘邦韩信反目成仇,互相猜忌,这一点陈庆也不怕。

    刀剑长枪我怕你反了,火枪火炮你拿头去反?

    子弹火药打完了,你拿烧火棍来抡死我吗?

    啪!

    突然一声清脆的爆响传来。

    车夫下意识勒住马缰,从腰间摸出了精铁短弩。

    啪!

    又是一声爆响,夹杂着孩童嬉闹吵嚷的声音。

    “家主,大概是哪家的顽童在烧爆竹。”

    车夫不动声色地把短弩收好,露出慈眉善目的笑容。

    “爆竹的动静没这么大吧?”

    陈庆蹙眉疑惑:“我怎么听着是家里传来的,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大秦的爆竹,就是字面意思。

    将青翠的绿竹砍下来投入火中,受热后竹节里的水汽和空气会膨胀,从而炸裂开来,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每逢除夕,家家户户都要采买青竹。

    等三更天一到,院中点燃篝火,将青竹投入其中。

    人们相信火光和爆竹的炸响声,能惊走邪祟疫鬼,使之不敢靠近。

    陈庆在门口下了马车,独自一人往居所走去。

    远远的就听到孩童欢快的呼喊声。

    “芷茵姐姐,我不怕,你尽管点吧!”

    “点上!”

    “给他点上!”

    “轰~!啪~!”

    一轮明月洒下淡淡的清辉。

    偏僻的院落中,一大四小几个人影围成一团。

    王芷茵手里拿着火折子,对在嘴边吹了吹。

    一个八九岁的小胖墩手里拿着根半米长的竹竿,手臂伸得笔直,忍不住害怕地往后仰着身子。

    “芷茵姐姐,你点吧!”

    “我不怕死!”

    小胖墩紧紧咬着牙关说道。

    “好,这可是你说的呀!”

    “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要吓尿了裤子。”

    王芷茵戏谑地笑着,把火折怼向竹竿的前端。

    竹管里插着一根炮仗,手指长的引线耷拉在外边。166小说

    嗤——

    轻微的火药燃烧声后,引线火花四溅,青烟直冒。

    其余的孩童吓得四散奔逃,王芷茵也捂着耳朵迅速跑开。

    “来呀!”

    小胖墩脸色都白了,手臂抖个不停,却执着于不能丢了面子,死死抓住了手中的竹竿。

    啪!

    一声爆响后,前端的竹节瞬间四分五裂。

    细碎的木渣四处纷飞。

    小胖墩脸上被打了一下,疼得不停揉着脸庞。

    等众人重新围聚过来,他赶忙放下手,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

    “我说了我不怕吧!”

    “区区爆竹,能耐我何?”

    小胖墩得意洋洋的说道。

    “下一个该谁了?”

    “我!到我了!”

    短了一截的竹竿被塞进稍小的孩童手中,王芷茵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枚炮仗,又给塞进了最前面那节。

    陈庆躲在不远处,看得忍不住发笑。

    该怎么形容呢?

    二逼青年欢乐多!

    别人这个年纪,早就成婚生娃,操持家务了。

    你那脑子到底怎么长的?

    我带回来的烟火爆竹还没隔夜呢,你就偷摸拿出来,在这里跟小孩子玩得不亦乐乎。

    几个孩童瞧着面生,不过脸色红润,衣袍华贵,显然不是出自寻常百姓家。

    陈庆略一琢磨,大概是哪家的皇亲国戚。

    往年的祭祖大典,都是由宗正府操持。

    扶苏今年新立了太子,又在咸阳,此事自然交由他来筹办。

    皇帝家的亲戚也分个三六九等,祭祖的时候站位都非常讲究。

    许多门庭冷落,不受待见的远房亲戚便厚着脸皮登门,一来拉近关系,二来求扶苏给安排个有油水的差事。

    “芷茵姐,到你了。”

    “这竹竿只剩半截,还能行吗?”

    “小心炸伤了手。”

    “芷茵姐姐,要不算了吧。”

    一米多长的竹竿转了个圈回到王芷茵手中之后,剩下短短不到二十厘米。

    前面还被炸开了花,塞进炮仗之后,后端几乎要挨着手掌了。

    “小看我了是不是?”

    “我王公子什么时候怕过。”

    “都闪开,看我的!”

    王芷茵最听不得这种话,她麻利地把炮仗塞了进去,然后吹了吹火折子。

    孩童们紧张又害怕,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半截竹竿,脚下情不自禁向后退去。

    “瞧好了啊,别眨眼睛。”

    王芷茵是个人来疯,越是别人不敢干的事情,她越来劲。

    陈庆暗叹一声,自己怎么摊上了她这样的二逼?

    “呼,呼。”

    王芷茵得意地看着孩童们,用力吹了两口气。

    “来喽。”

    她侧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把火折往引线上怼。

    陈庆蹑手蹑脚的来到后头,等两者即将触碰到一起的时候,突然出声。

    “砰!”

    “啊~!”

    听到熟悉的炸响声,王芷茵浑身一哆嗦,下意识把手里的竹节扔了出去。

    陈庆还没来得及开心,就看到有个模糊的黑影高高飞起。

    “嗯?”

    夜空中,火星四溅,硝烟袅袅。

    “卧槽!”

    陈庆下意识扯住王芷茵,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

    啪!

    轰鸣的炸裂声,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陈庆感觉有什么东西碰了头顶的高山冠,然后在他的后颈处炸裂。

    裸露在外的皮肤一阵针扎般的疼痛。

    四名孩童傻愣愣地望着眼前的场景,经验和直觉告诉他们:闯祸了。

    “陈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王芷茵猛地抬起头,脸上流露出慌乱和愧疚的神色。

    “就在你脑疾发作的时候。”

    陈庆脸色阴沉,伸手往后颈处抹了一把。

    除了些许黑灰和木刺外,幸好没有血迹。

    “小盆友们,别走啊。”

    陈庆扯起嘴角,冷笑着叫住了四个准备悄然离开的小屁孩。

    “叔叔今天给你们上一堂鹰派驭妻课。”

    “以后娶到这样不着四六的婆娘,就得像我一样……”

    陈庆一把扯住王芷茵的手臂,另一手高高扬起。

    啪!啪!

    “女人不贤,蓄意轰拳。”

    “女人不惠,屈人之威!”

    陈庆朝着她的屁股连抽了两巴掌,才转过头去:“小盆友们,学会了没有?”

    四名孩童茫然地缓缓点头。

    “学会了就回家吧。”

    “下次再让叔叔碰到你们玩炮仗,给你们塞裤裆里,听见了没有?”

    陈庆恶形恶状的恐吓道。

    “快跑!”

    小胖墩大喊一声,扭头就跑。

    其余的孩童愣了下才反应过来,纷纷撒丫子跑路。

    “还有你!”

    陈庆板着脸训斥王芷茵:“刚才你要是把哪个孩子的手指炸伤了,眼睛炸瞎了,谁来承担责任?”

    “王家经营多年,从未轻易与人结仇。”

    “你知道出事的后果吗?”

    王芷茵委屈巴巴地点点头:“知道了,夫君教训的是。”

    咦?

    陈庆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这个二逼是怎么了?

    今天怎么这般听话?

    还叫上‘夫君’了!

    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啊!

    “王芷茵?”

    “嗯?”

    陈庆唤了一声她的姓名,对方抬起头,眼眸润泽,似是有脉脉情意在其中闪动。

    “卧……”

    这什么鬼?

    难道她是个抖m,被我开发出隐藏属性了?

    王芷茵露出些许羞涩,脸色微红地垂下头去。

    陈庆哪里都不好,让人恨得牙痒痒。

    但他就有一点……

    刚才在紧急关头,还不忘把她护在怀里。

    人生哪能尽如人意呢?

    嫁了他这样的,就认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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