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府之中,原本正兴冲冲啃着东西吃的灰勉忽然停了下来,它的耳边传来了易书元的声音。

    “还吃呢?要不留在茗州吧?墨府肯定不会亏待你的,两个晚辈也会伺候好你。”

    先生!

    灰勉抬起头,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先生似乎是不太喜欢当面离别的。

    一直站在椅子上趴着桌子看小貂吃东西的墨石生看着它,疑惑道。

    “怎么了小貂?”

    灰勉白了石生一眼,这小家伙没大没小的。

    “叫灰前辈!”

    “哦那灰前辈,你终于吃饱了么?”

    灰勉放下手中的食物,用舌头舔舔自己的爪子将它们清理干净,看向一边闭目感受天地元气的齐仲斌。

    “齐小子。”

    “在呢灰前辈!”

    齐仲斌睁开了眼睛。

    “齐小子,照看好墨小子,还有伱,比起修仙,先保证自己不尿床!”

    “我,我哪有尿床”

    “床单还晒着呢,小不羞!”

    听到灰勉的这些话,墨石生鼓起了嘴,齐仲斌则意识到了什么,走近桌前关切地问道。

    “灰前辈,是师父要走了么?”

    灰勉拍了拍手,从桌上跳到了地上。

    “先生啊,嘴上说着什么都无所谓,其实也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呢,他不太喜欢说离别,总之你们呀,好好修行!”

    “灰前辈!”

    齐仲斌叫了一声,已经到门口的灰勉转头看向,见到后者躬身作揖。

    “请代我和师兄,向师父道个别!”

    “嗯,我走了!”

    说完灰勉往外一跃,身形居然直接消失了。

    在原地犹豫了一下之后齐仲斌看向墨石生。

    “师兄,我们去送送师父!”

    说着,齐仲斌抱起墨石生,走到门外对着墨府的下人会知一声,随后运起轻功跃向墨府之外。

    步入仙道之后,虽然还没有铸成仙基,但齐仲斌也发现自己原本的武功内气逐渐转化为先天真气,这使得即便是轻功也已经远超以往。

    会在哪,会在哪个方向?

    齐仲斌冲出了墨府,身形落到街上却忽然有些茫然,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师父和灰前辈去哪个方向,更不用说准确找到他们了。

    “师弟,西边!”

    石生心中忽然有种模糊的感觉,便立刻说了出来。

    齐仲斌也不犹豫,运起轻功急速向前。

    直接避开人群飞檐走壁,奋起直追之下,终于到了城西外侧,齐仲斌脚步不停,一直追到了城郊之外。

    但除了一些个行人车马和变得稀疏的楼宇,也就只有一条青石古道一直延伸向城外远方,同古老的官道连接在一起。

    “师父,已经走了吧.”

    齐仲斌将墨石生放下,随后直接跪在青石路的尽头,朝着远方跪地磕头就拜。

    之前师父不允许,但这会齐仲斌还是这么做了。

    “师父,弟子恭送师父——”

    墨石生这会也像是受了齐仲斌的影响,也在一边跪了下来,学着师弟磕头,然后捂着额头起身。

    “师父,石生也恭送您——”

    一老一少先后两声呐喊向着远方,也只有周围零星的路人略显诧异的看看他们,但车马行人经过的也都没谁停留,至多在稍稍远离之后议论一番。

    城外官道之中的易书元回头看向茗州城方向,隐约能听到两声遥远的呼唤随风而来。

    “收徒弟的感觉,还是挺好的!”

    低语一句,易书元向着茗州城站了一会,随后再次离去。

    “先生,要去找楚航那家伙吗?”

    “倒也不急。”

    易书元回答着,脚步变得快了一些,身形也变得更加缥缈。

    马上就是春闱了,今年楚航必定是会参加科举的,易书元也不急着找他,向着承天府的方向走就是了。

    ——

    茗州城近处就有贯通南北的开阳大运河,河道上的河运极其繁忙,从城西门外出来,往西北数量里路就是茗州码头。

    茗州的陆运不再繁忙,但水运却是很发达。

    易书元虽然来茗州城也算有两年了,可也没来过这城外的码头,今日到了近处,只觉得码头一片繁忙景象超乎了想象。

    “嚯,比茗州城里还热闹!”

    对比元江县的那个码头,茗州的运河码头规模相当惊人,并且也不只有船舶的泊位,更是楼宇林立,酒楼、饭馆、客栈、仓库等一应俱全,

    易书元进了码头,就像是进了一个小城一样。

    码头充斥着呼喊和叫嚷的喧嚣,就在易书元路过的酒馆外,甚至有人摆开桌子公然摇骰子开赌局。

    “大大大——”“小小小——”

    “一二三,小!”

    “哎呀——”“哈哈哈哈哈”

    围着的人群叫得兴奋,有的人大冷天的居然都光着个膀子,又是拍桌又是拍腿。

    易书元一眼扫去,输掉钱的人已经输急了眼,此刻正在浑身上下摸着,似乎是想要摸出最后一个铜子。

    易书元就站在赌局的人群之外盯着输得最惨的那个。

    有意思的是,原本那个人呈现的气色还算可以,但随着他输急了眼,头顶开始发暗,呈现出霉云一片。

    赌博沾染不得啊。

    “别赌了别赌了,几个月的工钱都已经输光了。”“是啊,咱玩不过他们的.”

    这会边上有相熟的人正在劝那人收手,但没得来一句好话,反而触怒了对方,那人恶狠狠盯着旁人。

    “什么输光了?老子会在意这两个小钱?”

    “还赌不赌?没钱了就走吧,我这也要收庄了。”

    “赌,不准走,输家不说话赢家不准走——”

    看着那脸红脖子粗的样子,易书元摇了摇头转身就走了,这种人已经听不进劝了。

    码头上的船很多,易书元要找的是去往承天府的船,然后还需要价格合适。

    最终,一艘客货两用的船被易书元瞧中了。

    这是一艘十几丈长的船,主要是载货,但船头挂着牌子可以载客去承天府,且明日一早,算是比较快的。

    有人在跳板处问价,有人离开也有人上船。

    易书元便走了过去,那边的船头管事正好在和前面的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说话。

    这书生头戴儒巾身穿道袍,还背着个书箱,一看就是进京赶考的考生。

    “船家,这五两银子也太贵了,能否便宜一些.”

    码头上的船家坐在一张小桌子后面,桌上还摆着小秤。

    “嘿,嫌贵?那你走陆路啊,两条腿赶路,风餐露宿,那个便宜!”

    书生顿时面露不忿。

    “你也莫要讽刺,你好好说道说道为何如此贵,你又不提供餐食,十几天水路就收五两,这,这太奸诈了”

    “先生,五两唉!”

    灰勉也在易书元耳边低语着,这钱在它看来都嫌贵。

    船头的男子笑了。

    “那我还真就和你说道说道,咱这船能装货也能载人,你这书生连着书箱,怎么也得百几十斤吧?若不载你,船东换成百十斤茶叶,就算是品质不好的那种,到承天府的话,几两利润是不是绰绰有余?”

    “那我问你,不收你五两合适么?”

    这下书生顿时语塞,好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他百十斤的人带来的船费不如货物的话,干嘛载人呢?

    “行,算你有理,五两就五两!”

    易书元在后面一点听得发笑。

    船家看似说得很有道理,但其实是偷换概念,且不说货物占用的空间和人的问题,就说其指代的茶叶吧。

    好茶不是说收就能收到的,多少商贾盯着呢,劣茶就算能收到,也未必好出手,那所谓的利润是空中楼阁。

    载人是不得已的行为,来弥补利润上的不足。

    书生走着跳板上了船,船家看向后面的易书元。

    “你也要坐船去承天府?”

    “正是,不过我不到承天府码头,就在延山脚下的码头下船。”

    “一样,五两!”

    听到船家的话,易书元瞅瞅上船饿书生后回道。

    “他百十来斤带个书箱,里面的书分量不轻,我只身一人没有行李,比他少二三十斤分量,那我四两!”

    船家也是乐了,上下打量易书元道。

    “看你也不像是缺那一两银子人!”

    连个行囊都不带,必然是沿途码头会各种买东西,甚至在船上买吃食的人。

    易书元便笑着回答。

    “我看你们这船到明早也招不满客人,定是会空着不少位置,与其空着不如让我四两银子上船。”

    说着,易书元已经取出一些碎银子放在秤上。

    船家看易书元一脸轻松惬意从容不迫的样子,想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行吧行吧,上去吧。”

    易书元拱了拱手,脚踩着跳板几步间就上了船。

    船上除了不要去一些特定的船舱外,基本可以随便乱转,也不限定你在哪住,舱内找个地方窝着或者打地铺都行。

    在堆了货物的船舱里,易书元看到了刚才的书生,正在角落一个地方摆书箱铺被褥,在见到易书元进仓之后,书生就站了起来。

    “这位兄台,在下东庐杨本才,不知兄台尊姓大名,可是也要上京赶考?”

    易书元回了一礼道。

    “在下易书元,并不是考生。”

    “哦”

    杨本才点了点头,还以为也是赶考的书生呢,套个近乎好有个照应,原来不是。

    易书元没再说什么,往船舱内部走去。

    船上的乘客并不算多,除了刚刚上船的书生和易书元,也就零星七八个。

    仓内空着很多地方,显然船东这一次收货并不算太顺利。

    到了傍晚,有人啃干粮,有人下船去吃东西,也有人去码头采购一些东西,以免在行船途中没东西吃,在这船上,船家除了提供水,其他的一概不管,想吃东西也可以买。

    易书元站在船头甲板上看着码头上灯火通明,显得热闹非凡。

    跳板那边,又有一些新客上船,有老有少,还有一对夫妇带着两个孩子,一个孩子不过六七岁,一个则还需要手抱着。

    上船的价格明显随着时间呈现递减,易书元虽然离得远,但听得清清楚楚,虽然没几个人是直达承天府的,大多会中途下船,但后面上船的人均一两不到。

    “死奸商!”

    易书元暗暗骂了一句,早知道晚点上船了。

    稍远处,有人骂骂咧咧忘这艘船边走来。

    “他娘的,真他娘的倒霉!”“你说说那伙人是不是出老千?”

    “那也拉你不回.”

    几人到了船头处,声音就小了下来。

    收船费的中年男子站了起来。

    “怎么才回来?就你们最晚了,把桌子搬上船,准备准备,明早要的。”

    “是是是!”“在码头玩了玩耽搁了.”

    “哼!”

    管事的提着一包钱上船了,船下的几个船工低骂几句,搬着桌凳也上了船。

    傍晚的昏暗中,易书元在甲板那边若有所思,那烂赌鬼居然是这艘船上的船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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