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了?说话!”乔念再度发话

    “是是是,阿姊……”乔平乔安同时开口,你一句我一句,说二人怎么样溜去市集,又怎么样看见骏马,又如何想起心中楷模的“丰功伟绩”,又如何偷去马匹,如何见到有人打斗而慌不择路……

    “我们就想着啊,小江公子烧马场,咱们就算比他差些,却也不能差得太远,所以就把马儿偷来了……乔安还被那匹马蹬掉了半枚牙齿呢……”

    乔念听完,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你俩给我站好咯!”随后她亲自去院中牵出两匹骏马,将缰绳递给史力:

    “史大哥,你们的马儿,所幸没被这两个小混蛋伤了,真是对不住……”

    随后她转过身去:

    “好哇!乔平乔安!我看你们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现在又敢去偷东西了!给我过来。”

    乔平乔安苦着脸挨到姊姊面前,乔念手一扬,巴掌就要落下来,这时黎慕江的声音传来:

    “乔班主,此事本就是一场误会,我们马儿也没事,就不必责罚令弟了吧。”

    乔念听见黎慕江开口,手便停在了空中,这时乔平乔安见来了救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一溜烟儿钻到了黎慕江身前,连连作揖:

    “仙女姊姊,救救我们,我家姊姊打人可疼了,呜呜呜……”

    “是啊,仙女姊姊,我们以后不敢了……”

    黎慕江俯下身子,抚摸两兄弟的头:

    “以后不许学人家偷东西了,明白了么?”

    乔平忙不迭的点头,乔安却有些懵懂:

    “可是仙女姊姊,京城有个姓江的公子爷,他也偷东西,人们却说他很了不起的……”

    “他啊,确实是个了不起的人。”黎慕江眼眸低垂,轻声道:

    “但他了不起的地方可不是偷东西,做坏事,而是他智计百出、武功高强,而且有一颗侠义之心呢……你们,你们该学这些才是。”黎慕江温言规劝乔安,可语气却十分不自然。

    “是这样啊,那我明白了。”乔安却未发现黎慕江的异样,嘻嘻笑出声来,露出了那半颗被马儿踢断的门牙:

    “嘻嘻,谢谢仙女姊姊,你真是个了不起的人,以后、以后……”

    “以后怎么样?”黎慕江有些不解。

    “嘻嘻,仙女姊姊以后一定能嫁给小江公子当老婆。”

    在乔安的世界里,小江公子便是世上最厉害的人了,所以这句话,倒的确是对黎慕江最大的夸赞。

    黎慕江闻言一愣,鼻翼翕动,然后不着痕迹的将脸扭去一旁。

    “又在这儿发癫!给我过来。”乔念这时走了过来,扭住两兄弟的耳朵,将他们自黎慕江身前拽回,然后歉意的道:

    “黎姑娘,史大哥,怪我管教无方,孩子顽劣不堪,胡说八道,真是见笑了,千万别往心里去……”

    史力不置可否,黎慕江摇摇头:

    “无妨,乔班主言重了。”

    “唉,这件事当真对不住二位,不如这样,请二位稍候片刻,我们乔家班即刻便要去县上表演,待到演完了,到时我为二位摆下宴席,赔礼道歉如何?”乔念十分诚恳的道。

    “不必……”黎慕江正打算拒绝,却突然心念一动,于是抱拳道:

    “赔礼道歉云云,倒是不必了,权当咱们交个朋友就好。”

    “哈哈,二位宽宏大量,不予追究,咱还能和两位做朋友,倒是乔念的荣幸了。”

    “乔班主客气了。”

    此时,史力有些不解的看了眼黎慕江,黎慕江摇摇头,并未解释。

    随后乔念便将二人领回庙中,众人见班主忽然领了两人过来,不免问起此中缘由,于是乔念便将乔家二子干的“好事”又复述了一遍,惹得班中众人一阵议论:

    “阿平阿安这两个孩子,自从去年去过京城后,回来就越发顽劣了……”

    “谁说不是呢,他们俩在京城听了那个公子爷的故事,就什么都要去学人家,上次还惹了一个相公,人家爱书如命,他们却偷了书去烧火,若不是班主一直给人赔礼道歉,那个相公脾气又好,非得被扭送到衙门去不可……”

    “这次又跑去偷别人的马,可真是胆大包天了……唉,咱们下九流的穷苦人家,却去学将军老爷家公子哥的做派,岂不是全然乱了套么……”

    “可不是么,这不,人家这番可是找上门来了,你瞧那个壮汉,一看就是个狠主儿,这次可摊上大事了。”

    黎慕江闻言,微笑着对众人拱了拱手:

    “诸位不要误会,阿平阿安不过是一时调皮,我们的马匹也未有半点损伤,我们过来不是兴师问罪,而是想和大家交个朋友。”

    众人见黎慕江并无半分盛气凌人,一开口反倒措辞温和、举止得体,心中已是一宽,又见黎慕江容貌美极,更皆生亲近之意,纷纷抱拳还礼。

    “乔军谢过黎姑娘宽宏大量,”一道苍老的声音自房内传来,一个看上去六十来岁的老者拄着拐走来。

    黎慕江打量了他一眼,便知这乔军便是乔家班的老班主,她笑着抱拳:

    “乔老班主言重了。”

    乔军身体患有顽疾,拄着拐咳了半天,这才道:

    “我听念儿说了,黎姑娘你是长安未女侠的姊姊,未女侠她对我们乔家班素来十分照顾,我两个犬子却有眼不识泰山,竟敢偷了你的坐骑,真是该打!”

    说罢,他的眼神扫过乔平乔安,两兄弟垂下了头。黎慕江连忙摆摆手:

    “阿平阿安本性不坏,不过一时调皮,我已请乔念班主不必责罚了。”

    “那是黎姑娘你心善,”乔军赞了一句,随后拱手道:

    “黎姑娘,你们且歇息片刻,等会儿咱们一同去合阳县上,待到班子表演完后,我们找家酒楼整治些酒菜,再与两位好好结交一番。”

    “如此一来,便恭敬不如从命,先谢过老班主了。”黎慕江道了声谢,乔军便拄着拐回了屋内,而乔家班众人则在准备接下来要表演的行头,众人忙碌了起来,唯有乔平乔安跑来黎慕江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仙女姊姊,你为什么长得这么好看啊?”

    “仙女姊姊,你家在哪里啊?”

    “仙女姊姊,你一定走过很多地方吧?能不能给我们说说啊,我们一问姊姊,她便要敲咱们的头……”

    “仙女姊姊,你……”

    两兄弟七嘴八舌的围着黎慕江说话,黎慕江便一一给他们耐心解答,两兄弟生下来便在乔家班,班子众人都把他们当孩子看,两兄弟自幼便没有同龄人玩耍,此刻好不容易撞见黎慕江,恨不得长出十张嘴,问题一个接一个,直弄得黎慕江应接不暇。

    “闭嘴,”这时史力的声音传来,随后他熟稔的拎起乔平乔安:

    “阿姊要休息。”

    乔平乔安对史力甚是惧怕,听他如此一说,倒真的半个字也不说了,但二人与黎慕江聊得兴起,又心有不甘,便一齐可怜巴巴的看向黎慕江。

    “阿力,放下他们。”黎慕江话一出口,乔平乔安便落回地下,黎慕江指了指自己身侧:

    “你们两个坐我旁边来吧,方才姊姊给你们说了这么多故事,现在不如你们说些故事给我听听。姊姊只要不说话,这位史大哥就不会生气了。”

    于是两个孩子便来到黎慕江身边坐下,叽里呱啦的说起故事来,说的尽是自己遇见的事,不过两个孩童又有多少经历?只三两句便已词穷。

    于是黎慕江神色微动:

    “唔……你们不用一直说自己的故事,也可以说说你们听说过的,其他人的故事。”

    “好啊!”乔安闻言拍了拍手:

    “那我们给仙女姊姊说小江公子的故事好不好?可有意思了,保管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呢……”

    黎慕江轻轻点头。

    “且说那年是九年之前,大秦崇煌一十八年,小江公子领着当时的太子还有公主去了京郊马场……”

    乔平乔安越说越起劲,几乎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之中,恨不得拿来说书先生的长袍和惊堂木,当场说他个三天三夜。

    黎慕江目光低垂,静静地听着,神情恍惚,似乎也随着两个孩子进入了那人的往事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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