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京城的孙大家画给老爷的。”管家在一旁道:

    “去年,老爷治好了京城来的孙大家长女的恶疾,为表感谢,他便当场为老爷作了这副画像。”

    “京城孙大家?是孙伯青么?”江笑书恍然大悟,难怪自己看见这副画像如此熟悉,原来作者正是“画圣”吴寅桥的弟子孙伯青,京城最豪奢的酒楼——醉霄踏云楼,有一副覆盖整座楼身的华美彩绘新春秦城繁华之景象,那幅画便是出自这孙伯青孙大家之手,自己作为醉霄踏云楼的常客,初见这幅画时便觉得运笔的笔法很是眼熟,也怪不得会觉得奇异了。

    可是即便知道这幅画像是孙伯青所绘,江笑书仍是盯着画像看了半晌,似乎要从这画上看出朵花儿来,片刻后,他环顾一圈,立马问管家道:

    “管家,司神医可时常有外出看诊的情况?”

    管家想了想,道:

    “十余年前,老爷刚刚出师,自然是四处行医,行走江湖,他挎着药箱,走遍益州各处,待到闯出‘神医’这个名头后,便再也没有外出问诊的事儿了,都是病人们上门求医。更何况,老爷身患先天寒疾,近年来时常发作,连夏季都时常要入火地房取暖,自然更不可能外出问诊了,不过这事儿被老爷引以为耻,是咱们司府里的秘密,府上的人都不敢私自议论,更不敢外传,否则定会被老爷责罚。”

    江笑书想起火地房中那半碗药汤,看来先天寒疾云云,果然不假。

    江笑书点了点头,走到桌后的书柜前,随手拿起几本翻看,上面写满了司神医的行医记录,记录之详尽,竟连护院的大黄狗折了腿,都写在了里面,而且附上了总结。

    “如此严谨,看来他能成为神医,倒也不是偶然。”江笑书心下暗暗佩服,继续翻书,却让他发现了一个不寻常的地方——书柜最顶上两层都是医书,倒数第二层落了不少灰,可最顶层却十分干净。

    江笑书一眼便从最顶层的书堆中锁定了一本《千金方》。

    江笑书将这本《千金方》翻开,发现这本书只是套了《千金方》的壳子,实际却是司神医平日的行医记录。而且并非普通的记录,一瞥眼间,江笑书看见以下种种字眼:

    “某月某日某时,某某官员,房事不济,诊金十两黄金……某某富商,谢顶脱发,诊金五两黄金……某某要犯,中刀伤,诊金二十两黄金……某某山贼,中弩箭伤,出诊金一百两黄金,未治……”

    看来这本册子上的病患,不是病症难以启齿,便是身份十分敏感,或是二者皆占。而这类人的诊金,大多给得极多,金库中多余出来的财务,只怕便是他们贡献的。

    江笑书脑中立刻已将现有的线索串成了一条线——金库并未失窃,说明凶手并非求财,而且死者皆为司神医亲眷,极有可能是仇杀;而三十余口人几乎在同时被人杀死,说明凶手会武功,而且知道府内司神医及其亲人的具体住处;司神医有寒疾是府中的秘密,只有自家人才知道,而司神医死在了火地房,结合上一点,更加能够确定府内有内鬼,甚至极有可能与杀人凶手为同一人……

    少了一个,江笑书暗暗皱眉,凶手的身份,动机都已有个大概,可是即便确定了是仇杀,那么司神医会与谁有仇呢?

    思来想去,江笑书还是将目光看向那本套着《千金方》的行医记录,这本记录上的人大多有难言之隐,若是为了杀人灭口,倒也不是……

    “江公子,仵作那边有新消息。”衙役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江笑书的沉思,衙役道:

    “仵作在所有尸体的鼻腔,都发现了‘见风倒’。”

    “见风倒?”,江笑书听见这个名字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一旁的衙役恨恨的补充道:

    “那是采花贼常用的蒙汗药,这些恶贼四处作恶,祸害良家女子。而兜售这‘见风倒’迷药的祸首,便是在锦官城北郊占山为王的“天王洞”群匪,他们与东郊的“白沙寨”匪寇,并称为锦官城两大祸患!天王洞贩卖迷药,祸害良家,白沙寨则打家劫舍,绑票勒索。干的都是丧尽天良的禽兽勾当……”

    听到这儿,江笑书眼睛一亮,将那本行医记录揣入怀中,对衙役道:

    “告诉知府老爷,给我找一间安静的屋子,传所有人在屋外等候,我要问询审案。”

    “王小七、李四、马壮……”江笑书的声音自屋内传来,被传唤者挨个进入,大多数不到片刻便一脸疑惑的出来了,旁人问起,便各个摸不着头脑的道:

    “他问我今年多大。”

    “江公子问我在府上呆了多少年了。”

    “啊呀,怎么能问人家名字叫什么?真是羞死人了……”

    “个狗日勒,审案就审案,问我老婆多大多高,又是个什么意思……”

    “我从头至尾都没见到江公子,我大着胆子绕了几圈后,他声音却突然传来,说我可以走了……真是莫名其妙。”

    被唤进去的人,居然没有一人被提问到凶案的问题。

    衙役们对视一眼,眼中尽是轻蔑——看这个江笑书装腔作势、故作神秘,却和之前那些脓包没什么两样……

    知府大人则是一脸阴沉:这个姓江的小子再这样胡搅蛮缠,本官管你什么举人不举人,只管拿大棒子轰将出去……

    这时,一个小厮走了过来:

    “知府大人,江公子请您将士兵们带到司府西南角,并里里外外围成一圈。”

    知府大人没好气的道:

    “这又是什么道理?真是异想天开……”

    “江公子说,这封信里详细解释了原因,请大人过目。”

    知府大人随手接过信封,可拆了一半,再打量了一眼,便神色大变,立即叫来卫兵队长:

    “叫上所有人,跟我去西南角。”

    信封里没有信,只有一张怡红院花魁小红的名帖,和一张二百两的银票。

    …………

    “小五。”传唤声响起。

    右臂缠满绷带的小五低着头,走入了屋内。

    一进门,他便听见江笑书悄悄跟在自己身后,可他却不动声色,埋着头对着前方道:

    “江公子,我来了。”

    “呛啷”一道不轻的声响自背后传来,小五心中悚然一惊——这是刀剑出鞘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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