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国尉,我们来这里是做什么?”

    黑夫骑着马,看着尉缭自顾自地沿着泾水策马扬鞭,心中不由升起一抹狐疑之色。

    按理来说,现在应该是最关键的夺城之战,即使老将军王翦收拢了不少军队,但那个神秘莫测的唐举之,到现在都没有出来,应该想办法对付他才是,跑这泾水河边来做什么?

    难不成,这里有对付唐举之的办法?

    想到这里,还没等尉缭开口,黑夫又满脸急切地追问:“老国尉,咱们是不是还有后手?”

    “你小子废话真多,再不快点,怕是来不及了!”

    被黑夫吵得很不耐烦的尉缭,没好气地说道。

    黑夫眼睛大亮,当即策马与尉缭并行,笑着道:“老国尉恕罪,在下就是怕误秦王昊的事!”

    “那小子都没回来,你怕什么?”

    “正因为秦王昊没回来,我们这些做属下的才要把事情做好,如果我们这些做属下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以后怕是不会被他重用了!”

    “呵!”

    尉缭呵了一声,不置可否的道;“那小子笼络人心的本事,还真像他父皇!”

    “老国尉说的是先帝?”黑夫眨着黑溜溜的眼睛问道:“我曾听人说,老国尉对先帝的评价不太好,这是真的吗?”

    “人都死了,什么评价都当得起,你管那么多干嘛?”

    “那可不行,如果我黑夫死了,得让人家念我的好”

    “你有什么好的?”

    “这”

    黑夫迟疑了一下,傻笑道;“当初若不是秦王昊,我恐怕会死在墨家的冤案中,所以,我一直念秦王昊的好,想着报答他.”

    “哦,你的好就是知恩图报?”

    “算是吧,我没读过什么书,也懂什么大道理,只知道我娘告诉我,出门在外要懂事,莫惹事.”

    “你娘还好吗?”

    “挺好的,前段时间兄长寄回了一封信,说我娘一顿能吃两碗粟米饭,还说家里一切都安好,嘱咐我要报答秦王昊,不用挂念她!”

    “真是位好母亲.”尉缭感慨似的说了一句,忽地勒住坐下的马匹,‘吁’了一声,道:“我们到了!”

    “嗯?”

    黑夫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冲出去数丈才勒住坐下的马匹,然后拨转马头,来到尉缭身边道:“老国尉,这是哪里?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尉缭淡淡一笑,提起马鞭指向前方的沟壑:“你不是问老夫是否有后手吗?这便是老夫的后手!”

    听到尉缭的话,黑夫愣了一瞬,随即朝尉缭马鞭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泾河左侧有一条宽约十丈左右的沟壑,距离泾河水道只有一丈左右。

    如果泾河决堤,泾河河水便会瞬间填满沟壑,冲刷成一条新的水道。

    而这条沟壑对准的下方,似乎是咸阳

    “嘶——”

    黑夫一下子就明白了尉缭所谓的后手是什么,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老.老国尉.你.你.”

    黑夫吃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仿佛看魔鬼一般看向尉缭。

    却见尉缭表情依旧淡然,平静地道:“这只是一种震慑,不代表老夫会真的水淹咸阳,你且拿出信号弹,给王翦发信号,就说我们已经抵达目的地了,现在就看他那边的情况了!”

    “可是,这也太危险了”

    黑夫听到尉缭的话,依旧有些心有余悸。

    但尉缭却不以为然;“自古成大事者,都不是心慈手软之辈,当初王贲攻打魏国,若是心慈手软,会有水淹大梁?”

    “但魏国是敌国啊,咸阳是咱们国家的都城,岂能如此对待?”

    “说起来,老夫好像是魏国人吧.”

    “这”

    黑夫被尉缭的话,直接噎住了。

    因为按尉缭的说法,王贲当初水淹他祖国的都城,他现在水淹王贲祖国的都城,似乎没什么不妥。

    可魏国已经被王贲灭了,难不成,你也要灭秦国?

    似乎看穿了黑夫的想法,尉缭又笑着道:“唐举之是聪明人,他不会坐视咱们水淹咸阳的,你且放心发信号,其余的交给老夫!”

    “好吧.”

    黑夫无奈地撇了撇嘴,然后从马腹处拿出一根竹筒模样的信号弹。

    只听‘嗖’的一声呼啸,一道火红色的烟花就冲天而起。

    与此同时,刚刚亮出新式武器的唐举之,眉毛一拧,不由抬头看向东北方向的信号弹。

    “发生了何事?”唐举之沉声问道。

    左右之人互相对视,面面相觑,却无一人回答他,包括那名黑袍中年。

    而另一边,王翦等人也看见了信号弹,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却听王翦忽地笑道:“唐举之,你说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中?”

    “怎么,这信号弹莫非是王将军的人发出的?”

    “你怕了?”

    “王将军以为呢?”唐举之不屑一笑,随即抬手一挥,只见原本停在前方百余步的龟壳车,猛地发出一声巨响。

    紧接着,一枚炮弹就击中了公子良手持的‘秦王昊’旗帜。

    “啊!”

    公子良吓了一跳,只感觉混身一颤。

    如果刚才那炮弹击中的是他本人,怕是当场尸骨无存了。

    然而,还没等公子良破口大骂,就听身后传来一阵惨叫。

    炮弹在击断旗杆后,直接便炸在了人群中,十余人被当场炸死,数十人受伤惨叫。

    “唐举之!”

    王翦脸色铁青,不禁沉声怒喝。

    因为他根本没想到唐举之会突然动手。

    “王将军刚才不是来了底气么?怎么还急眼了?有什么底牌,亮出来老夫瞧瞧!”唐举之满脸戏谑地说道。

    王翦一脸肃杀地道:“你想逼老夫与你同归于尽么?”

    “同归于尽?”

    唐举之笑了:“就凭你们?你们怕是没见过刚才那武器吧?”

    “哦对了!”说着,他一拍额头,故作恍然地道:“如果秦王昊在这里,倒是能知道这武器的厉害,只可惜,他不在这里!”

    当初公输奇曾在赵昊面前提起过‘坦克’的雏形,后来赵昊让他继续研究,争取将实物造出来。

    然后经过两年的研发,他终于造出了第一台‘坦克’雏形,只不过因为动力的原因,一直没有向赵昊禀报。

    他本打算造出真正‘坦克’,才禀报赵昊,结果公子高接管科学院,第一时间就将其交给了唐举之。

    而唐举之则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不仅将坦克造出来了,还解决了动力问题,着实令人大开眼界。

    但即使面对唐举之如此压倒性的武器,王翦等人依旧没有投降认输。

    只见王翦沉默片刻之后,目光灼灼地顶着唐举之道:“老夫承认时代变了,你拿出的这些武器,老夫确实奈何不了你,但老夫也不是没有后手,刚才的信号弹,你也看到了,只要老夫同样发出一枚信号弹,整个咸阳便会被大水冲没,到时候,咱们谁都捞不到好处!”

    哗!

    全场哗然!

    不仅唐举之微微一诧,就连唐举之左右的人都大感诧异。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王翦会拉着整个咸阳陪葬。

    “王将军真是好手段!”

    唐举之脸色不停变换,终于露出一丝严肃地表情,沉声说道:“你们准备引泾水淹没咸阳?”

    “本不打算用此计,奈何逼不得已”

    “好一个逼不得已!”

    唐举之冷笑着道:“都说你王家尽出狠人,老夫今日算是领教了!”

    “可是。”

    说着,他话锋一转,又接着道:“此地距离泾水还有十余里,纵使你们决堤成功,也需要时间,老夫能向你们保证,绝对会在水淹之前,杀光你们!”

    “呵呵呵”

    王翦一阵轻笑,仿佛看傻子一般看着唐举之,而他身后的人,也开始露出一抹意味深长地笑容。

    直到唐举之脸色难看到了极致,才听王翦又笑吟吟地道;“你可以杀光我们,但你也得不到什么好处,不妨咱们各退一步,都按兵不动,等待最终结果,如何?”

    “你指的最终结果是?”唐举之眯眼道。

    “秦王昊不是还没回来吗?”王翦意味深长地笑道。

    唐举之心头一动,略作沉吟,随后扭头看向黑袍中年。

    很快,黑袍中年就转身朝左右吩咐,只见原本剑拔弩张的银甲军,在几名传令司马的穿梭下,后退了数十丈。

    而与此同时,王翦身后的大军也在王翦的示意下,后退了数十丈。

    “老夫这样做,并非是怕你们鱼死网破,老夫是不忍多造杀孽,徒增天谴!”唐举之色厉内荏的丢下一句,随后便静静地坐在马车上,等待天亮。

    而王翦则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也静静伫立在原地,等待天亮。

    另一边,距离咸阳数十里的官道上,赵高、胡亥等人正星夜兼程的赶往咸阳。

    跑在最前面的姜桉,一边回头观望他们,一边心里盘算着如何甩脱他们。

    因为姜桉知道自己若跟赵高、胡亥一起进入咸阳,公子高肯定会大发雷霆,将怒气撒在他的身上,最终使他身首异处。

    而他之所以答应赵高、胡亥,引他们进咸阳,也是如姚贾料想的那样,是为了蓝田县全城百姓。

    他不可能为了公子高,将一城百姓的性命都交代出去。

    “太子,此去咸阳已经无所阻挡,你看要不要你们先行,且容下官告退,下官实在放心不下蓝田县的百姓.”

    姜桉降低马速,与胡亥并驾齐驱,满脸担忧地说道。

    胡亥本就对姜桉不太喜欢,如今听到他的话,直接无视的将目光瞥向一边。

    而赵高则笑呵呵地打趣姜桉道:“姜县令还真是一位好官啊,不愧为取代嬴的人!”

    “郎中令过奖了,下官只是担心王陵将军初入蓝田大营,不太适应,需有人居中调度”

    姜桉讪笑着拱手道:“毕竟县城里有不少嬴秦宗室之人,他们可都是支持岐山君的,万一两方有误会,起了冲突下官可就难辞其咎了.”

    “呵呵.”

    赵高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一声,然后意味深长地道:“姜县令担心的恐怕是岐山君会误会你吧”

    “这”

    姜桉尴尬地正欲改变话题,却听赵高身边的一名黑卫低声提醒赵高:“赵公,前面有火光,是阎乐发出的信号弹,他有危险了!”

    “嗯?”

    赵高眉头一皱,随即沉着声音道:“我们距骊山还有多远?”

    黑卫拿出地图看了看,道:“看位置,应该快到寿陵了,但要去骊山,得需渡过霸水!”

    “寿陵?”

    赵高沉吟了一下,扭头看了看姜桉,又看向那名黑卫:“无常的人在哪里?”

    “已经潜伏进了骊山陵,等候赵公的命令!”

    “好!”

    赵高点了点头,然后若有所思地道:“我若是岐山君,肯定会将咸阳作为诱饵,引诱那些反对他的人进咸阳捣乱,毕竟登极大典要在咸阳举行,那些反对他的人,肯定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但是。”

    说着,他顿了顿,又咧嘴一笑:“这么明显的引诱,我们肯定是不会上当的,所以,我们一定会去骊山.”

    “那么.”

    说到这里,他将目光落在姜桉身上,淡淡一笑;“岐山君为何到现在还没派兵截杀我们呢?老夫猜测,岐山君怕是要引我们进骊山,做一些非同寻常的事,对吧,姜县令?”

    姜桉脸色变了又变,打着哈哈道:“郎中令说笑了,下官一介小小县令,如何能知道上意?”

    “不管你知不知道,老夫也没打算躲避岐山君,他想引我们去骊山,我们又何尝不想面对他?”

    赵高摆手说了一句,随后朝胡亥道:“太子不是说,先帝缺少子嗣尽孝吗?老夫觉得岐山君正合适,不如让他跟先帝陪葬?”

    “妙哉!”

    胡亥兴奋拍手:“三兄想做皇帝,那就让他去父皇身边,让父皇亲自传位给他!”

    “呵呵.”

    赵高淡淡一笑,朝姜桉劝道:“姜县令既然来了,就不要想那么多,好好跟着我们,说不定能看到不一样的结局!”

    “这”

    姜桉依旧有些犹豫。

    一旁胡亥不乐意了:“你这小小县令,真当本太子没脾气是么?实话告诉你,一切都在我老师掌控之中,你那岐山君,不过是”

    “咳咳.”

    还没等胡亥把话说完,赵高就轻咳出声打断了他:“太子切记,一切没有尘埃落定之前,勿说大话!”

    “老师教诲,学生知道了。”

    这时候的胡亥,非常恭顺,看得姜桉一愣一愣的。

    都说太子胡亥懵懂愚昧,这不就是赵高的傀儡人偶吗?

    若是大秦真由胡亥当了秦二世,指不定天下会乱成什么样子!

    他现在有些理解公子高为何要争位了!

    遇上这样的秦二世兄弟,不争只有死路一条!(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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