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和六年,六月二十三日,盘踞在阳翟城外的马元义、波才两部黄巾军突然移军南下,直接在颍阳一带与一路北上的汝南太平道彭脱部汇合,一时军势大振。汝颍太平道汇合后,有兵十五万之巨,连营扎砦十余里,充斥颍阳之野。

    这一切都是马元义的筹划,他以自己在教内的威望促成了汝颍太平道的合军。

    原来当汝南太平道在召陵击败了汝南太守赵谦后,马元义就动了这个想法。召陵一战,汝南太平道大胜,一举打垮了汝南汉军主力,郡中精粹,消耗殆尽。如汝南袁氏袁袐,时任郡门下议生,从太守出击,其与郡诸大吏以身扞刃,皆死于陈,只太守赵谦仅以身免。

    而当时马元义就在阳翟一带集合太平众,听得汝南大胜,忙以太平道神上使身份传檄汝南彭脱部,命其火速北上,加入到颍川与汉军主力决战。

    彭脱在的召陵正处在汝水、颍水之间,与颍阳之间一马平川,其得了马元义之名,立马带着八万汝南黄巾军北上。

    彭脱这人是张宝之徒,与其师一样素来就是耿介,一向不管教内纷乱,只听教令,谁在就听谁的。所以马元义传令给他,他没多想就带着汝南的全部可战之兵北上了。

    汝南本就是大郡,户口百万,而扎根于此的太平道就更是兵强马壮,彭脱自己光下面的小帅就有吴霸、龚都、何仪、刘辟、黄邵、何曼六健将,皆有勇武,统帅万人。之后又一战大败汝南汉军主力,更是志得意满。

    在彭脱看来,自己雄兵八万,对上汉兵不是手拿把攥?就这样浩浩荡荡的杀向了颍阳。

    而波才部原先也得了阳翟方面的檄书,让他西进与马元义合兵,但波才与汉兵连连鏖战,被咬的很死,最后才断尾,带残兵五万西入阳翟,与这里的马元义部二万合兵。并趁着汉军没能弄清他们意图的情况下,火速南下,与彭脱合兵。

    合兵之后,以马元义为教内威望最高,汝颍联军共推马元义为渠帅,准备在这颍阳与汉兵一举死战。

    颍阳顾名思义就是在颍水之阳,马元义选此处作为合并地,就是因为这里处南阳、汝南之间,更方便大家合兵。但马元义可能自己没想到,那就是这颍阳四遭一马平川,十分利于汉军主力精骑驰骋。

    随骑都尉曹操将骑兵二千与皇甫嵩和朱儁军团合军,汉军已经有八千左右的精骑,这在整个中原战场是一个非常恐怖的数字,而这些马元义都没有考虑进来。

    颍阳城在十五万黄巾军的包围下很快陷落,城破之日,太平军尽屠城内豪族,如祭氏、王氏,都是光武元勋之后,想祭遵和王霸二人有知,见家族后被被蛾贼屠戮也不免感慨,功名利禄都做土。

    之后汝颍太平道就以颍阳城为基地,深堑驻砦,积蓄粮秣,准备与汉军做长久打算。一开始汝颍太平道的渠魁们是没有将还在濮阳的泰山方放在规划的,不是觉得他们不能打,而是因为他们远在四百里之外。

    但最后还是马元义力排众议,精选探马十队,往北去濮阳,让濮阳方面南下与汝颍太平道主力南北夹击。当然马元义也没有将胜利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泰山方,他还传檄给南阳太平道张曼成,邀他一同北上,与汝颍太平道合兵一处,威胁汉军主力侧方。

    此时的南阳太平道同样兵强马壮,有兵十五万,且连连大胜。先是在宛城攻杀南阳太守褚贡,之后围宛城数重,一直将南阳太平道压缩在城内,掌握着战场的主动权。

    原先对调动南阳太平道北上,马元义是信心十足的,因为这些就是他的老部下,方内很多重将都是马元义当年引领入道的,现在马元义有召,他们如何会不北上?但马元义还是低估了教内的山头分歧。

    当檄书送到南阳太平道张曼成之手时,张曼成不置可否。

    之前马元义为教内神上使,但后来因为遮护张冲而被张角褫夺,就让张曼成担任了神上使一身份。神上使在教内的地位类似于黄天使者,有权力接引黄天的意志,换句话说就是可以扶乩。

    而后来马元义再次出山,又当上了神上使,那自然张曼成就做不成这个了。这一上一下就出了问题,隔阂就出来了。

    张曼成另一个不想北上的原因是,他担心自己为人做嫁衣。如果他北上,那就是拿自己的兵去给马元义立功。本来他就和马元义有竞争,要是马元义因此在颍川大破汉军主力,那他就再也没有机会喝其人抢教内的继承人机会了。

    所以张曼成就以南阳汉兵实力犹在,如不能趁此消灭,恐再成气候,所以再许他两月,等九月收了粟,他张曼成将帅十万大兵北上,与汉军会战于汝颍。而这个期间,只能让马元义应付。

    其实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张曼成的眼界问题,不是说他争权夺利眼界窄,而是他判断错了汉军的真实实力。他在南阳打的不过是汉兵的内郡兵,而且还是南阳豪强们没组织起来的情况下,而南下的汉军主力之精锐根本不是张曼成能想象的,他这会指不定再怀疑马元义喊他北上,是不是只想吞并他。

    总而言之,因为这些有的没的和一些眼界的局限,南阳太平道拒绝了马元义北上的建议,而这就使得汝颍太平道再一次要独自面对皇甫嵩和朱儁军团。

    但事情的转机出现在了濮阳。

    在对峙了半个月的濮水两岸,泰山军再一次行动起来了。

    原先濮水南北坐战围困太平道的汉军,在十日前迎来了一位京都谒者,带着驻守长安的虎牙、扶风二营,甲士两千出关了。这就是国家刘宏在六月收到卢植来信的时候布置的一招应对。

    带兵的这位谒者叫袁滂,出自陈国袁氏,其人以军中谒者的身份带虎牙、扶风二营出关,辅助早先到来的兖州牧黄琬,随同而来的还有敖仓发来的二十万石粟。

    而袁滂的到来,直接让黄琬明白,原先一套所谓的坐战之策,在国家刘宏那边根本没能通过。也是,就为了泰山贼这点兵,就花费巨万修砦连壁,你当刘宏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所以刘宏的意思很明显了,精兵勐将、粮秣甲械都给你了,现在就给我打!

    袁滂和黄琬交情并不深厚,黄琬是朝中坚定的反宦派、和袁滂是中间派,两人没有多少私交,也因为这,刘宏选了袁滂。

    袁滂一入封丘大营,就开始摸兖州军团的情况,三日后,他上奏给刘宏:

    “仆甫至军中,一切情形尚未深悉。且自带兵少,未便轻议。”

    袁滂谨慎的奏报,只是不让刘宏心忧,但实际上其人已经知道封丘大营存在的种种问题。在给同族不同房的袁隗的私信中,他表达了自己真实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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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二十五日,我行抵封丘,会黄琬、周慎,二人皆言泰山军凶悍不可制。本以为彼是何等巨寇,细细访来,贼不过丁妇万余,纵小敢,也不过乌合。而现在我封丘大营,大兵一万二,皆能征之旅,但只因黄琬颟顸逡巡,一味求守,而使得军心懈怠。军中宿将豪勇几次求战,都为黄琬所拒。吾以为,破泰山贼易耳,请斩南侉黄琬即可。”

    袁隗是司徒,收到袁滂的私信,就以自己身份给封丘的黄琬一道申饬表,指责黄琬要勇于任事,不能坐费国家钱粮,一事无成。

    这道申饬表直接让黄琬倍感伤心和挫败。

    实际上袁滂入营不久,便是这也不满那也不顺,实质就是要在黄琬和周慎等人面前立威,几次军议,就是在指责二人,弄得不欢而散。因此,黄琬就再不请袁滂参加军议,只是将结果通报给他,而这就更加深双方的间隙。

    最后袁滂甚至以封丘大营狭蹙,就带着虎牙、扶风二营移兵到了酸枣,说是要挡住泰山军在燕县之贼。

    而现在袁滂倒打一耙,还引来司空的援手申饬于他,这直接就打击了黄琬,其人一下子就病倒了。

    这一方面确实是心病,但另一方面,自入封丘以来,黄琬从无到有拉出这只兖州军团,营务缠身,千头万绪。平日所食,不过三升粟,早已心力憔悴,元气大伤。

    内外一相交,黄琬直接呕血伏桉,昏迷不醒。

    黄琬的病倒直接加剧了封丘大营的混乱,原先有黄琬从中斡旋,这些豪强兵们倒也能相忍为国,而现在主心骨倒了,这诸将不和,越发使军心解体。

    这反应在到濮水前线,就是汉兵无斗志,在几次和泰山军的小规模破袭战中都大败亏输。

    实际上,这半月多的坐战,泰山军和汉兵并不是干等着的。而是时不时在濮水北岸发生冲突。双方的斥候游骑时常深入彼此后方,偷袭伏击出砦的樵采人员或者转输队伍。这种小规模作战,都是双方投入的精锐。往日,双方的胜负各半,泰山军虽然战力强,但兖州兵更明地理,是以也算有来有往。

    但这几日,汉兵不仅出击次数变少,甚至越来越委顿,往往被袭后,不加抵抗便溃散回营。这些变化都被泰山军的飞军背旗察觉后上报到了濮阳的张冲处。

    张冲此前刚得了马元义送来的檄书,敦请他南下与其夹击汉军主力。张冲原先还在犹豫,因为原计划是他这里击溃兖州的最后的有生力量,就会以濮阳为前进基地,一路西向,攻击荥阳敖仓,威胁汉军北方的卢植军队的补给。

    但现在的形势有个巨大的变化,那就是中路的汝颍太平道因为比历史上更早起事,却有了更好的发展,竟然和汉军主力打出了均势。那一场火烧长社的转折战是发生了,但因为时间提前,一场本没有的大雨突降,就改变了战争的结果。可以所有的战争都是天时地利人和的共同结果,缺一不可。

    此外一大变故就是马元义,因为马元义成功逃脱,南下到了颍川,有他这个威望高的领袖在,汝南的太平道竟然北上了,这是历史上从来不曾出现过的。

    如此,现在的形势是马元义集兵十五万,已经在颍阳一带扎营,准备与汉军决一死战。而现在如果他张冲率兵南下,夹击皇甫嵩和朱儁军团,那是不是真的能一战而定呢?

    这种前景虽然看起来诱惑巨大,但张冲清醒地认识其中的风险。

    首先就是濮阳距离颍阳战场大概有四百里,他倾主力一万南下,按日行四十里,最快也要十日才能抵达。而这一路还有涉汴水、鸿沟、洧水三条河流,架设桥津都是需要时间的。

    万一,等他率领泰山军团南下到了颍阳战场,汝颍太平道已经大败,那他师老兵疲,全无辎重的情况下,被汉兵一围,那不就是覆军杀将?

    而且就算他赶到了,真的就能打赢汉军主力吗?

    马元义说颍阳聚集的太平道有十五万,但实话来说,张冲是不信的,他从兖州太平道的情况来看,太平道的能战兵力的比例大概就是三分之一。换句话说,现在驻扎在颍阳的能战之兵,大致就是五万有余。而泰山军南下的话大概是万人。这样一对比,就是我六万对汉军四万,看似优势在我。

    但这事难就难在,马元义这边十五万人根本没有按能战之兵来编伍,反而是将老弱精壮混在一起,这种方式直接拖累了其部的战斗力,所以打起来真不好说。

    而且张冲所当对面还有近万的兖州豪强联军,有他们堵路,他就是想南下也比较难,所以一开始张冲也是打算继续按照原定计划行事的,只能默默祈祷马元义能坚守到他南下。

    但飞军探报们送来的前线军情,直接让张冲意识到一个巨大的战机放在了眼前。对面的兖州军团肯定是出了事,不然战力下降不会这么明显的。

    而不论他是否要南下还是继续西进,濮水沿岸的四座汉军兵站都是泰山军要消灭的,是以张冲立马下定决心,发起一场突袭战,至少先击垮濮水北岸的山阳兵和离此不远的任城国兵。

    于是,张冲发羽檄军令给丁盛、赵亮、朱英,并田俊之突骑,计兵马三千,直接攻击濮阳北岸的山阳兵。又令典韦、于禁、李弼、高雅出兵直渡濮水,穿插濮水南岸,伺机消灭任城国兵团。

    一时间濮阳城外羽檄飞传,一场大战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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