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飞虎军被围困在龙山的第三日。

    此时,李堪和一众飞虎军吏士们站在龙山坡上,喉咙发干的看着眼前一切。

    只见龙山脚下,大凌河北岸的滩涂地上,人马涌动,密密麻麻的乌桓突骑在顺着大凌河不断向西面推进。

    他们就彷佛一股迅流,冲击着龙山上的飞虎军吏士们。

    因为乌桓人仿照汉人一样,尚红,所以一时间,整个龙山脚下都弥漫着无穷的血潮,彷佛整片天地都为血色所包裹。

    李堪曾经也是卢植的扈将,军旅素养也是过硬。

    他看在坡下正不断向西狂飙的乌桓突骑,简单估摸了一下人数就有五六千骑,而且在东面柳城的方向,还有未知的人数,一眼望不到头。

    李堪忍不住望了一眼,犹在镇定自若的徐晃,问了句:

    “徐校尉,敌军如此倾巢而出是为何呀?”

    徐晃看了一眼身边的吏士们,见他们也面色惶然,于是哈哈大笑:

    “作何?就是来跑马吓我们的。”

    说完,徐晃还拿手点了点远处的一个乌桓骑士:

    “这些乌桓人跟咱们汉人久了,也开始用起诈来了。就那个乌桓人,我这一会就望见过三回。这些乌桓人也就是这样了,还想吓我?”

    虽然不知道徐晃是如何在那么远的地方能看清一个乌桓骑士,还每一次都能看到。但这一刻,他的话却着实稳固了大伙的军气。

    并不是所有人的信念都是坚不可摧的,在场的这些飞虎军吏士们虽然足够忠诚,足够勇敢,但他们依然会内心动摇。

    而这个时候,就需要主将徐晃来让他们相信,让他们坚持。

    但徐晃可以鼓舞别人,但他的内心却非常清楚,这些乌桓人到底是去干什么了。

    很显然,在正面进攻不利的情况下,这些乌桓人试图从东西两面来进攻。而且对面还完全不遮掩这个意图,就是暴露给泰山军看。

    但徐晃就是知道了,又能怎办?

    从昨日后,军中就剩下最后一点水了,这些都是留给伤员的。一线的吏士们从昨日到今天一滴水没进过。

    而现在全军可战之兵也只有五百,守住龙山已是勉强,又何论分兵再守东西山呢?

    但愈是艰难困苦,徐晃愈是百折不挠。

    他注意到坡下有一群乌桓突骑簇拥在一面三叉戟战旗下。

    这面战旗非常有特色,整体造型为一柄三叉戟,每戟枝上都有飘荡着马鬃制成的缨穗。

    然后一面白色锦缎做成的旗帜就绑在长柄上,缎面上绘有奔马之图。

    见徐晃盯着这面旗帜看,李堪解释道:

    “在下为奴半载,对乌桓部落的情况也略知一二。这面图腾旗帜为乌桓人的牧马部的图腾,此部也是乌桓人中的大部,为那榻顿的腹里。”

    说着,他还给徐晃指点其他旗帜,其中有“狼头纛”、“鹿头纛”,等等。

    忽然,李堪凝重的指着一面黑色大纛,说道:

    “徐校尉,看来你们是真的将乌桓人给逼急了,都将黑纛都给祭出来了。”

    见众人都不解其意,李堪解释:

    “此黑色旗为乌桓人死战旗,此旗一出,血不流干,死战不退。”

    这话说的哄人,但徐晃噗嗤一笑就不当回事了,他转而对李堪道:

    “你曾为卢镇北的扈将,想来射术了得,可为我弓取那奔马纛下的乌桓将?”

    李堪举目看了一眼那大纛,只见纛下果然有一个年纪不小的乌桓酋帅,也正看着坡上的自己等人。

    而在那酋帅的身边,还有三个雄健的乌桓武士,皆穿着难得的铁甲,正为酋帅指点着坡上,似是在介绍一会的战术。

    估摸了一下距离,李堪气馁道:

    “这里距之将有二百步,纵然是我体能健沛的时候,也射不了这么远,更何论我现在呢?”

    说着,他还指了指瘦骨嶙峋的身体,一副无可奈何。

    徐晃也笑了,他指了指自己,来了句:

    “李君可信,我就可以射杀那乌桓将!”

    李堪愣了一下,只觉得面前这个泰山将在说笑。

    然后不等李堪说话,徐晃就举起弓箭,拉开弦,对着那奔马纛下的乌桓酋帅就射了过去。

    “嗖!”

    箭矢破开空气,然后毫不意外的就扎在了距离乌桓酋帅五六十步位置的泥土上,箭尾犹颤抖。

    李堪傻了。

    不是,徐校尉,你就这水平和我吹什么大气,不知道这是出丑吗?

    果然,那大纛下的几个武士听到了箭矢破空声还吓了一跳,就张着身子护住大纛下的酋帅。

    但等见到那箭矢插在距离自己五六十步的地方,他们有一个算一个皆哈哈大笑。

    就连那酋帅也从骇然中反应过来,随后肆无忌惮的狂笑。

    许是为了羞辱对面的汉人,亦或是夸耀自己的勇名,这名酋帅甚至还上前了十余步。

    接着他就转身,用乌桓话对着后面的部众们热情嘲讽着敌人的虚弱和难堪。

    而龙山坡上的徐晃并不在意,即便见到那酋帅还故意悠然的上前,也是如此。

    他只是再一次拉起了弓箭,然后在乌桓人皆不以为意的注视下,又射出了一箭。

    “扑通。”

    这是奔马部的乌桓酋帅中箭倒地的声音。

    四周的乌桓武士们皆骇然的张大着嘴,完全不知道为何自家酋帅就这样倒下了。

    而龙山坡上的一众吏士们,包括跟随徐晃最久的徐商都张大着嘴,随后坡上就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徐晃这神呼一箭太长士气了!

    将弓箭杵在地上,徐晃扭头对目瞪口呆的李堪问了这样一句话:

    “你觉得这一箭,我是运气好呢?还是我脑子好呢?”

    李堪回答不上来。

    而徐晃也不需要答案,他只是对还激动的部下们下令:

    “一会敌人就会进攻,让弟兄们保持体力,每队战斗两刻就退下换后一队。明白吗?”

    众吏士高呼:

    “明白!”

    果然,一刻后,原定向西的奔马部停了下来,就在龙山南面的滩涂地上开始集结。

    还是那面奔马三叉戟大纛下,此间的主人换成了一名双眼赤红的年轻人。

    他正对着前面的一众乌桓武士怒骂着什么。

    很快,刚刚还套着铁甲,立在大纛下的三名雄健武士,这会被扒光了甲衣,穿着兽皮,带着一众死士就向这龙山冲去。

    就这样,龙山最后的惨烈战开始了。

    ……

    这个世间从来不平等,有人漏夜赶考场,有人辞官归故乡。

    当徐晃和一众飞虎军在龙山挣命的时候,咱们的锦马超正悠闲的吃着烤鸡。

    鸡是岭内的珍鸡,枝是岭上的松枝。

    完全不顾烧火会惹来乌桓人,咱们的马超就这样大大方方的吃着肉。

    当吃完最后一个鸡腿后,想了想,马超还是决定将鸡屁股给吃了。

    当爆汁的脂肪在口腔中炸开时,马超舒服的哼了出来。

    而在马超大快朵颐的时候,在他的脚边,一个不合时宜的挪动声打破了此刻的惬意。

    一个被揍的完全看不出面貌的乌桓人正被捆着手脚和嘴巴,然后像一个年猪一样挣扎着。

    刚刚的声响就是他发出来的。

    马超咗了咗手指上的油,慢条斯理的站了起来,然后很自然的就将脚踩在了这名乌桓人的裆下。

    随着马超不断用力,重心也不断向着脚下转移,那乌桓人以肉眼可见的哆嗦,然后面容苍白而扭曲。

    马超没搭理脚下,用牙齿咬着指甲,自顾自说:

    “人哪,还是得多学点东西。我现在就有点后悔,要是我会一点乌桓话得多好,也就不需要这么麻烦你过来问点事了。我那老爹虽然混,但有句话说得没错,就是多门语言多条路。所以你别看我像个武夫,但我会羌话、月氏话。但我那老爹最终还是不靠谱,带着咱们兄弟来北疆混,那不是让咱学了屠龙术?”

    说完,马超松开了脚,之后恨声道:

    “妈的,在北疆,咱就是会羌话有个屁用!”

    说完,马超又“不小心”踩到了刚刚地方。

    闷哼一声,脚下的乌桓人翻起了白眼,晕了。

    也不知道多久,当乌桓人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那个汉人噩梦还在,甚至连姿势都没变。

    就在他见到这汉人又要抬起脚的时候,此人终于崩溃了。

    他呜呜呜的叫着,泪水止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马超看着心疼,问了句:

    “哦,你的意思是配合的,但得先将你嘴巴松开是吧!”

    然后马超就真的弯腰松开了这名乌桓人的嘴巴,然后在乌桓人就要说话的时候,先说了句:

    “你想好哈,这地方哪都好,以咱们汉人来看,妥妥的吉穴,就是偏了点,半天遇不到个人。”

    然后这个乌桓人就开始吱哩呱啦说着乌桓话,一副非常配合的样子。

    马超叹了一口气,手捏着乌桓人的脖子,随后轻轻拍打着此人的面颊,细声道:

    “你说为何那么多乌桓人,我偏偏找了你?因为物以类聚呀。我打眼一看,你就是和我一样的,是那种爱学习的,对不对。”

    “不用摇头,你没听懂,你摇什么头啊!谁让你这狗东西在那些汉奴面前操一口流利的汉话?狗东西真可以,那洛阳正音比乃公还标准。你他娘的,是个人才啊!”

    “所以看在同是人才的份上,乖,我问你答,这样我还能轻点。”

    “来,告诉我,你们的王帐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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