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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街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喧闹的声音却没有遮盖住宁昂的呼喊。

    宁昂在叫她?

    怎么可能?

    桑洱有点儿难以置信,明知不应该,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远方,??宁昂一脸焦急地拨开挡路的人群,??眼睛只顾直愣愣地锁定着前方那个几乎要被人潮淹没的身影。周围被他推开的人纷纷抱怨了起来。

    “赶着去投胎啊!”

    “推什么推!”

    宁昂充耳不闻,跌跌撞撞地冲到了街心,没发现旁边有一辆马车正在拐弯。那驾车的马夫低头,??看到一个不看路的人傻愣愣地掠到了马前,吓得一个激灵,??连忙拽紧了缰绳。骏马嘶鸣,??移开了位置。但宁昂还是撞上了马身,??摔到了地上。

    桑洱回头时,恰好看见了这一幕。

    四周的人,包括煎饼摊上的客人,??见状都围了上去。那马夫也赶紧从车驾上跳了下来,??搀起了宁昂“小兄弟,你没事吧?”

    “有没有撞伤哪里?”

    ……

    视线被黑压压的人遮挡着。只隐约看见有人扶起了宁昂,??他被人搀着,却不顾自己有没有摔伤,??抻直脖子,??不停张望,仿佛急得要哭了“桑桑,我看到桑桑了,??你们快走开!”

    桑洱心脏微酸,只能趁大伙儿没有注意到她,悄然离开了。

    将那条大街远远抛于脑后,她逃也似的,??跑到了河堤旁边。

    “少夫人,呼……慢一点,我要追不上了。”冬梅气喘吁吁,撑着肚子,说“刚才那个煎饼摊的老板,好生奇怪,对我们大呼小叫的,是认错人了么?”

    天生痴傻之人,不可能独自出远门。冬梅很清楚,她的主子这辈子只去过凤陵和姑苏两个地方。一步都没有踏进过蜀,就更不可能认识本地的人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那老板把冯桑认成故识了。

    而且,说来还挺巧合,他真正认识那人的名字里头,似乎也带了一个“桑”字。

    至于桑洱为什么会转身就跑,也很简单。试想一下,大街上突然有个陌生人喊着自己的名字,冲自己跑来,谁能不吓跑?

    在一株枯死的柳树旁,桑洱缓下了步伐,喘着气。

    眼前是波光荡漾的清澈河水。

    桑洱低眼,看见河水上,映出了她现在的模样。

    这具身体和她之前用过的身体,在笑的时候,本来就有几分相似,像是之前那具身体的高配年轻版。

    近段日子,因为太虚眸的反噬,桑洱生了一场病,懒于照镜子。如今一望,猛地发现,因为生病,她清减了一圈,软绵绵的肉都消了。娇憨的面孔轮廓,蜕变得清晰秀气。

    无形间,就比原来更像上一具身体了。

    但只是像。

    还是可以看出,这是两个不同的人。

    桑洱抬起手,有点出神地触了触自己的脸。

    傍晚,她与冬梅回到了客栈,对外面发生过的插曲只字没提。

    这间客栈十分豪华,被尉迟家包了下来,全部入住,也住不满前后院的房间。

    桑洱因为病体未愈,自己住了一间房。吃完饭,天还没全黑,桑洱再次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这回没带冬梅。

    天蚕都的大街小巷,大体的走向并未改变。桑洱很熟悉,即便不带随从,也不必担心遇到危险。

    她抄近路,来到了煎饼摊子附近。

    今天早上宁昂摔倒的那一幕,一直在她心头徜徉不去。桑洱始终有点放心不下去,打算给他送点药。

    去到后,发现煎饼摊已经收了。宁昂的家门前黑漆漆的一片,里头倒有灯光亮着。

    桑洱从怀里掏出了一瓶治跌打肿痛的药,想放在门槛上,又怕宁昂不知道,会踩碎,正犯难的时候,她眼前的门毫无征兆地开了。

    桑洱“……”

    宁昂抱着一个木桶,满脸低落地推开门,没想到门口蹲了一个小小的身影,他一下子瞪大了眼。

    桑洱也僵住了。

    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她的身子忽然一紧,被眼前的小傻子圈住了,高高地抱了起来,双脚离了地。

    很熟悉的动作。

    像是五年的空白不存在,所有的生离死别的痛楚都不曾出现。

    “桑桑,桑桑!”眼前的小傻子,明明咧开嘴在笑,却有热泪在同时淌下“真的是你,我就知道你还活着,他们都骗我说你死了,我才不信,你肯定会回来看我的!”

    这个“死”字,如一根会扎人的毒刺,桑洱挣扎的动作一下子停了。

    环顾四周,时间还不晚,大街上有行人在走,已经有人看到了这边的动静,投来了惊异的视线了。

    为了不让别人误会宁昂是登徒子,在强抢民女,桑洱最终妥协了,拍了拍宁昂的肩“先……进去。”

    宁昂的院子打扫得非常干净,格局与她离开时一模一样,房间里多添了一个储物柜。

    五年前她搬了很多细软给宁昂,衣物、垫子、被褥,小暖炉。

    现在天气冷了,正好是可以拿出来使用的季节。

    只是,如今一瞧,屋内物品却都很陌生。

    都五年了。那些东西应该已经用旧了。所以,宁昂把它们都换掉了,买了新的也很正常。

    只是……环顾四周,似乎找不到一件是和她有关的。

    桑洱默默打量四周。宁昂这么快就全用坏了吗?

    后方,宁昂掩上了门,弯腰给她搬了一张凳子来,擦了擦,又放了一个软枕,殷勤地拉着她坐下“桑桑,你坐下。”

    微凉的药瓶还握在手心,桑洱的心情有点复杂,坐了下来。

    五年没出现的桑洱来了,小傻子高兴得有点儿手足无措了,又想跑去给她做点东西“桑桑,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做东西吃。”

    “不用。”桑洱叫停了他,指着自己面前的椅子“你,坐下。”

    宁昂“哦”了一声,听话地回来了,和她面对面坐下。

    桑洱定了定神,示意他挽起裤腿。刚才,他走动间,桑洱观察到他的左腿有点儿不灵便,应该就是白天撞伤了那里。果然,裤子拉起,可见膝盖靠下之处淤了一片,泛着紫色的出血点。万幸是没有皮外伤。

    桑洱倒出了一颗治疗淤血的丹药,正苦恼该怎么解释,宁昂已接了过来,嚼碎吞了下去了,压根不问她这是什么。

    “你……不问问,是什么?”

    桑洱不想断断续续地说话,所以,每一个字都说得缓慢极致。

    这样听起来,也勉强算是连贯了。

    宁昂一脸天真,说“桑桑又不会害我,为什么要问?”

    桑洱思索了片刻,才抬起头,指着自己的脸,认真地说“宁昂,我不是,你认识的桑桑。”

    如果宁昂是正常人,压根不用大费周折地解释,他自己就会看明白。

    至少,相貌再如何变化,人的年龄也不会逆生长。若当年的桑洱还活着,今年也有二十多岁了,断然不会是如今这个十几岁的样子。

    进屋,并不在她的计划之内。

    为了不给以后的自己挖坑,她必须撇清关系,不能认下来,只能说自己是萍水相逢的冯桑,因为看见他认错了自己,间接被马车撞了,过意不去,才过来探望他的。

    桑洱好不容易挤牙膏似的解释完,宁昂就眨了眨眼,似懂非懂地问“桑桑,那你现在叫什么名字?”

    桑洱“……”

    他好像听懂了她的撇清,又好像没懂?

    桑洱叹了一声“冯桑。”

    “那桑桑还是桑桑啊。”

    桑洱有点儿伤脑筋了。

    不管她怎么说,宁昂好像就是认死理,觉得她是桑洱。

    究竟是因为小傻子的心灵纯洁、不受外界干扰、更能看清本质,还是因为他有小动物一样的直觉呢?

    逻辑说服不了他。

    他执拗地坚持自己的直觉。

    系统“宿主,你也不一定要用道理说服他。因为宁昂在外界看来是一个痴儿,不具有正常人的判断力。所以,即使他在你撇清关系后,依然单方面认定你是以前的桑洱,也只会被别人视作痴言妄语。”

    桑洱一愣。那么说的话,哪怕宁昂坚信她就是桑洱,也是没关系的。因为小傻子的直觉做不得数。

    他当不了掉马的证人。

    别人信的是逻辑。

    哪怕宁昂和他们争论得脸红脖子粗,指着她说她就是昭阳宗的桑洱。众人也只会觉得,宁昂笨,认错了人。

    这时,她的手忽然被宁昂抓住了。小傻子将她的手贴在了自己颊边,明亮的眼眸掠过了几分委屈“桑桑,你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来看过我啦。我好想你,有好多话要和你说。你是不是终于忙完了,以后就可以经常来见我了?”

    桑洱的心一软。

    她当年临走的时候,就是这样骗宁昂的。

    但是,昭阳宗的弟子时不时会来光顾煎饼摊,一来二去,她的死讯自然瞒不住。

    宁昂显然并不相信他们的话。五年来,他一味守着她留下的谎言,等着她有朝一日会再次出现在煎饼摊前。所以早上的时候,才会那么不顾一切地追着她吧。

    桑洱抬起头,摸了摸这小傻子的头。

    这倒是提醒了她一件事。

    她不希望宁昂去和别人争论,惹来不必要的风波。而且,昭阳宗的弟子应该不希望总是听见一个死去五年的人的名字,否则也太晦气了。

    所以,桑洱起了脸,恐吓了宁昂一番,表示要是宁昂到处和其他人说“桑桑回来了”这件事,她就不会再来看他了。

    宁昂傻乎乎的,但很听话“我知道了,我一定不会说的。”

    时间也不早了,桑洱很快起身告辞。还国际惯例地被宁昂塞了一袋热乎乎的煎饼。

    大街比方才要清冷了几分。桑洱快步行在街上,撕了一块煎饼,望着明月,心里有种淡淡的轻松感。

    其实,现在想想看,遇到宁昂是意外,也是好事。

    之后,桑洱要上昭阳宗,少不了会见到以前的人。

    宁昂的反应,等于是给她预演了一遍也许会出现的最坏状况——被人怀疑。以后再有类似状况,也能淡定应对了。

    桑洱溜回了客栈。她很幸运,抵达客栈时,天空开始下雨。煎饼还剩下一半,她已经吃不下了,但还热乎乎的,扔了太可惜。她仰头,从底下看上去,掠过了一排房间,尉迟兰廷的房间还亮着灯。

    古有借花献佛,今有借饼献“姑”。

    桑洱噔噔噔地跑上了楼梯。

    因为客栈的结构,尉迟兰廷住在了南辕北辙的另一边,间须得穿过一段很长的黑漆漆的走廊。

    走廊没人,桑洱推了一下门,发现尉迟兰廷没锁门,房里没人。

    他出去了么?

    这里耳目众多,最好还是别让尉迟邕发现她大半夜来找他的眼钉“妹妹”了。桑洱决定进去等他回来。

    这是一间相当古雅的房间,还没有住过的痕迹,连床铺也很是整齐。屏风后面,却有白雾升起,见不到人影。

    桑洱怀里揣着煎饼,疑惑地绕了过去。瞧见了一个装满了水的木桶。水依然干净,却已经不那么烫了。

    难道尉迟兰廷准备沐浴,但是有事走开了?

    就在这时,桑洱听见了廊外传来了细微的足音,还不止一人。

    另外一个人是谁?

    方彦吗?不可能吧,他这么谨慎,怎么会那么大摇大摆从门口进来。

    再听听,那声音好像是……尉迟邕!

    抱着一袋煎饼的桑洱傻眼了。突如其来的心虚,让她往后一退,一不小心,踩到了地面一滩湿滑。

    “哗啦”一声,桑洱栽进了浴桶里。

    万幸的是,在外面雨声的掩盖下,这声音倒没有很显眼。

    桑洱像只旱鸭子,扑腾了两下,吐出了一口水花,晕乎乎地冒出了头。

    与此同时,房间门开了。

    尉迟兰廷和尉迟邕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脑洞小剧场】

    桑洱剧本,你是不是想我死?(╯‵□′)╯︵┻━┻

    明天也有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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