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巢贼复生,也未尽其恶之万一...巧取豪夺屠戮无数,汴州之地犹如鬼蜮,宋州境内哀哭之声响彻四野...云贼之名,小儿闻之不敢夜啼...乞请王师讨伐云贼,乞陛下铲除奸佞

    ...”

    大明宫内,御史正在抑扬顿挫的读着弹劾李云泽的奏章。

    奏章上列举了李云泽的累累罪状,总计有三十六大罪,七十二小罪。基本上只要是能犯的都给犯了。

    大殿上的文武百官们面无表情,甚至还有人在偷偷的打哈欠。

    没办法,这奏章又臭又长的,念了好半天都没念完,大家都在等着打卡下班,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不过让众人略显疑惑的是,原本最不耐烦这种事情的皇帝李儇,此时非但没有干脆走人去斗鸡遛狗,反倒是饶有兴致的在听着。

    事出反常必有妖,李儇这种做派自然是因为他对李云泽的感官很差。

    一开始李云泽守住长安城的时候,他还是很高兴,很欣赏李云泽的。

    可后来黄巢突袭武功,门阀世家公卿贵胃们几乎被屠戮一空...当然了,这对于李儇来说无所谓,哪天不死人啊,顶多是那天死的多些。

    然而那天李儇也在武功,黄巢来袭的时候被吓的尿裤子,留下了心理阴影,从那之后就再没打过马球。

    他将罪责算在了李云泽的身上,认为是李云泽没拖住黄巢导致自己受到惊吓。

    这么说很不讲理了,毕竟李云泽是守城的不是围城的。

    可有几个皇帝是讲道理的?

    加上因为李云泽而利益受损的宦官集团不停的扇风点火,李儇对其的感官愈发恶劣。

    到了剿灭黄巢论功行赏的时候,两边第一次交锋,结果却是皇帝这边惨败而归,这就更加让李儇愤怒了。

    这还不算完,回到长安城才发现,自己的小金库与国库都被李云泽给搬空了,甚至连宫中妃子都被带走了。

    妃子什么的无所谓,身为皇帝自然不缺漂亮妹子。

    可没了钱可不行,没钱还怎么玩?

    然而李云泽却是用守城耗费给推搪过去,一文钱都没还给他。

    现在的话,有人骂李云泽,皇帝当然是高兴了。

    好不容易听完了这又臭又长的奏章,李儇甚至不等田令孜说话,就迫不及待的开口言道“诸位爱卿,云贼残虐百姓着实可恶!该当如何处置?”

    一旁的田令孜略显惊讶的看了眼皇帝,不过却是没有说话。

    至于说文武百官,大家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仿佛是泥胎凋塑。

    大家伙都知道此时的大唐是个什么状况,那李云泽又不是什么没实力的小人物,人家是手握号称十万大军的强藩!

    对于朝堂上绝大部分都是新近提拔上来的新人来说,没人愿意去得罪如此强人。

    就在李儇面色逐渐难看的时候,前任宰相,现任的京兆尹卢携却是出列行礼。

    “陛下,此奏章简直荒谬可笑。据臣所知,汴州宋州之地百姓安乐,民心归附。哪里来的种种荒谬之言?臣请斩此诬陷忠臣之恶贼!”

    许多人的眼神终于有了变化。

    开始了开始了,那李云泽在朝中的代言人开始反击了!

    自从与李云泽一同坚守长安城之后,无论卢携自己是否承认,他都被打上了李云泽在朝中代言人的标签。

    这个时代地方强藩在朝中安排代言人,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皱着眉头的李儇没有亲自下场,而是将目光看向了现任宰相郑畋。

    当然了,大唐的宰相正式官名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再往前的话,尚书左右仆射也是宰相。

    仆射是副手的意思,尚书仆射是指尚书令的左右副手。而大唐第一任的尚书令名字叫做李世民,所以从他以后尚书省只有左右仆射再无尚书令。

    郭子仪只当了六天的尚书令,没去上班而且强烈请辞,可以视为不算数。

    郑畋出列向着李儇行礼,随即转身直面卢携。

    卢携出身范阳卢氏,郑畋则是出身荥阳郑氏。两人都是出身五姓七望的世家门阀,很自然的互相看不顺眼。

    “卢明府此言差矣。”郑畋发起了反击“李节度无故攻打宋州,还到处残害良善,抢夺田地分发给黔首们。如此大逆之行径,何来忠臣一说?”

    黑着脸的卢携微微昂起头“宋州本就是宣武军所辖之地,何来无故攻打一说。至于残害良善更是妄言,那都是不尊号令,抵抗李节度的暴民!”

    具体情况是什么,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别说是在太宗高宗时期了,哪怕是在一百年前,李云泽做这种事情都会引来朝廷震怒大军围剿,一如当年的李希烈。

    可时代不同了啊,现在的朝廷哪里还有什么兵马可以去围剿。

    就连被视为最后希望的神策军,都还是李云泽挑选之后不要的剩下的。

    指望神策军去打宣武军?他们还没出潼关就已经溃散了。

    打不了怎么办,只能是驱虎吞狼了。

    这边郑畋也不跟卢携打口水战,直接转身向着皇帝行礼言道“请陛下下旨,召集天下各镇共讨云逆。”

    李儇等了这么久,就是在等这句话。

    他当即毫不犹豫的点头“就依爱卿所言。”

    顿了顿,跟着说道“这都是爱卿的意思。”

    说完之后,李儇匆忙起身离开。

    郑畋这边苦笑不已,这个黑锅背的,不背也得背啊。

    那边冷着脸的卢携走过来“郑公,你这么做是会得罪李节度的。”

    “卢公。”下了朝了,两人言语自然没有那么激烈“事情究竟如何,你也很清楚。李节度下死手铲除各方力量,你我当有唇亡齿寒之苦啊。”

    李云泽铲除了汴州宋州的地方势力,虽说在五姓七望眼中都是不值一提的小角色,可谁都能够看得出来,下死手的李云泽不可能单独放过五姓七望。

    “这么多年下来,对五姓七望下手的人多了去了。”卢携露出了笑容“可至今犹在!”

    五姓七望真正的底蕴并非是什么田地财货,而是垄断的学识!

    无论是节度使还是皇帝,总不能一个人治理国家吧?

    只要他需要人手帮忙治理国家,那垄断了学识的五姓七望就有出头的机会。

    有了出头的机会,还用担心没有田地财货吗?

    卢携不知道李云泽在军中开展扫盲班,也不知道其正在推广教育,所以信心十足的认为,哪怕李云泽当了皇帝,也是需要人帮忙的。

    可郑畋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李云泽走的是一条与以往的那些豪杰们不同的路线。

    他很清楚的知道,此人绝不简单,不能以常理度之。

    朝堂上的命令很快就传递到了宣武军四周的各处藩镇手中。

    各处藩镇的反应不一。

    就在汴州边上的忠武军,义成军,永平军还有东都防御使也就是洛阳防御使。他们都见识过李云泽所部的强横,几乎全员甲士外加拥有数千让人闻风丧胆的具装甲骑,再加上灭黄巢屠秦

    宗权吓跑王重荣等等显赫战绩。

    正是因为了解,也知道什么叫做远交近攻,本来最应该先下手的这几处藩镇,反倒是没有丝毫的动静。

    没动静不代表不想动,他们在等出头鸟等机会。

    南边的淮西镇与淮南镇忙着打仗,没工夫搭理朝廷的命令。

    而北边的魏博镇,忙着耍弄他们的传统技能,正准备噶了节度使换新的,也是没工夫南下。

    最终出兵的,是东边势力范围在郓州一带的天平军节度使朱宣,以及以及朱宣的弟弟,占据兖州等地的泰宁军节度使朱瑾。

    兄弟俩还拉拢了核心地盘在彭城的武宁军节度使时溥,组成了一支规模多达十万之众,号称三十万的大军讨伐李云泽。

    很自然的,他们的使者还拉拢了汴州西边的忠武军,义成军,永平军等部,约定战场取得优势之后一通瓜分李云泽的地盘。

    宣武军所处的汴州与宋州等地,土地肥沃人口众多,交通便利商贸发达,是绝对的肥肉。

    位于天下正中的地位,打谁都方面。同样的,谁想打过来也是同样方便。

    面对着当面十万,后续还有十余万而且两面夹攻的不利处境,李云泽这边很快做出了应对。

    战场经验极为丰富的李云泽,当然不会因为敌人太多而惊慌失措。

    他很快就分析出了这次宣武军包围网的破绽在哪。

    首先是西边的几个藩镇还在打着坐收渔人之利的打算,没有第一时间加入战场,这就等于是短时间内解除了双线作战的威胁。

    然后就是东边的三个藩镇看似实力浩大,气焰滔天。可实际上三家兵马分散出击,而且要留兵守家实力远没有吹出来的那么强。

    这就给了李云泽各个击破的时机。

    当然了,想要各个击破也没那么容易,毕竟这可都是正儿八经的藩镇,不是黄巢的贼兵。

    李云泽需要动用手中强有力的打击力量。

    这就是已然扩充到了万余骑的具装甲骑。

    中原之地少马,李云泽为了扩充骑兵部队,花费重金从朱温那儿买马,同时招募北地擅骑的军士。

    去了夏绥银做节度使的朱温也想要发展实力,可边地太穷没有钱粮,别说扩充兵马打仗了,养活现在的兵马都难。

    李云泽有钱有粮,朱温有马有人,两边自然是一啪既合勾搭在了一起。

    宣武军这边运送钱粮去给朱温,换来了大量的马匹以及北地各军镇擅骑的军士。

    唐末武人有奶便是娘,李云泽开出的价格足够高,招募人手的时候自然轻松方便。

    两边路途之中的各处藩镇,像是之前被李云泽吓到跑路的王重荣等人,不敢出手阻拦,在收取了过路费之后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见到。

    来到汴州这段时日里,李云泽一直没有停下扩充的步伐。

    所以现在快要开战了的时候,他麾下的具装甲骑已然是扩充到了万余之众。

    留下了步卒们守家,李云泽亲自带着骑兵集群主动出击。

    而他第一个首选的打击目标,并非是看上去最弱的武宁军节度使时溥所部。

    李云泽选择的是东路三节度之中实力最强,同时也是召集者的天平军节度使朱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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