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大河的路上,随处可见被丢弃的牛羊马匹,各类物资。

    军臣是个聪明人,他很清楚的知道,只要人能够逃回塞外去,那他还是大单于。

    可若是人都丢在了大汉境内,那他这个大单于,估摸着也是做到头了。

    所以确定无法突破石岭关后,军臣当机立断抛弃了大部分的牲畜与物资,甚至就连部落里的老弱病残都给扔掉了许多。

    这一方面是为了减轻负担,争取尽快脱离险地。

    另外一方面,则是纯了引诱汉军贪念,从而拖延汉军追击脚步的意思。

    他能击败弟弟成为大单于,可不仅仅是依靠血脉,本事还是有的。

    效果的确是有,军臣一路上带着核心部众以及部众的家眷抵达大河岸边,仅仅是遭遇到了小股阻击,并未能阻止他逃亡等到脚步。

    等到坐上了紧急来援的右贤王所部,从对岸撑过来的船只,军臣那提着的心思,总算是落了下来。

    “大单于。”

    右贤王与楼烦王等一众援军,在岸边迎接到了军臣。

    军臣没有多说什么,上岸之后转身就在岸边坐了下来。

    不仅仅是看着一艘艘小船乃至于羊皮筏子,来来往往将自己的部众运载过来,更是在等待于单的到来。

    他自然不止是于单一个儿子,可于单却是着重培养的继承人。

    无论是在大汉还是在匈奴,想要培养一个合格的继承人,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于此同时,军臣单于心心念念的继承人于单,正在距离大河只有二十余里地村落里被堵住了。

    之前于单逃跑的时候,身边还带着数百精锐。

    可汉军穷追不舍,一路疯狂追击之下,于单身边的人损失殆尽。

    到了这儿,几乎可以隐约听到大河那波涛声响的地方,最终被卫青带着数十精骑给追上。

    而卫青之所以能够超越数千追兵,成功追上于单,除了他们一路坚定的追寻之外,还有个原因就是这些李云泽的亲卫们,骑乘的都是这个时代的宝马。

    速度快,耐力好,负重大,外加经过严格训练,不至于见着母马就不听话的乱跑,也不至于被战场上的嘈杂声响所惊扰。

    躺在屋子里的于单,尝试着伸了伸自己的腿。

    一股剧痛感传来,顿时让他龇牙咧嘴。

    之前一路逃亡到这处村落的时候,他胯下宝马在长时间的奔跑之中,马蹄开裂导致于单摔落在了地上。

    这一摔,直接将他的腿给摔断了。

    断了腿,在这个逃亡的时刻,真心是要命的事情。

    原因很简单,断腿了就没办法骑马,不能骑马的话,哪怕大河近在咫尺,可也急切间过不去!

    于单哀叹自己的糟糕运气,他若是知晓后世有种马具叫做马蹄铁的话,恐怕会直接气死过去。

    屋外传来激烈的搏杀声响,那是他身边最后的勇士在为他而拼命。

    呆呆的看着头顶上的屋顶,于单心如死灰。

    他知道自己完蛋了,若是落在汉军手中,恐会生不如死。

    想到这里,于单伸手拔出了自己的黄金匕首。

    屋子里最后几名勇士见状,当即向着于单行大礼。

    随即他们起身,怪叫着挥舞手中的兵器,涌出门外去与汉军厮杀。

    这些勇士们,在为自己的主人争取荣光的机会。

    自己解决自己,总比落在汉儿手中被砍了脑袋来的有尊严。

    听着屋外近在咫尺的厮杀声,咬牙切齿的于单,将匕首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冰凉的刃口贴在脖子上,轻轻触碰就拉出了一条红线,剧烈的疼痛让于单猛然一哆嗦。

    手中的匕首,又拿远了些。

    他一出生就是大单于的儿子,锦衣玉食从未受过什么委屈。

    后来被封为左贤王,更是荣华富贵万人之上。

    如此舒坦的人生之下,于单始终鼓不起自尽的勇气来。

    好几次匕首贴在了脖子上,又是犹犹豫豫的拿开,来来回回好几次,宝贵的时间自然也是随之而去。

    随着密集的脚步声响传来,几名浑身浴血的汉军涌入了屋内。

    见着汉军近在咫尺,于单心头恐惧终于扬起了匕首。

    可为首的卫青眼疾脚快,快步上前,一脚就踹在了于单握着匕首的手腕上。

    匕首飞走,于单好不容易鼓舞起来的决心,也是随之飞走。

    他颤颤巍巍的说道“我是大匈奴左贤王,我愿降。”

    李云泽得知于单被抓的时候,距离军臣渡河的地方还有五十余里地。

    “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终于是赶了过来的窦婴,大喜过望的说道“左贤王投降我大汉,这是大喜事啊。”

    “呵。”

    李云泽不置可否的移开目光,看向了窦婴身后的一名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

    “灌夫,你说说看,这于单是否该死?”

    “自然该死!”身为代国国相的灌夫,当即行礼回应“大王,之前于单攻打晋阳城的时候,驱使百姓填城,无数百姓惨死其手。如此贼子,当斩!”

    之前刘启要将代国合并到中山国去,代王则是转封走人。

    可事情还没来得及办理,军臣的大军就已经破关南下,一路打到了晋阳城下,将这座城池给包围了起来。

    据说代王被吓到魂不附体,一会喊突围,一会大骂朝廷援军为何还不至,一会又嚷嚷着要投降的,弄的城中军心民心浮动不已。

    关键时刻,是国相灌夫稳定了局面。

    他先是把代王给关在了王宫里,随后征召城中壮丁上城墙,打开武库分发兵器,勒索.是劝说城内富户们提供钱粮后勤,鼓舞军民士气死死守住了晋阳城。

    若非是灌夫守住了晋阳城,换做军臣单于先行攻克这座有着众多财富物资与人口的城池的话,那这次的大战必然会走向另外一个方向。

    因为若是晋阳城被攻克,那军臣单于有极大的可能,在长安城的援军抵达之前,就顺顺利利的退兵出塞去。

    正因为如此,李云泽对灌夫这位讲义气的好汉很有好感。

    历史上的灌夫,因为讲义气帮助窦婴出头,得罪了田蚡程不识等人,结果被灭了全家。

    而窦婴,也是落得个腰斩的下场。

    听闻灌夫的话语,李云泽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一旁的窦婴还想要劝说,可灌夫却是拉了他一把,微微摇头。

    ‘你是真的看不出来?大王就是想杀于单,又想要给你留面子,这才通过我的嘴来给伱个台阶。别太过分了,要有眼力见!’

    窦婴恍然,这才收口不言。

    不过他却是不时打量着李云泽的背影,心头百转千回。

    相比于天子,这位中山王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性格。

    天子刘启,自从下棋输了输不起,物理击败吴王太子后,就转变性格喜用术。

    真的是将帝王心性手段给用的炉火纯青。

    最出彩的一次,就是不动声色就化解了梁王刘武所带来的威胁。

    可中山王,却是完全不同。

    这位大王,不太喜用术,而是喜用势。

    无论是其出兵作战,还是在中山国中,在长安城内的诸多作为,都是直接以势破局。

    不跟你玩什么心眼子,玩什么权谋手段,就是用堂堂正正的大势来压你。

    不好听的话,窦婴不愿意说。

    可他心中却是了然的很‘相比起喜用术的天子,中山王更加具有天子之气。堂堂正正之下,战无不胜!’

    ‘我大汉,明君辈出啊。’

    来到村庄这里,见着了被五花大绑着的于单。

    马背上的李云泽,看着目光之中满是祈活之色的于单,忍不住的咧嘴一笑。

    见着李云泽笑,于单也随着笑。

    正想要说些恳切之词以求活的时候,李云泽却是直接调转马头走了。

    “带上他,去河畔。”

    如果说军臣单于逃亡过河的时候,还算是有些组织性的话,那被他抛弃的部众逃亡的时候,就是真正的一盘散沙了。

    这些人牵牛拽羊,背着乱七八糟的各式各样的物件,漫山遍野的从各处往河岸涌去。

    匈奴部落之中的大部分人,都没有什么水性可言,毕竟他们常年都不洗澡的。

    而这边的黄河一竖,又是出了名的宽敞之处,河宽至少数百步。

    为了求活,他们争抢为数不多的小船与羊皮筏,甚至不惜拔刀相向。

    每一次小船或羊皮筏靠近岸边,都会引起一场惨烈的厮杀。

    随着后面的汉军越来越近,不少人等不及的抱着木头就冲入河中。

    或者是抱着羊羔冲入河中,又或者是抱着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往河里跑。

    不是他们不愿意投降,而是知道这次入寇,将汉地给祸害惨了,杀戮无数到处放火劫掠,堪称是无恶不作。

    汉军杀了回来,自然不会手下留情,尤其是青壮基本上都是见着了就一刀剁了。

    什么叫做兵败如山倒,此时此刻河对岸的军臣单于,就亲眼目睹了兵败如山倒。

    一言不发的军臣单于,终于是见着了自己的儿子于单。

    当汉军抵达岸边的时候,聚集在岸边的匈奴人一哄而散。

    不敢下河的,干脆就往两边的山里钻。

    李云泽没去理会那些牧民,遥望对岸军臣单于的旗帜,他转首向着于单微笑。

    “砍了他的首级挂起来,让军臣看清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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