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了丹仁和那位教员的叙述,我突然想起来,我临出事前好像社会新闻中听到过这个常明利的案件新闻报道,不过没有在意,就是听了一个大概而已,也不是自己身边的事情,所以依旧没有记住。现在听他们两个说了才模模糊糊的有点印象。

    要说这个人啊,你要是不信命真的不行,老天把你的人生经历从你出生就给安排明白了。有人说你要努力,努力就能改变命运,但是你的出生就注定你以后生长的环境和层次以及认知了,你觉得可以改变的能有多少?

    大家常常说豪门寒门的,都觉得自己家庭不好是寒门,但是有几个人真正知道那时候所谓的寒门是没落的贵族,一般老百姓寒门都算不上。在古代你有房有田,有正式职业的叫庶民,没房没田叫流民,连稳定职业收入的都没有的叫氓。对比过去,现在很大一部分人,特别是农村出来的那就是流氓。这里的流氓并不是侮辱人的,而是一种无奈的现状!

    现在人常说寒门难出贵子,你想想寒门都难出贵子,那咱们这些庶民甚至是流民或者氓甚至是流氓的家庭有几个能出来有出息的?努力是会稍微改变一下,但是真的让你出现质的提升吗?那是很难的。

    常明利就是这样的一个可怜又可悲的群体。出生的家庭和环境就有问题,并且是很大的问题。在自己并不能掌握自己行为的幼年时代只能依靠着父母活命,根本左右不了任何的生活因素。父母安排成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这样的阶级,这样环境,这样的认知,这样的社会关系只能让他处于整个社会的最底层来生存,不被人重视,没有人愿意伸手来拉一把,出了问题竟然连管的人都没有。

    这时候的常明利只能依靠自己微弱的力量来进行反抗。如果不反抗,那就是认同,消沉,甚至同流合污。但是常明利不愿意做那样的人,他要反抗,他要呐喊,他要发出自己那微弱的声音来证明他并没有屈服。他选择了以身试法来进行反抗但是结果很可悲。

    我突然想到了自己,如果那时候没有黄品中,我仍然是在那个印刷厂里打工,那我的结局会是什么?可能跟现在一样。毕竟那时候的我已经是厂里的骨干力量了。但是我会有现在财力和人脉吗?那时候的我入狱后会不会成为现在的常明利?想到了这些我有些唏嘘,更多的是感慨。可能黄品中就是我生命中的贵人吧。他没有改变我身陷囹圄的结果,但是他让我的层次提高了太多了,让我的生活不致于绝望,有了继续努力的希望。想到这里我突然更加感激黄家人了。起先那种心安理得的接受黄家人照顾,甚至还想有更多的特殊的心思瞬间就消失了。

    看着我出神发呆,沉默不语,丹仁推了推我,递给我了一支烟说道:“你想啥呢?看着脸色不太好,没事吧!”

    我一恍惚后抬起头,接过丹仁递过来的烟叹了口气:“哎,这个常明利也是个苦命人呀,对了他那个该死的继父现在判刑没有?判了几年?”

    教研室的三个人都齐齐摇了摇头,丹仁叹了口气道:“不知道,他送来的时候他的继父还没有判刑,连开庭都还没有呢,他的案件审判的很快,因为他认罪,证据取证啥的也都简单,他继父那个案子麻烦在取证上,还要尸检,还要一件一件的来对,估计难度大点,所以慢点。”

    说完话,丹仁拿出来火机给我们点上烟说道:“这个年算是完蛋了,这几天都小心点吧,虽然不会干活了,纪律上估计该严了,常明利这倒霉孩子,你说你想不开过了年去再闹呗,这大年初一就来这一出,你说说这折腾的整个监狱万把人都跟着你吃瓜捞了!”

    我拍了拍丹仁:“老丹,算了吧,别发牢骚了。我没见过这个常明利,但是我想他一定是心里遇上啥过不去的坎了才选择这条路的。谁不惜命啊,他敢死就说明遇上的坎已经让他承受不住了。人走到那时候是会崩溃的。”

    丹仁深深吸了口烟,缓缓的吐出来一道道雾气,又是叹了口气:“无所谓了,想开点,这里是监狱,本来就不是啥好地方。咱们是服刑人员,这是现在用词文明了,其实咱们就是罪犯,就是劳改来了,劳改犯一个,日子不好过也是正常的。要是来这里舒服的像去夏威夷度假的话,那外边的人不都得疯啊!”

    丹仁的一句话把我们都给逗笑了,我一不小心还被烟呛了一口,一边咳嗽一边指着丹仁笑。我们正说着话呢,就听见有人敲教研室的门。坐在门边上的人过去打开了门,看到监区内的一个小岗正站在门外,勾着头往屋子里边一个劲的乱瞅。但看到了我后马上说道:“冯老师,你快点回去吧,刚才我们监区的领导都回来了,要准备集合全监区的人开会呢,估计是监狱那边有什么指令了吧,我趴在窗户上也看到别的监区都在让人回去,所以赶快来通知你一声,你最好也快点回去,免得有什么问题了。”

    听他这样一说,丹仁也连忙说道:“冯老师,你不行先回去吧,监狱出了这么大的一件事情,估计现在各个监区都要集中一下人员了,要是点名你不再不好说的。别再搞出来别的啥事情了,咱们可别碰这个风头!”

    我也点头:“嗯,我现在就回去,看看啥情况。”说完我就告辞了几个人,急急忙忙的从教育监区跑回了我的监舍。就在我回到监舍还没有五分钟的时间,就看到后勤监区的一名服刑人员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推开门就说:“冯老师,回监区开会了,监区长指导员都在,要开全员大会。”

    我听他这样说,毫不犹豫,整理好自己的囚服和帽子后,跟着他急匆匆的来到了后勤监区楼。一进楼门就看到右手旁的大厅里站满了人,我也连忙悄悄地站在了人群最后边。

    没一会,就看到监区长和指导员从办公室那边走了过来,然后指导员就把要求说了。原来今天监狱除了常明利的事情后,监狱马上召集全体干警取消了休假,现在全员到岗。监狱要求各个监区现在严查安全隐患,切实落实服刑人员的互监小组的行为,下一步监狱要在针对服刑人员加强心理疏导以及合理需求的进一步落实,防止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等等一些列的事项,以及对我们服刑人员的要求给讲了一遍,并要求各个分监区要组织学习和贯彻。

    会开完后,我被单独叫到了办公室,通知了我一个决定,那就是我搬离现在居住的监舍,搬到后勤监区监舍生活。但是由于我的工作特殊性,会在监区单独腾出来一间房间来存放我的各种工具和资料,也是我的单独办公室,这个区域我不在的时候钥匙交到干警办公室保管,我使用的时候开门,但是我在里边的时候全程不能关上房门,必须保证从外部能够一眼看到我。等等一系列的要求。宣布完后,就安排人跟着我去我的监舍收拾东西,然后往后勤监区搬。

    就这样忙活到了晚上吃完饭都没有忙活完,因为是临时决定的,监区还要腾出来一间小杂物间给我放置物品,腾空杂物间,打扫卫生搬东西,等等一些列的杂事说起来容易干起来很麻烦的。后勤监区跟大监区不一样,大家去放假了不用出工,都是人,但是后勤监区却是全年无休的,平时怎么样过年放假还是怎么样,所有岗位过年也是需要工作的,甚至负责岗哨的那些岗位每当放假过年过节甚至还要增派人手,所以真正在监区没事情能够调动的人不多。

    不管怎么样,首先先是把我的生活方面的事情先给安排了,后勤监区本来人少监区楼就小,房间不多,于是把我安排到了医疗组那边,跟医院的服刑人员医生一起住,一个监舍加上我一共17个人,空间倒是挺大的,比着大监区一间房间四五十人要宽松的太多了,所以安排床铺什么的都没啥问题。

    本来我跟医院的那些犯医不太熟,跟他们的组长也就是个点头之交,但是他们对我倒是很热情,看我搬家,没去医院值班的都过来帮忙,特别是他们的组长白光宗还亲自把我的铺位安排到他旁边,我们两个床铺就隔着一个窗户,不论是采光还是通风都是相当好的,是整个监舍中的黄金位置。

    这个白光宗四十多岁,以前就是J市一个下属县医院里的主任医师,也算是高级知识分子了,所以他身上的气质跟别的服刑人员不一样,如果不是光头穿着囚服,他的样貌和气质你肯定不会觉得他是一个正在监狱服刑的服刑人员。

    他对我很是和蔼,一直都是笑眯眯的,一个劲的说如果有啥需要不要客气,尽管告诉他。安排完了一切,天也黑了,本来冬天天黑的就早,他又嘱咐了同监舍的其他人员后,告诉我他还要去医院值夜班,就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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